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李石所知，在萬木城周邊，能找到芨芨草，距離又不算遠的地方，最多不超過三處。
要說地勢，倒不算險要，但位置都頗為隱秘。
不是熟識山中地形的人，很難找得到。
想到這里，他看了眼滿臉無辜，一副“我真是老實人”的靈寵販子。
“我兄弟不通藥理，至于玉兒姑娘，大概也不清楚芨芨草的習性，這樣的兩個人，若是沒人指點，就是在山里轉(zhuǎn)十圈，也找不到地方?！?p> 李石說著微微一笑，沖靈寵販子抬了抬下巴。
“說吧，你告訴他們的是哪個地方，是城南的亂石林，還是城北的秀水湖，或者是城西的葬玉崗。”
隨口將三個地方都點了出來，李石意思很明顯，就是暗示靈寵販子。
他對這個也是門清，所以最好是老實交待，別想耍什么心眼，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僅如此，李石說完，還故意歪頭。
目光若有所指的，往旁邊的秦素婉身上偏了偏，威脅意味十足。
靈寵販子原本還似有抵賴之意。
看到李石的動作，喉頭不由得猛地抽動了一下，臉上立刻顯出一抹緊張之色。
“是城北的秀水湖。”他匆忙開口。
語速頗快，像是生怕說得慢了，就會遭受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雖然是有意為之，看他這表現(xiàn)，李石也發(fā)有些好奇在。
也不知道方才，秦素婉究竟對他做了什么，竟然有如此顯著的效果。
靈寵販子說著，偷瞄了秦素瞄一眼，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
“那小姑娘實在厲害，我是真惹不起，才不得不告訴他們的，再說那里林稀山平，妖獸也不多，沒什么危險，我也經(jīng)常去的。”
李石點頭，知道靈寵販子說的是實話。
比起其他兩處，秀水湖周邊確實很安生。
一則是如他所說，山低樹少，本就沒什么妖獸，多的是些尚為開化的野物。
二則是因為那里有片湖泊，綠草如茵，景致不錯。
城主別院就建在近旁，時常有護衛(wèi)出動，清剿周邊。
所以那里不僅獸少，連人都很少。
即便有修者路過或者進山尋物，也都是安安靜靜，不敢隨意生事。
“行吧，看在你還算配合的份上，我也不想太為難你。”
李石說著，看了秦素婉一眼。
秦素婉神情平靜，溫婉如常。
見李石看過來，便微點了下頭，明白地表示“一切由他作主即可”。
“多謝兩位?！膘`寵販子顯見著松了口氣。
不過還沒等他把這句客氣話說完，就被李石直接打斷。
“不為難是不為難，但這責任還得負，就勞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p> “走一趟？”靈寵販子顯出錯愕之色，眼中滿是緊張。
他的目光，在李石和秦素婉身上來回游移。
一副“憑什么我也要去，這真跟我沒關系”的表情。
秦素婉似乎也有些意外，不知道李石為什么，非要帶著靈寵販子同行。
而接收到秦素婉略帶疑問的視線，李石只是微微一笑。
表面上雖然沒有顯出什么，心里倒是越發(fā)確定，她絕對不是什么小地方的歌女。
畢竟身為在低層打滾的苦命歌女，肯定接觸過種種各樣的人。
那么對于市井小販們常用的一些伎倆，又怎么會半點也沒聽說過。
就拿靈寵販子這一行來說。
主要的營業(yè)內(nèi)容，自然是販售靈寵和相關物品。
比如之前玉兒打包買走的那些靈寵用品。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有買有賣。公平交易。
而有明自然就有暗。
還有些私底下的手段，買主不知道，賣家也不提。
遇到懂行的也就罷了，自然不會上當。
遇到不懂行的，比如是玉兒這般。
那自然就是隨他擺布，可以順道大賺一筆了。
這就像是李石前世。
有些販賣寵物的，故意抬價，以次充好。
明明是李鬼，卻指鹿為馬在，愣說是李逵。
將混血當純血買，可以說是屢見不鮮。
而類似的行為，其實還都是常規(guī)操作。
還有那更奸滑一些的，早已練就睜眼說瞎話神功。
愣是能將有問題的寵物，說成是物以稀為貴。
忽悠得顧客暈乎乎，一個頭兩個大。
最后明明被坑了，還覺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興高采烈地數(shù)錢付賬。
有那缺心眼的，還會誠心實意地說上幾聲謝謝。
而到了天鳳大陸，這個修者的世界，靈寵販子的套路自然更是多種多樣。
最簡單的，就是像玉兒這種，買靈寵的時候。
被推薦了一堆未必用得上東西不說，還聽取了靈寵販子看似熱心的建議。
當初李石可是親耳聽到。
靈寵販子說過，若是條件好，能偶爾喂些靈物，對靈寵有極大的好處云云。
這自然是實話，大實話，誰聽到也不會覺得有錯。
不僅覺得沒錯，還會覺得賣主誠信可靠，是個實在人。
玉兒顯然也是如此。
但靈寵販子卻不會告訴你。
有的東西多了沒事，而有的東西多了，是會給靈寵造成負擔。
到時候買主發(fā)現(xiàn)不對，靈寵又不會說話，自然會回來找賣家。
而賣家也會笑臉相迎，擺出一副負責熱心的架勢。
不僅幫你解決疑難，還會順便推薦些有的沒的，再好好地賺上一大筆。
當然，李石并沒有證據(jù)，說靈寵販子就是這樣的人，而且也確實這樣做了。
之所以說出來，也只不過是想詐他一詐。
畢竟如今他和秦素婉，都無法感應到趙則和玉兒的下落。
就是真到了秀水湖，也未必能找到兩人。
而且也毫無頭緒，不知道該從何處找起。
若是靈寵販子有手段，那就不一樣了。
帶上他，自然可以幫他們免去不少的麻煩，節(jié)省不少的時間。
而秦素婉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層，或者說根本不知道。
一聽李石的解釋，頓時柳眉微動。
略有幾分凌厲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靈寵販子身上。
靈寵販子馬上就抖了兩抖。
一改方才百般不愿，苦大仇深的樣子，也不敢再辯解什么，而是大聲表示愿意同行。
一副“誰不讓我去我跟誰急，我一定盡心盡力想方設法，幫你們把人找到”的誠懇表情。
“放心，只要找到人，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李石滿意地點頭，拍了拍靈寵販子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跟他對視一眼。
從上一次見面，李石就知道靈寵販子有意跟自己結(jié)交。
雖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圖，但李石也不介意多交一個朋友。
當然前提是，這一次他真能幫忙找到趙則。
否則，一切免談，且后果自負。
秦素婉和李石的目的，就是尋人。
既然知道了地方，自然不會再等。
三人很快出了北城門，朝著秀水湖趕去。
萬木城四周群山環(huán)繞。
距離北城門不遠，有一片低矮的山嶺，秀水湖就位于其中。
李石平日喜歡踏青游玩，到過秀水湖不知道多少次，對于路徑極為熟識。
靈寵販子更不用說。
他常常要進山采藥尋獸，熟知周邊各處山?jīng)r，對于秀水湖自然也不會陌生。
至于秦素婉，她雖然不認得路，但有兩人超級向?qū)ьI，也不用擔心會迷失方向。
一個時辰后，三人已然深入山嶺之中，置身于一處山崗之下。
旁邊不遠處，就是微波蕩漾，有如一塊澄澈寶石般的秀水湖。
“走這邊?！?p> 在一處雜草叢生，藤蔓密布的山壁前，靈寵販子停下腳步。
對著身后兩人招了招手，就率先矮身，鉆入一道隱于其后的狹長縫隙之中。
李石倒是顯得有些意外。
秀水湖他來了也不止一次了。
只是以往來的時候，仗著有大把的符篆可用，他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從不繞道也不費心尋路。
還真就沒發(fā)現(xiàn)，此處竟然有一條隱藏的小徑。
秦素婉當先而入，李石緊跟其后。
穿過有些狹窄的裂縫，三人很快就來到一處山谷之中。
這處山谷地勢地洼，左邊有一處石潭，聚著一汪清水。
此時剛過正午，耀眼的陽光直射而下，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照在身上隱隱有灼熱感。
而在潭邊不遠處，山壁之下。
正有一大片紅褐色的芨芨草，在毫無遮擋的日光中隨風輕擺。
“就是此地了。”
靈寵販子走向潭邊，一邊四處打量，一邊道。
這處山谷并不大，而且樹木稀少，地勢平坦。
隨便掃一眼，就可以看清全貌，并無可隱藏之處。
此時山谷之中只有他們?nèi)?，并無其他人的蹤跡，自然更看不到趙則二人的影子。
不過秦素婉眼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潭邊，靠近山壁的一側(cè)的地上，躺著一只淡青色的絹花頭飾。
“確實是玉兒之物?！?p> 秦素婉雖然一眼就認了出來，不過還是撿起來，仔細辨認了一下，這才肯定道。
李石和那靈獸販子也認得此物，自然沒有半點疑異。
當日在鬼市相遇之時，他們也看到過這青色絹花，確實是戴在玉兒頭上。
“奇怪，此地并無其他通路，也沒有什么隱藏的山洞，這人又會到哪里去呢？”
靈寵販子微微仰頭，看著眼前的山壁，忍不住地疑惑道。
在他的身旁，李石和秦素婉也正抬頭打量著山壁。
山壁上，稀稀落落地生長著些許藤蔓和灌木。
整體看起來，就是一塊完整的山石，基本沒有什么明顯的縫隙，更不要說可供人進入的裂痕。
只是左側(cè)靠近石潭的地方，有一處略突出的山壁。
像是一面屏風般，與石潭相連，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視野上倒是并無阻礙，但想要走到對面，就只能原路返回，繞過石潭才行。
而這面像是屏風的山石，狹長扁平，窄窄一條。
其上既沒有什么隱藏的入口，也沒有足以夠人容身的縫隙。
李石三人繞過石潭，走到了屏風的另一端，依然是毫無所獲。
就在這時，靈寵販子突然上前一步，彎腰伸手。
在石壁下方，一處顏色略深的地方拍了拍，猛地發(fā)出一聲驚呼。
李石和秦素婉猝不及防，同時回頭。
只來得及看到石壁之上，泛起一道強光，將靈寵販子籠罩其中。
緊接著，相連的山壁上，強光閃現(xiàn)，瞬間將兩人的身形吞沒。
片刻后，光芒消散。
山谷依舊平靜如初，三人蹤跡不見，仿佛從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
“這個你好好看看，記在心里，免得今晚出錯。”
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李石回過神，就看到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老嫗坐在一張木凳上，將一個薄薄的小冊子塞到他的手中，又拿起個圓乎乎的東西，也遞給了他。
李石下意識抬手，接住那個東西。
看著一身暗紅大花的老嫗起身往外走，這才低頭看向手中的東西。
小冊子只有巴掌大小，紙質(zhì)泛黃，看著似乎有些年頭了。
李石隨手翻開，發(fā)現(xiàn)是里面基本都是插圖，沒有幾個字，竟是本手繪小黃書。
可惜內(nèi)容簡單枯燥，并沒什么看頭。
“切，這也太小兒科了?！?p> 李石暗自腹誹一句，放下小黃書，又拿起那個圓球。
圓球并不大，似乎玉質(zhì)的，入手冰涼，頗有點分量。
李石看到中間有一道縫，擺弄了一下就輕易打開。
等看到其中的構(gòu)造，不由得有片刻的沉默。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一身紅底金線的嫁衣。
再抬眼看屋中的陣設。
入目皆是一片大紅，活像是置身于紅色的染缸之中。
左邊靠著墻是一張供桌，上面鋪著金線繡花的垂地紅布。
兩側(cè)有金色燭臺，上面兩根大紅蠟燭燒得正旺。
中間墻上，則是一個碩大的繁體喜字。
再看擺放在屋中的圓桌，同樣紅布垂地。
上面擺著各色點心果品，也都蓋著紅色喜字。
原來。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
李石腦中莫名浮現(xiàn)出這樣的想法。
他正要起身，手無意間按了下床榻，頓時覺得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低頭看去。
只見紅色的床褥之上，撒滿了各色干果。
花生桂圓大紅棗，還有瓜子蓮子小栗子什么的，滾得哪里都是。
李石伸手拿起一個紅棗，塞進嘴里。
一邊嚼，一邊覺得似乎哪里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紅棗還挺好吃，李石吐掉棗核，又隨手撿起一個花生。
剝開扔到嘴里，將殼留到了桌上。
他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想要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轉(zhuǎn)了幾圈，也沒什么發(fā)現(xiàn)。
李石又回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