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你們太年輕了

　　江南大學第一食堂。

　　后廚間。里面各種廚具和蔬菜肉類。

　　靠窗戶那里樹了一個大風扇，正對著油煙機方向猛吹。

　　一個棗紅色臉龐，身材健碩，赤著兩個膀子的圓腦袋廚師正站在鍋爐前賣力顛勺，一鍋蒜香排骨在他手上上下翻飛。

　　“小汪啊，你快去把那個切好的青椒遞給我，我現(xiàn)在騰不開手，醬油也沒了，你離得近，你拿一瓶過來?！?p>　　亂糟糟的廚房到處都掛滿了油腥味，靠邊的爐子邊，汪止毅一邊看顧火勢，一邊把鐵桶里油膩膩的碗碟一個個撈出來，擦干洗盡，然后再放到清水里泡一下，這才整齊地堆放到櫥柜里。

　　聽見這句話，滿頭大汗的汪止毅趕忙起身把櫥柜里的備用醬油取出，青椒已經(jīng)在砧板上了，他拿起干凈的小碗一一裝好，然后走到胡師傅跟前。

　　“胡師傅，我們后廚什么時候能裝個空調(diào)啊，太悶了這個天氣?！?p>　　胡師傅接過青椒倒進鍋里，翻炒兩下，“想啥美事呢？整個食堂都沒有空調(diào)，你覺得我們后廚會配？有個風扇就不錯了?！?p>　　汪止毅到水龍頭邊洗了洗滿是油污的手，搓了又搓。

　　“風扇又吹不到什么風，而且每次都用熱水洗碗筷，還帶著手套，做久了實在受不了?！?p>　　胡師傅搖頭，把火調(diào)小，開始倒油。

　　“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你們年輕人了，我記得這個大學是個一本吧，你們學歷擺在這兒，隨便找點事干，也能賺不少錢呢，干嘛天天來后廚受苦?！?p>　　汪止毅洗手的動作頓了頓，苦笑道：

　　“家里窮，我想自己賺點學費，還在上學，不可能直接出去工作的，只能在學校里干點兼職，我覺得也挺好的

　　至少這里包吃，一天兩頓飯錢就省下來了，每天還有七塊錢補貼，我知足了。”

　　胡師傅回頭望他一眼，搖頭道：“你們這個年紀，又沒有老小，也沒有房貸車貸，再窮能窮到哪去？再苦哪有我們苦？

　　就比窗口打菜的工作多幾塊錢，你犯不著天天干這個！

　　你們都是大學生，就該把時間花在讀書上，成天跟我們這些打工的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會被看不起的……做這種兼職根本賺不了幾個錢。”

　　“像我這種學生，不會做人，又不會說話，想找個稱心的工作太難了，沒路子啊。

　　我一個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學校哪里有地方可以去？人家都是要長期工。我們這些一天只能干兩三個小時的，沒人肯收?！蓖糁挂阏f道。

　　胡師傅忍不住嘿嘿嘿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真好笑還是真想笑。

　　汪止毅走到風扇底下吹了一會兒，說道：“而且在這里，有您這樣的老師傅照顧我，教我那么多東西，我哪舍得離開……”

　　聽到這句話，胡師傅笑得更開心了，笑了兩聲，又忽然警覺道：

　　“哈哈，我一個做飯的能教你什么？廚藝？那可不行，我就靠這本事吃飯的?！?p>　　他眉毛挑了挑，轉(zhuǎn)而溫和道：

　　“你要是說學些控制火候，切菜斷骨之類的小把戲，我倒是樂意教教你，可惜這些都上不得臺面，還要勤學苦練，就怕你吃不了這個苦?！?p>　　汪止毅咧嘴沖他笑，“沒事，學不學無所謂，主要是跟著胡叔，端碗遞茶的我也高興。”

　　“哈哈哈，這句話你說到我心坎里了。其實啊，叔一直覺得，讀書沒什么用。

　　你看，咱們CD市里遍地都是大學生，可有多少個找到合意工作的？又有多少大學生是蹲在家里吃老本的？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就該認認真真、沉下心來學點技術。這些工作雖然辛苦，可是它工資不低啊。

　　跟你說，叔現(xiàn)在雖然干著廚師的活兒，可是擱以前，咱可是開過管道維修廠的老板，身家也有七八十萬，就是被狗日的給騙了，一分錢都沒剩下，全給人卷跑了。

　　后來窮困潦倒了陣兒，只好干起老本行，當廚師來了。

　　等叔過兩年攢夠本錢，叔帶你去賺大錢，保準比你那些同學賺得多?！?p>　　說到興起，胡師傅又是拍胸脯又是嘆氣的，倒是不忘揭開醬油瓶子的蓋子，“下次拿過來記得把瓶蓋開開，我這邊忙，沒時間費那勁兒?！?p>　　汪止毅在一邊陪笑。

　　“我早就看出來了，就您這體格，這身形，一看就是當大老板的料，哪像我啊，一臉的勞苦命，不知道哪天就做死了。”

　　“我真不是跟你吹，想當年，我也是拎著真皮皮包的老板，就是碰上了垃圾，不然這會兒我指不定在哪疙瘩喝紅酒玩女人呢，何必干這個又累又臭的勾當？”

　　胡師傅棗紅色的膀子一撅一撅的，挺著大大的啤酒肚，“人吶，就不能好高騖遠，高枝哪是一般人能碰的？咱們都是普通老百姓，隨便找個工作就得了……大學生又怎么樣？沒用，該進廠還得進廠，工資還不一定比我高呢。

　　我這也是看你人老實，有干勁，能吃苦，才指點你兩句！你這種人有大才，只要跟好了人，將來指定一飛沖天?！?p>　　汪止毅干笑了幾聲，“您說得是，將來我一定跟對人，絕對不給您丟臉。”

　　胡師傅看他笑得古怪，也沒再說什么，指了指幾碟新搬進來的碗碟。

　　“咱聊天歸聊天，你別耽誤活計兒。

　　休息歸休息，偷懶歸偷懶，我雖然不是監(jiān)工，可是要讓老板看見，你不得又被挨罵？工錢也不一定拿得到。

　　到那時候，你可別怪叔沒提醒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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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際交流學院的系部設在國際交流學院的一樓，除了團委書記，其余職員都在幾個行政辦公室里。

　　陳東升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團委書記的辦公室門半開著。

　　他朝里瞟了一眼，見楊書記正在擦拭自己的眼鏡，辦公桌上堆放著各種文件，就連他前陣子剛送的富貴竹都騰到了地上，他禮貌地敲敲門。

　　“楊書記，我是小陳，能進來嗎？”

　　“哦，是東升啊，進來吧。”

　　陳東升正了正領帶，走姿端正地走進房間，這時楊書記戴上眼鏡瞥了他一眼，然后把眼鏡摘下，繼續(xù)擦拭。

　　“東升啊，你不在E棟搞接待，回系部干什么？”楊書記稍稍肅起臉，“是不是接待工作遇到什么困難了？你大膽講，我來給你把把關?！?p>　　“楊書記，是這樣……”

　　陳東升把E棟發(fā)生的事一說，“您說說，我兢兢業(yè)業(yè)完成您交給我的任務呢，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人？我這話也就隨口說說，您別太在意?！?p>　　“是胡鬧了些，查清楚是哪個學院的沒有？叫什么名字？”楊書記說道。

　　陳東升早做好了來之前的準備，此時應答如流，“法學院的，好像是大四了，叫張策?！?p>　　“法學院？”楊書記皺眉，“法學院里面可是好幾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你招惹他們的弟子做什么？”

　　“?。克麘摼褪且粋€普通的學生吧。”

　　“我們交流學院內(nèi)部的事，當然不能由著別人來，可別的學院的事，我也沒必要操心?！苯瓡浺馕渡铋L道，“做人不能太小氣，工作更重要還是人更重要？不要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