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與你品茶乃人生快事也
五十名同學坐姿端正，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神泛起亮光，半天不眨眼地盯著。
站在講臺上，竟然產生自己就是教授的錯覺。
顧佳左右看看，她總是覺得少了一點東西，突然道：“李秀才，你怎么空著手？教尺呢？”
李維錯愕，撇了一眼臺下：“他們潛心貫注、目不窺園，無須教尺?！?p> 李維其實很想執(zhí)尺講經，他從小挨夫子多少板尺？數都數不清，哪有不想嘗嘗揮尺之理？
奈何看看臺下，一個個牛高馬大，脾性暴躁，有些年歲比他還要大，他敢下手嗎？哦不，他忍心下手嗎？
“對，不能用教尺，得上棍棒?！?p> “這……”
李維心道：你是他們的大當家，上刀槍都無問題，可憐小生細胳膊嫩腿的，哪敢對他們動粗??？
“李秀才著相了，嚴家出才子，嚴師出高徒，這幫家伙是什么脾性我豈能不知？明兒我叫如花奉上火棍，以備不時之需?！?p> 眾學子冷汗。
顧佳用濕布擦掉幾個筆畫繁瑣的大字，待木板稍干，重新寫了一排更加繁復的字。
李維輕念：零、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
十字書完，顧佳相當滿意，寫毛筆字不行，寫炭筆還是很有看頭的。
沒有給現代人丟臉。
接著，她按順序在每個字的頭頂寫上0一9的阿拉伯數字。
這時，李維就一頭霧水了。
“小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符號，敢問顧小姐，這是何意？”
顧佳戳其中一個：“這個怎么念？”
“壹！”
玉指向上移動，指著與“壹”對應的數字：“這個呢？”
李維一臉沉思，搔首道：“恕小生愚昧?！?p> 哎！1字都不認識，只好給點提示了：“像什么？”
有學子不甘沉默。
“像火棍?！?p> “像扁擔?！?p> “像一條蛇?！?p> “像一根筷子。”
突然有人舉手，嘴巴卻抿得緊緊的。
顧佳眼晴一亮，喜道：“這位同學請站起來回答?！?p> 那位同學非常上道，咻一下站起來，風騷的甩了一下馬尾發(fā)：“一豎代表壹字?！?p> 顧佳大喜，玉指往前一位：“這個呢？”
“代表貳?！?p> “這個呢？”
“伍！”
“好！回答正確，獲得一個贊，積攢十個贊可向如花領大雞腿一個?！?p> 那位同學喜形于色，激動道：
“謝大當家，俺不會驕傲的，定會，嗯…定會吊梁…吊梁扎股，請大當家放心，雞腿俺吃定了?！?p> “是懸梁刺股。”李維實在看不下去。
哎呀！人才??！本寨還沒到令人絕望的地步，這位同學絕對是龍飛山未來的花骨朵加棟梁。
“你叫什么名字？”
“報大當家，俺是李大野。”
顧佳笑臉一黑，你大爺的，俺才是你大爺。
眾人一臉的羨慕嫉妒，被大當家記住名字，前途無量?。?p> 有同學眼饞，不服氣道：“這有啥難猜的？一豎就是壹，二豎就是貳才對，貳咋能是那個瘦鴨子呢？俺說大野猜錯了?！?p> “兩橫是語文二沒錯……”哎喲，真是瘋了！要是討論三角函數，甚至是二元一次方程式都沒有不妥，跟一群成年人掰一豎就是1算什么行為？
太掉智商了。
顧佳一拍教臺：“少啰嗦，把這十位數背的滾瓜爛熟，明天我會列出十位數的加法表，到時還有指6為9的事出現，就乖乖去河邊搬磚?！?p> 眾同學縮著脖子，噤若寒蟬。
午后果然天光放晴，如花領著一幫婦人去送姜湯。趁無事，顧佳決定去找上級匯報一下工作進展。
劉宗立正躺下小憩一會，聽聞管家來報，瞌睡蟲馬上就飛走了。
“備沸水，本官要親自砌茶，再上些好糕點，我要跟顧佳好好暢談一番，她這個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呵呵！”
“是的老爺，”老管家呵呵應著。
顧佳輕車路熟，逛縣衙如逛自家后院般自在。前衙當值的大小官員對她和顏悅色，后衙護衛(wèi)對她畢恭畢敬。進了清靜居小院，美貌的婢女丫鬟對她簡直就是誠惶誠恐。
“唉！做人難，做名人更難吶！”
顧佳竊竊自喜地對阿離嘆道。
清靜居的大廳內，劉宗立已候多時。
“哈哈哈！顧佳你來得正好，昨日又到新茶，這次咱們品個痛快?！?p> “拜見大人，求之不得??！”
“不必多禮，快上座！”
劉宗立心情頗佳，整個院子都能聽到他爽朗的聲音。
他擰開茶葉罐的蓋子，陶醉的聞了一下，抬頭左右瞧瞧：
“嘖嘖！本官越看你們越像一對壁人，男貌女才，妙配，絕配?！?p> 顧佳聽這話感覺怪怪的，笑道：“大人別取笑我了，咦？這滿屋子的鳥獸呢？”
原本南墻懸掛上百只鳥籠，里面關著華艷名貴的鳥類。如今珍鳥和鳥籠不翼而飛，換上了幾株蒼勁的臘梅與海棠。
“放鳥歸山了，玩物怠志??！顧佳，看本官點盞好湯予你，也算不枉費你腳程之累。”
說完就興致盎然地鋪開一系列茶具，擼起衣袖賣力表演。
很明顯，劉宗立曲解了玩物喪志的真義，只是轉移了玩物。
只見他將研細的茶末放入茶盞，加入少許沸水，先調成膏，再注入瓶中沸水，將茶末調成濃膏狀。
接著執(zhí)壺往茶盞點水。
劉宗立一邊示范，一邊得意言解：
“點水時，要有節(jié)制，落水點要準，不能破壞茶面。與此同時，要將另一只手用茶筅旋轉打擊，還要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之泛起湯花。
這點茶看似筒單，實則大有學問，稍有偏差，茶品便會大打折扣。”
頃刻間，三碗茶盞各注了七分滿，盞蓋一放，神功告成。
“來，品一品本官的功夫?！?p> 一雙鷹目充滿期待。
大哥，能不能攤涼一點再喝？九十攝氏度呀！
顧佳打開盞蓋，往里使勁吹開熱霧，小心地呷了一小嘴。突然，那雙靈動的眼睛閃出淚花，熱淚滿盈道：
“哇塞！仙品呀！太好喝了，阿離你快嘗嘗！”
媽呀！小舌頭都燙熟了，慘無人道??！
阿離無情地別過臉。
劉宗立的臉色有少許僵硬：“你再細品，大口才能品出其精髓。”
顧佳把幾根吹亂的青絲撩到耳后，順便拂去眼角的淚花，笑道：“正合我意?！?p> 說話間，熱湯在冷冽的空氣中又降了幾度，顧佳再次吹開熱氣，一連抿了幾口，搖頭晃腦道：
“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好茶，此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哈哈哈！好詩！”劉宗立大悅。
“好茶！”顧佳豎起大拇指。
阿離輕微的嘆息一聲，無語。
“與你品茶真乃人生快事也?！?p> 劉宗立給她的空盞添加沸水，道：“等此間事成，你與我同進汴京如何？本官在京還認識幾位貴人，保你前途無憂?！?p> “謝過大人盛意，只是民女非孑然一身，您知道的，龍飛山幾百老幼嗷嗷待哺，我不能棄之不顧?！?p> 劉宗立惋惜道：“以你之才，屈就小小青州實在可惜。罷了，談點正事，今日天氣不佳，但你等千人竟肯冒雨動工，此等勇氣可嘉，本官對你的信心又增幾分，好極?！?p> 顧佳笑道：“為大人辦事，豈敢顧惜此身？只要大伙干不死，都會往死里干的?！?p> “呵呵呵！本官就喜歡聽你扯鬼話。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大人，有件事情須盡快提上日程，否則會影響后續(xù)的進度?！?p> “何事？”劉宗立一下就嚴肅了。
“關于龍殿山招安事宜?！?p> “嗯！你有何見解？不妨直言，本官今日無事，就與你好好斟酌一番?！?p> “遵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