第八章 學(xué)藝四年
程慕楓仿若感覺不到疲累似的,一心只想著盡快攀到頂峰,而后大聲地呼喊幾下,舒緩自己內(nèi)心郁積多時的憤懣。
他連續(xù)領(lǐng)跑了幾個坡頭,而身后的龐瑾卻始終未曾被拉開過距離,一直緊隨其后,這同時也給程慕楓帶來很大的壓迫感,驅(qū)使他愈發(fā)提速攀行。
龐瑾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右手中的折扇舒展開來,不時扇動幾下,腳下步伐快捷中不失穩(wěn)健,眼眸里閃爍著一道耐人尋味的色彩,仿佛只要他想,立時便能反超身前的程慕楓。
峰頂已近在眼前,程慕楓只覺得自己的雙腿此刻像灌了鉛似的,酸軟無力,他的步伐漸漸放緩,似乎在為最后的沖頂蓄力。
翻過登頂前的最后一個陡坡,此時距離峰頂已是一片坦途,程慕楓剛要提速,身后的龐瑾卻率先開始了沖刺,須臾間便反超了程慕楓一個身位,而在經(jīng)過他的瞬間,程慕楓隱隱聽到一聲哂笑。
望著身前的龐瑾不斷拉開與他的距離,程慕楓用盡最后的氣力進行追逐,只是龐瑾似乎才剛開始發(fā)力,兩人間的距離正在持續(xù)地擴大,程慕楓此刻雖知敗局已定,卻仍然不愿就此放棄。
眼見龐瑾即將登頂,他卻突然做出一個“回首望月”的姿勢,程慕楓同時看到,他的臉上笑意變得更濃,仿佛還夾雜了幾分譏諷。
程慕楓怒從心起,正欲再度加速追趕,突然只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攔腰抱起,之后如蜻蜓點水般幾個閃身,竟搶在了龐瑾前面率先抵達峰頂。
“師~公!”
程慕楓站定身形后,看著身前的杜聞窗,支吾著喊了一聲。
龐瑾晚了一步登頂,卻也并不懊惱,只見他合起折扇,微躬施禮道,“四伯步法,果真當世無匹!”
杜聞窗冷哼一聲,道,“小瑾子,你和小麟子這是要合起伙來給我難堪是么?”
龐瑾笑著言道,“四伯說笑了!今日我和慕楓小師侄純屬偶遇,四伯門下再添新丁,小侄自當要替四伯驗一驗成色。今日一番較量,方知小師侄確是有其獨到之處,真是可喜可賀!”
杜聞窗如何聽不出龐瑾言語中的揶揄之意?只見他輕捻白須,出口言道,“慕楓初入門中,尚未習(xí)得一招半式,如此心急考較,豈不有失偏頗?既然你們這龐氏兩兄弟有意,那我們就此訂立四年之約,四年后的今天,還是在這個地方,屆時再看我杜老頭的三腳貓步能不能比得上兩位賢侄的腳下功夫?!?p> 杜聞窗言畢,便帶著幾分不忿一把抓起程慕楓,下山而去。
回到住處,程慕楓面對身前余怒未消的杜聞窗,徐徐開口道,“師~公,對不起!我不該又私自跑出去,還和龐瑾小師叔比起腳功,折辱了您的面子。”
杜聞窗嘆了口氣,道,“此事暫且休提,你方才也聽到了,四年之后我會給你一個和他們比試的機會。我且問你,這幾日你觀蟬,可有得出什么體悟?”
程慕楓回道,“師公,我昨夜拾得一只傷蟬,今日也曾細細觀察,這種夜鳴蟬和平素所見蟬類有著不一樣的地方……”
程慕楓把自己午間觀察到的現(xiàn)象一一說與杜聞窗,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師公杜聞窗的面部神情,生怕自己哪里說錯一點,便會令師公一怒未消,再起新憤!
杜聞窗靜靜地聽著,未出一語。待到程慕楓說完噤聲后,他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今夜不必去了,明夜開始的最后十九天,我希望你能觀察出一些別的東西來。”
程慕楓點了點頭,目送著杜聞窗走出了房間。晚間,杜聞窗送來晚膳,卻沒有和程慕楓一起享用,而是囑咐了程慕楓幾句話便即離開了。
程慕楓用完晚膳,遵從師公的囑咐,早早地躺到睡榻上。但此時的他卻難以入睡,畢竟一連十天的夜作日息,他反而不太習(xí)慣晚間休息了。
他不禁回想起了午后和龐瑾比試的情形,只覺得胸口悶了一口氣。接著,他又想到師公所說的話,師公似乎對他給出的答案不太滿意,那么接下來的十九個夜晚,自己又該著重觀察蟬的哪些方面呢?程慕楓這樣想著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到了第十二天的早上,程慕楓早起把那只蟬小心地安置起來,之后又回到了前十天的狀態(tài),白天休息,晚上上山。
第十八天午后,程慕楓用完午膳后很快入睡,只是片刻后卻猛然驚醒。他,做噩夢了,自從來到天徽山上,這還是他第一次做夢,而且,還是個很不好的夢……
程慕楓夢醒后再難入睡,只見他跳下睡榻,從床底掏出裝蟬的盒子,打開盒蓋,卻見那只傷蟬早已死去多時。程慕楓心中隱隱有種莫名的憂傷情緒,晚間上山,他帶上了那只盛裝蟬尸的盒子,在當初發(fā)現(xiàn)它的地方,刨了個坑,把盒子埋了進去,葉落歸根,傷蟬入土。
這一夜,程慕楓在山上坐了很久,一動也不動,夜幕之下,冷風(fēng)徐吹,他似乎頓悟出了些什么!
第十九天,杜聞窗午間送膳而來,將要離去之時,程慕楓喊停了他。
“師公!”
杜聞窗聽聲轉(zhuǎn)過身來,出口問道,“飯菜不合胃口?”
杜聞窗平素很注意程慕楓的膳食,一來他正是發(fā)育長身體的階段,二來他現(xiàn)在日夜顛倒,更需營養(yǎng)。
“不不,師公!”程慕楓連忙否認,接著道,“師公,我想明白了,前幾日我太注重觀摩蟬之表象,而忽視了其內(nèi)在本質(zhì)。蟬者,不動則已,一動瞬轉(zhuǎn);臥一時且安,久臥必衰亡矣!”
杜聞窗聞言哈哈一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第一階段到此結(jié)束了,三日后你可正式學(xué)步了!”
程慕楓頓覺開心,正欲說話之際,但見門外急忙忙地闖進兩名三代弟子,兩人中較高的一個率先開口,道,“四叔公,不好了,五叔公毒發(fā)暈倒了,掌門師公現(xiàn)急召幾位師伯公、師叔公前往探視?!?p> 這二人赫然是蘇廣學(xué)門下直傳三代弟子,杜聞窗一驚,便欲立刻前往,回頭看了眼同樣擔心的程慕楓,一把抓住他的左手,道了一聲,“慕楓,你和我一起去吧!”
到了無止齋,看見其余五子皆已圍在病榻之上的谷辟塵身旁,杜聞窗松開程慕楓的手,連踏數(shù)步,走上前去,急忙問道,“老五如何?”
右側(cè)白忝生回道,“老五中的是海砂毒!方才我和掌門已為其祛除大半,只是余毒難清,掌門大哥已給他服下寒玉露,只是此靈藥主鎮(zhèn)壓毒素擴散,而后徐緩化毒,如此少則三月,長便一年才能痊愈了。”
杜聞窗懸起的心方才落定,緩緩道,“那便好,那便好!”
待到谷辟塵醒來,眾人問及中毒因由,谷辟塵這才如實相告。程慕楓見谷辟塵已無大礙,與之寒暄幾句后便隨師公杜聞窗回到了居住之所。
光陰陡轉(zhuǎn)四年,少年學(xué)步初成。
四年后的程慕楓此時已長成為一名身長七尺,橫眉星目的俊朗青年。四年之約,他如約而至,這次比試的地點放在了他最熟悉卻又從未登頂過的好望臺,而比試的對象便是兩名龐姓師叔。
前來觀賽的除了杜聞窗、篤青梅之外,谷辟塵也來到了這里,好望臺本就在他的座峰范圍,加之參與比試的又有他特別關(guān)切的程慕楓,他自然要前來掠陣。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同樣也在其中。
四年的時間里,程慕楓當然也知道了許多事。原來,龐瑾、龐麟兩位小師叔分別是季、何二人的獨子,是以龐瑾與龐鱗雖然大不了三代弟子幾歲,卻能居二代身份。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龐瑾的師父是何生亮,龐鱗的師父則是季生瑜。
杜聞窗曾和程慕楓說過一些個中緣由,原來季、何兩位叔公同父不同母,卻各隨母姓,二人父親則是姓龐。兩位叔公曾因母輩糾紛而有過不合,皆成往事,于是兩人相約,待有子嗣,復(fù)本歸元,改回龐姓。
這邊程慕楓、二龐于山腳并排一行,只待谷辟塵喊下開始,便欲疾步?jīng)_頂之時,蘇廣學(xué)門下傳令弟子卻突然而至,喊停了這場比試。
關(guān)川,終于傳回了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