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百里的首富樓等升,除了棺材鋪外,還擁有周圍一帶良田百頃。一般人會認為棺材晦氣,樓等升不這樣認為。他家是靠棺材發(fā)家的,正因為制作買賣棺材發(fā)財了,他家里才買回了良田百頃。
人總有一死,總有一天會等到他附近所有人去他那里買棺材。買不起棺材的,至少也要去買床草席或一塊棺材板。樓等升對做棺材生意引以為榮,絲毫不覺得晦氣,常說“有生便有死嘛?!彼麑e人的生死輕松一說就看透了。
樓等升剛過了四十五歲,精氣神都很好,可他身邊的朋友親戚認識的人紛紛到他那里買了棺材,入了黃土。一向意氣風發(fā)的他心里莫名地滋長了害怕、恐懼、驚慌,喝水擔心被嗆著,吃飯?zhí)岱辣灰?,簡單來說就是怕死。
他有妻妾成群,仆役成堆,良田百頃,豪宅數(shù)棟,金銀無數(shù),珠寶滿屋,他不想死。
樓等升沒人訴說苦惱。作為頂極富豪,他的一言一行頗受人關(guān)注,他自已也很重視形象管理。起初他本想來找云滿天算算他能活多久,但問不出口,擔心一問就是他不想聽到的結(jié)果。于是就說來按摩,一按就覺渾身舒坦,一天不按筋骨發(fā)庠,他就成了云滿天的貴客。
“滿天呀,你這里越來越有生氣了,我在家看到那些棺材,心情不好,就想到你這里來感受勃勃生氣。你這里小孩子的哭聲與哭喪的哭聲完全不一樣,太有生氣了,一聽就覺活著真好?!?p> 看到棺材心情不好之類的話,他一般不隨便說,棺材就是財啊,不能說看到財心情不好。到了云滿天這里,他可以隨便說。云滿天全神貫注地給他按摩,根本就不聽他說什么,何況他說得很小聲,放松之中喃喃自語,鬼都不曉得他說什么。
樓等升一般下午來云滿天這里按摩,他晚上不出門,他怕。具體怕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鬼,這顯然是借口。實際上他怕所有的一切,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心驚肉跳。他的“怕死病”如此嚴重,無醫(yī)可治,就只能來按摩放松放松。
云滿天對這位貴客很滿意,所有給錢爽快的人,他都滿意。
樓等升有時會長時間呆在按摩室。也不能時時給他按,樓等升自己也要起來活動活動。他的活動就是獨自在后院墻邊走來走去,聽聽院子里頭各種有生氣的聲音。
不管有風無風,那些“生氣”似乎無形中穿墻而過注入他的身體,使他獲得心靈的平靜,回家就能睡個好覺,一覺到天亮。
樓等升對左青龍的美妾沒有一絲絲的念想,沒人信他。
為了生產(chǎn)順利,左青城要小如多活動活動。她便每天傍晚時分由一個老媽子扶著在院后邊繞著墻溜達數(shù)圈。
登徒子們都躲在云滿天的小按摩室里透過窗戶看她。她不怎么顯肚子,衣衫寬大,背影看起來仍是娉娉裊裊,婀娜多姿,在夕陽下鑲?cè)霚嘏痔竦某壬饷⒅?,牢牢吸引眾人的視線。
樓等升沒心情看美人,他在天黑之前必需回家。因為是當?shù)刈罡挥械娜?,所有人都對他以禮相待,小如夫人也施禮,樓等升一點頭就擦肩而過。
兩人經(jīng)常相遇在后院墻下,樓等升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可外邊的議論已是不堪入耳。吃不到葡萄也要吐葡萄皮,這就是那群只知道從窗戶里看美人的人散播出去的。這于樓等升家里的妻妾而言倒是沒什么,老爺又喜歡個女人這沒什么奇怪。
老是在外邊不知干些什么的左青龍終于也聽說了。
左青龍對懷了兒子的小妾打心底里喜歡,他聽到那些流言時,是不相信的。樓老爺可是有名的富翁,鮮羊城里都聽說過,他還曾進獻給國王一尊高約三尺黃金打造的仙女像,國王給他封了“黃金直郎”這個閑散官職。
左青龍也不知這個官職是做什么的,總之樓老爺是仨鮮國里有名的有錢人。樓老爺家里妻妾一大群,其中有不少姿色上佳,左青龍也是知道的。
樓老爺?shù)氖?,左青龍知道得挺多,他在打探樓等升的情況。他相信樓等升與他的小妾沒什么,只是擔心妻子會因此對小如不滿,做出什么傷害她的事,他有必要問問妻子的看法。
左歡娣在外頭弄得雞飛狗跳,不單左鄰右舍隔得老遠的人都要來左青城面前說道一番,如此一來,睡眠嚴重不足的她對如夫人與樓等升的事根本都沒放在眼里。
“小如就要生了,天天窩在家中,還怎么跟人勾搭?這個地方男人的嘴比女人還要碎,老爺別聽那些胡說的?!彼恢约呵笆涝炝耸裁茨酰藗€女兒來折磨她。八個也就算了,偏偏還生了個混世女兒。她對別的都沒精神管了,這一個女兒就費了她全部的精力。
如果歡娣是個兒子也就不管他混不混了,可她是個女兒呀,是個女的。只要想到老六,左青城不停捶打胸口,自己給自己解氣,免得一口氣上不來,就此離世。
左青龍對妻子發(fā)的有關(guān)女兒們特別是老六的牢騷,他聽得認真,卻說不出什么來寬慰妻子。他自己現(xiàn)在也有無數(shù)牢騷不知向誰傾訴。
仨鮮國的“仨鮮”是指黃金、白銀、銅板,這是毋庸置疑的,仨鮮國里的人都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仨鮮國重要的生存之道。左青龍現(xiàn)在也算得上小富小貴,在仨鮮國屬中上水平,他已是心滿意足。
他原本以為這次外出尋刀是個好事,于平淡之中一家人在一起安然過一生也是很好的??上У玫降?,不努力維護就有可能要失去。
他才在白虎村里住下沒多久,就收到岳父和往日好友的各種信件。
他們都告訴他,國王的夢中刀已經(jīng)有不少人找到并呈上。雖說國王并不認為那是他夢中的刀,但那些呈刀的人都得到了獎賞。國王的獎賞不是錢財而是官職,如此下去,左青龍御前一等帶刀侍衛(wèi)的官職有可能被取代,岳父要他也弄把刀先呈送上去。
耗費岳父家產(chǎn)得到的這個職位,左青龍也沒什么才能哪怕再升一級,但他也不想被人取代。他非常清楚那些獻刀人所做所為的目的,國王的操作也在意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