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之間,我們穿過街心,來到了輝叔的小吃店面前,輝叔正在給一桌客人上烤肉。
“輝叔。”我熟絡地打招呼。輝叔回頭見是我,立刻笑容滿面:“哎呦,馨茗,又來關照輝叔啊。”
我豪氣道:“輝叔,來十根烤腸?!?p> 輝叔招呼我坐下:“哎,稍等,一會兒就得。”
明磊落站在烤箱前,眼巴巴地看著隨著烤架上轉動的烤腸。我瞧他喉頭滾動,強忍著捧腹般的大笑,悄沒聲息地來到他的身后,從他的有肩膀探出腦袋,出其不意地問道:“香不香?”
“香!”明磊落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明磊落略顯尷尬。我笑得腮幫子肌肉酸痛,才道:“瞧你那樣兒,下巴往上兜點兒,哈喇子快流出來了。你現(xiàn)在就像巴甫諾夫家那只饞嘴的小奶狗。”
“確實很香嘛!這是人類的條件反射,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p> 我一拍他的肩頭,道:“別老一副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這就叫烤腸眼前轉,口水肚暗流。”
明磊落卻道:“你一下就要了十串,這烤箱里的烤腸都被咱們吃光了?!?p> 我在他小腦瓜上輕輕一彈,道:“這也不是憑票購物的年代,你還擔心他沒存貨啊?!?p> 逗趣間,輝叔拿著夾子走過來:“哎,來了,輝叔小吃店的烤腸,都是上等的肉上等佐料啊!”
我一聽這話,立刻打趣道:“輝叔,你要這樣開店,我可要問你有沒有執(zhí)照咯!”
輝叔知道我在逗趣,配合地回答道:“您別問有沒有執(zhí)照,保證你是吃一串想兩串,吃兩串想十串。你們倆人至少吃上二十串。”
“二十串就算了,我可沒帶那么多零錢呢?!备x叔逗趣完,我們坐下來耐心等待。不一會兒,烤腸肉香越發(fā)撲鼻,我口中積攢的口水也越來越多。
“來來來,烤得了!”輝叔給烤腸上好竹簽子,用夾子夾到盤子里,擺好了一排送到我們桌前。
“馨茗,這位這么面生,你朋友嗎?”輝叔打量著明磊落。
“啊……”我看了一眼明磊落,笑著肯定道,“是的!”
明磊落也望著我,微微一笑。
“吃呀,別客氣。”我招呼著明磊落,自己卻已經一手拿一串開始嚼了起來。
“香不香?”明磊落突然微微往前湊了一點,這樣問。
“哎呀,真香!”我順嘴兒就答出來了。明磊落也噗得笑出來。我愣了一秒,才發(fā)現(xiàn)小丑竟是我自己。
“嘿!吃我的,還敢套路我!”我舉起手掌作勢要給他一巴掌,在空中停了一下,卻不痛不癢的拍在他胳膊上。
明磊落討?zhàn)埖溃骸霸蹅儎e五十步笑百步了,都是條件反射惹的禍,行不??!?p> 我嘻嘻笑道:“你說的哦,誰也不許笑話誰,扯平了?!?p> 我們兩個饞貓把十根烤腸打掃了,仍然意猶未盡,不過也不能把烤腸當飯吃呀。于是跟輝叔打了招呼,抹了小嘴就走。
“現(xiàn)在去哪兒?”明磊落問道。我想了想,道:“去學校耍耍?!泵骼诼洳唤猓骸叭W校做什么?”
我嘻嘻笑道:“看看我在干嘛?!?p> 明磊落歪了一下頭,道:“這個時候的你,應該不在學校了吧?”
“為什么……”話一出口,我這才后知后覺地一拍腦袋,擰著臉自嘲道,“自從認識你,我的腦容量變拮據了,智商明顯供不應求!6月高考就結束,12月我要么在上大學,要么在工地搬磚。這都想不到,看來我注定要去搬磚了!嘛智商是硬傷!”
明磊落道:“與那個沒有關系,只是因為我們穿來穿去的,并不是按照正常的時間來活動的,所以你無法適應是很正常的。”
“聽你說這么說,我心里舒服多了?!蔽遗呐男乜?,心里確實感覺舒服多了,瞅了一眼他的側臉,心道:“原來這家伙的情商也并不低嘛。”
他見我望著他,微笑道:“你在想什么?”我總不好當面說在思考他情商的問題吧,只得顧左右而言他,道,“原來世界末日什么的,就是一個波及面比較廣的惡作劇呀!唉,看來還得在高考的題海里浮沉,我這命吶!”
明磊落笑著搖搖頭,道:“還是去學??纯窗桑裉觳皇侵芰?,學校應該放假?!?p> “說得對,反正是玩玩嘛!”
我們一路向神隱高中出發(fā)。學校的大門口,小販小商依舊像往常一樣忙碌,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也沒有閑停過,大家還是該干嘛干嘛,哪有一點世界末日的影子。
不過星期六學校也一如既往的關門大吉,我們兩個傻瓜站在門口,無計可施。
“進不去了。”明磊落一撇嘴道。
“別說喪氣話,這能難倒我嗎?”我自信有余。
“是啊,一跺腳您就跳進去了?”
我翻了一眼嗔道:“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那你有什么招?”
我點唇凝思了一會兒,一打響指:“姐姐今天帶你去翻墻!”
明磊落抬頭望著眼前的一堵兩米來高的老墻和墻下兩塊壘在一起將近50公分的石塊直發(fā)愣:“你還真帶我來翻墻啊?”
“怎么樣,嚴不嚴肅?”我貧嘴道。
明磊落張著嘴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這里能翻進去的?”我走到墻角下,一腳踩在石蹬上:“胡敏告訴我的。我們平時從大門走都繞遠了,從這里翻墻其實更近。”
“你們兩個也太懶了吧。放著大門不走,為了省幾步路就跑來翻墻?”明磊落扶住我在石蹬上站穩(wěn),我扶住墻頭,一縱而上:“我們只不過偶爾翻著玩玩嘛?!蔽因T上了墻頭,居高臨下地向他伸出手。
明磊落盯著我的手心看了一下,這才牽住了,我一用力,將他拉了上來,他微微喘氣,忽然望著我,眼神漸漸飄忽。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你說咱倆干嘛非得翻墻呢,明明還有一種更省體力的方法可以進來啊。”說著,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明晃晃的藍鉆晃的我眼疼。
我們面對面地騎在墻頭,眼對眼地對視之下竟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道:“你知不知道翻墻和走大門有什么不一樣嗎?”
明磊落道:“翻墻近啊,你說的?!?p> “錯,重要的不是因為它近,而是因為這是一種樂趣?!?p> “樂趣?”明磊落抬頭疑問。我吐舌一笑:“不守規(guī)矩的樂趣?!?p> “不守規(guī)矩也是一種樂趣嗎?”明磊落從來沒聽過這種理論,當然,這是我的歪理論,一般人當然不知道了。
“那你說,你現(xiàn)在跟我做著這樣不守規(guī)矩的事情,你感受到樂趣了嗎?”
明磊落輕哼一聲,道:“我只感受到累?!?p> “累就對了,想要體驗樂趣,怎么能怕累呢?”我得意得拍拍手,吹噓道,“沒門又怎么樣,能攔得住我嗎?”
“攔不住的,是你這顆不守規(guī)矩的心?!泵骼诼湫π?。
“Bingo!”小女子受之無愧。
夕陽余暉靜靜地敲著我們的腳背,我和明磊落抱膝坐在大操場邊最高處的臺階上,面對著遠處百鳥歸林。
“唉,知道了結果,我現(xiàn)在反而有點后悔了。果然,還是自己一分一秒地過到這一天,看到這一天究竟會發(fā)生什么,心里才能得到最大的充實?!蔽疑钌畹貒@了口氣,這樣說道。
明磊落接口道:“還好世界末日僅僅只是一個傳說。”我轉頭望著他平靜的臉龐:“這么說,你原本也相信這是真的咯!”
“如果地球真的面臨浩劫,那么不管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結果都是一樣的。”明磊落望著天邊濃烈的彩霞。我實在無法不認同這話,不禁微微點頭。
他不無傷感地道:“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消逝,對于他們而言,自身生命的即將終結,和面臨世界末日其實沒什么區(qū)別。唯一不一樣的是,迎接世界末日的只是其本人,他知道那些他所心心念念著的人還會好好的活下去,所以瀕死的人也就不會覺得死亡是多么嚴重的事了。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迎接死亡的前夕,那些強迫讓自己接受死亡的思想掙扎,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我忽然問他:“你覺得這世上真的有什么東西是值得用生命守護的嗎?”
“還不知道,那種東西簡直太玄了。”
“那你怕死嗎?”
“人活著的意義不是求死,世界這么有趣,死了就看不到了?!蔽液鋈话l(fā)現(xiàn)他雙目凝空,似是在回答,也似是在自問,“我會死嗎?我怎么可能不怕死呢。”說完這話,他忽然發(fā)了一會兒呆。我見他這樣無由自達,不理解地歪了一下頭。
他像是忽然回神了,怔了一怔,才又恢復往常的口吻:“咳,即使知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不也應該好好的過完今天嗎,想那些沒有用的勞什子做什么呢?”
我以為他又在對我說教,不禁翻了個白眼,無奈地道:“是啊是啊,我這也只是疲累之余的小小牢騷,小哥哥您就體諒一下咯!”
明磊落臉一紅,靦腆地笑笑:“其實每個人都能接受真正的世界末日。”
“我可不能接受,我這么美,我不能死?!蔽艺f出女性同胞圈中盛傳的八字箴言。
他忽然釋然般地一笑,對我道:“如果我的世界末日會來臨,我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涅槃重生的機會……”說著,轉頭瞧了我一眼,一笑,“也希望你能得到?!?p> 我老實不客氣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嗔怪道:“哎呀,生生死死的,我們干嘛要討論這么傷感的話題呀。”
他微笑道:“只是有感而發(fā)罷了。黑夜降臨以后,黎明不再到來,聽著很有點世界末日的意思呢。只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今天的這場'世界末日',對于將來的我們來說,真的是一個涅磐之日也說不定呢。相比世界末日的傳言,我更愿意相信這是涅磐重生的意思,給自己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不好嗎?”
“你倒還蠻樂觀的。我就算了,才不指望什么涅槃呢,我還是自己把握自己吧!哼,我可沒你這么多愁善感!天塌了,有個兒大的頂著,何必杞人憂天?!?p> 明磊落忽然調皮地合掌,玩笑道:“疲累之余的小牢騷,小姐姐體諒一下咯?!?p> “你很王八蛋欸!”我調笑著用頭撒嬌式地頂撞著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