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為什么跟蹤你小叔？”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拎著兩瓶啤酒干什么嗎？”
“我是說你穿越到這個時代，想從你小叔小嬸身上知道些什么？”
“這倆專業(yè)撒狗糧的，一個說是高中談的戀愛，一個又矢口否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邊都拿人格做保證，我要搞清楚當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 “就為這事兒？”他似乎有點失望。
“這還不夠噱頭么，足夠我們調(diào)查一番的了。”我一點也不為自己找的理由臉紅。
“我是不是該改口管你叫福爾摩斯?茗好些呢？”他忽然這么說。我瞧著他，知道他在嫌我沒事找事。
我一抱拳：“客氣，好說?！蔽也挪焕頃拿鞒鞍抵S呢。
他無奈地搖頭笑笑。既然拿我不下，奈我無何，只得就事論事，問道：“難道你小叔小嬸是高中的時候談戀愛的？”
“我小嬸兒是這么說的。怎么，你有看法?”
“不是，我只是覺得他們戀愛有點早了。”
“呵呵，我以為社會發(fā)展到你們那個年代，早戀這種事早就解禁了，十七八歲的年紀別說談戀愛了，娃都打醬油了。想不到社會越發(fā)展，適婚年齡線反而越高了。但是仔細想想好像也對，古代十六七的女子就嫁作人妻、相夫教子了，但是放在現(xiàn)代也就是‘初中之上，高中未滿’的青少年，拉拉小手都是禁忌。適婚年齡更不用說，都已經(jīng)拖到二十三四去了。照這個趨勢，未來的人民想要合法合理的談一場戀愛，估計都得等到而立之年了?！?p> 說到這里，我莞爾一笑，輕輕拍著他的臉頰，調(diào)笑道，“但是小哥，盡管你來自未來，從目前你的社會閱歷來看，還是沒有與我們這個時代接上軌。我小叔小嬸怎么說也是千禧一代，高中談個把戀愛，多大點屁事啊！”
明磊落聽了我一番唬爛的解說，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那你呢，你也會在高中談一場戀愛嗎?”
“我只不過是看別人談，瞧個熱鬧。嘿嘿，尤其是看我小叔和小嬸談?！?p> 明磊落戳破道：“說什么探尋真相，我看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用你們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八卦！”
“什么話。”我搖頭晃腦袋賴皮道，“女生都好這口兒，你應(yīng)該多了解一下女生的心理?！?p> 明磊落一臉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又望著前方，問道：“你小叔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上高中吧?！?p> “沒錯。輝叔剛才給他做的線性回歸方程，是高中的題?！?p> “那我們現(xiàn)在跟蹤你小叔，究竟有什么用呢？”
“男主角都趕著鴨子來了，還怕煮熟的女主角飛了嗎？”此話一出，我總感覺怪怪的，“欸，這話是這樣說的嗎？不管啦，我小叔已經(jīng)走遠了，快跟上。”
我們跟蹤小叔，小叔則拎著兩瓶啤酒，一路啃著烤腸、哼著小曲，絲毫沒有察覺，警惕性照八歲的我可差遠了！
“老常，殺一盤吧！”小叔對著一個坐在樹下乘涼的老頭喊道。
“臭小子，又來找抽？上回被我連環(huán)將軍抽車，還沒抽怕你啊?！钡捞柪铣５睦项^笑哈哈道。
我和明磊落伏在一根電線桿后，張著脖子望著。
“你兩個小鬼干嘛呢？”旁邊的出租房里一個赤膊大漢把肘搭在窗外，一副流氓調(diào)戲無賴的表情瞧著我倆。
“沒事，我們……”我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卻驀然發(fā)現(xiàn)明磊落伏在電線桿，而我就趴在他的背上。
我倏得站好，撫平額前劉海，傻乎乎一笑。卻忽然瞅見出租房里的電視里正播著一條駭人聽聞的新聞：
“……世界上第一架航天飛機——美國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在降落途中解體，七名宇航員遇難。這是繼1986年挑戰(zhàn)者號航天飛機墜毀后，美國以及世界上最重大的航天災(zāi)難……”
我驚噫：“原來現(xiàn)在真是2003年，我們沒穿錯日子?！蔽以诂F(xiàn)代歷史課上見過這一事件，而且年份也記得很清楚。于是看向明磊落，卻發(fā)現(xiàn)他只是出神地看著電視屏幕發(fā)呆。
“怎么，你早知道了？”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仍然看著電視。
“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著我道：“在輝叔店前遇到你小叔的時候，你小叔說你很像他八歲的小侄女，他所說的小侄女不就是你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
“你是哪一年生的？”
“1995年呀！”
“這樣不就可以推算出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年份了嗎？”
我木訥地盯著他，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大大地一拍腦門：“我怎么這么笨吶！”明磊落微笑著，又去看電視上的報道。
我瞟了一眼電視畫面里哥倫比亞號在空中解體的慘烈畫面，搖頭道：“哎，你個吃糠咽菜的命，操什么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心吶！正事要緊?！?p> 目光無意間從明磊落的臉上掃過，發(fā)現(xiàn)那里出現(xiàn)了一種難以辨讀的表情，是悲傷還是唏噓，分不清楚。
我有點不理解，還帶著一點質(zhì)疑的語氣問道：“人家美國人掉一架飛機，你那么傷心干什么？”
“這是人類共同的災(zāi)難！”
我第一次在明磊落的語氣里感受到了一種人文主義的關(guān)懷。
我望著他的眼睛，接下去那些民族主義立場的話便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對的?！彪m然我很不喜歡美國，可他說得很沒錯，那是人類共同的災(zāi)難。
“嗤，癡線！”出租房里的赤膊大漢搖著頭，豁喇一聲把推拉窗關(guān)上。
我們相視一笑。閑話不提，再次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小叔那邊。
“哎，小趙啊，你這招以退為進妙哇，跟誰學的？”老常頭夸贊道。
小叔仰脖子干了半聽，左右手一撮袖子，志得意滿道：“那我能告訴你嗎？我不能讓你偷師啊?！?p> “哈哈，我看，這招兒一準兒是你從追女孩子的套路中學來的。”
“胡說，那招叫欲擒故縱！”
那邊侃得熱鬧，這邊明磊落微微一笑，道：“你小叔人緣真好?。∈甙藲q的年紀就中老年通吃了?！蔽也灰詾槿坏溃骸八褪菒郜F(xiàn)，現(xiàn)在也一樣。”
“哎！”我正吐槽著，忽然感覺到明磊落在輕扯我的袖子。
“干嘛?！蔽一仡^望著他。
明磊落微微一抬下巴，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正見到一個扎著雙馬尾辮的小丫頭蹦蹦跳跳的走來。
我整個人都蒙了，奇道：“這丫頭鬼精鬼精的，又是從哪竄出來的？”
那“小馨茗”這時候又蹦蹦跳跳地朝著小叔奔去：“小叔，你又在偷酒喝?！?p> 小叔白眼道：“你在教我做事??？你個小屁孩兒！”
小馨茗犟嘴道：“我是小孩兒，你就不是小孩兒??？”
小叔道：“老祖宗賞飯吃，叔叔就這點好，輩兒大，不服?。勘镏?！”
小馨茗一叉腰，道：“要讓爺爺知道了，你又得挨罵?！?p> “那你去向爺爺打小報告呀?！?p> “這可是你說的?！毙≤败翄傻匾缓?，轉(zhuǎn)身便飛揚跳脫地要去告密。
小叔一把拉過小馨茗：“嘿，你還真去?。 彪S即枕在腿上，在她屁股上拍兩巴掌。
一旁的常大爺樂道：“你們叔侄女倆關(guān)系可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兩個是兄妹呢！”
趙小宇道：“您不知道，這丫頭就是欠收拾！在家不服天管，不服地管，就服我管?！?p> “我服你管？你說大話不怕閃舌頭……”小馨茗趴著還不老實，回頭倔強著。
小叔笑嘻嘻地逼問道：“怎樣，跟叔叔頂嘴哩！說，服不服我管？”問一下拍打一下。
“啊呀呀，痛痛痛痛……”小馨茗連聲討?zhàn)?。這我哪能看得過去，袖子一擼一聲吼：“哎，住手！”帶著脾氣就沖了過去，“你干嘛老是欺負她啊，她可是你侄女哎！”明磊落在后面沒拉住我，只得也現(xiàn)身跟了上來。
小叔見是我，放開了小馨茗，道：“又是你啊，干嘛，我和我侄女鬧著玩，跟你什么相干？”
我也不管它相干不相干，氣勢洶洶道：“天下事天下人管的，我就是看不得你以大欺小?！?p> 一時間，小叔似乎被我的氣勢震懾住，倒不急著對我發(fā)難，反而回頭沖小馨茗問道：“這你保鏢啊？你有幾個零花錢，能請得起保鏢？”小馨茗在小叔耳邊輕聲嘀咕了些什么。
“啊，跟蹤你？”小叔一聽這話，立刻警覺，站起來上下打量我，問道，“唉，你倆有什么不軌企圖啊，為什么跟蹤我們家馨茗??？”
我一聽這話，瞪著小馨茗：“嘿，你這翻臉無情的小娘皮，我?guī)湍阏f話，你反過來指摘我的不是。”我著實被小時候的自己氣到了，叉著腰就是一通罵。
“我又不認識你。”小馨茗躲在小叔身后，沖我做鬼臉。
“你到底是誰呀，這么愛多管閑事！”小叔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對我表示懷疑了。
我完全不給他懷疑的機會，當胸一推他，兇道：“我就是多管閑事，咩??！”
小叔也在我肩頭推還：“那我高興欺負她，咩?。俊?p> “咩??！”
“咩??！”
我們兩個展開“山羊大法”，相互咩來咩去地懟了起來。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我終于感覺口干了，小叔卻越吵越來勁。
最終，我決定放棄如此無聊地罵戰(zhàn)，對他警告道：“你好吔，山水有相逢！你等著！”
趙小宇搖頭擺腦地故意氣我：“等你咬我??！”
“哼！”我拉著明磊落的胳膊，轉(zhuǎn)身就走。
“走，回家，不跟這瘋丫頭計較。”小叔也牽著小馨茗轉(zhuǎn)身就走。
來到了一根電線桿旁邊，我一扒拉明磊落，抱拳不忿道：“欸，剛才我和那家伙吵吵巴火的，你在旁邊看戲啊，一句話都不幫我說！”
明磊落不知怎么回答：“你們叔侄女倆吵架，我怎么幫啊？”
“還怎么幫，弄他呀！我把他兩胳膊一擒，你照著他肚子一頓海扁就是了，給我留什么面子呀?！蔽壹拥剡呎f邊比劃著。“在這個年代，能動手的就別吵吵。回到2012年我哪還有機會報仇啊！”
“你要想報仇早晚都有機會的。”他敷衍地安慰著。
“你就騙我吧。我這細皮嫩肉的小胳膊哪擰得過他那糙老爺們的大腿?。 ?p> 明磊落憋著笑，道：“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我長舒一口氣道：“不跟他這街溜子打交道了，去找個文明人喝杯咖啡。”
“找你小嬸？”
“當然了?！?p> “去你家？”
“不然呢！”
明磊落忽然調(diào)皮地抱拳：“現(xiàn)在你小嬸在你家嗎？”
我愣把自己都給氣笑了，瞅了一眼明磊落，忍笑著甩鍋道：“都是你，迷糊會傳染！去找小叔和小嬸的大本營！我們貓在神隱高中放學的必經(jīng)之路旁，守株待兔。”
“可是你小叔都放學回來了，這會兒估計也等不到你小嬸了吧！”
“說得有理，那怎么辦？”
“你不認識你小嬸的娘家嗎？”
“我是有去過，可是不認路。要不然，咱們重新來過吧！”
“重來？”
我夸張地擺一個京劇的架子，念道：“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p> 明磊落順嘴接道：“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你接詩倒接得挺順！”
“當然，這是主席的詩?。 ?p> 我正要吐槽他居然也知道偉人，忽然眼角余光察覺到一個女生低著頭靜靜悄悄地從我們身邊走過去。
我的目光漸漸聚焦在那女生身上，望著她的背影愣愣地瞧了好一會兒。
“余朵？”我就這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那女生忽然頓足，悄悄地回過頭來望著我。
哈！我做英語選擇題全猜錯都沒有猜這么準的！
吼！這個時候好青澀，臉上稚氣未脫，還有一點娃娃臉，十分“卡哇伊”呢！
明磊落也轉(zhuǎn)過身來，仔細打量著那女孩，不由得感嘆道：“今天真的很走運呢?！?p> “是啊，是不是很可愛！”
我們自顧自地一問一答，那女生不自禁地用手指指指自己的臉，一臉疑惑的表情望著我。
“是的，我喊得你?！蔽倚ξ爻∨苓^去，明磊落跟上來善意的提醒道：“你不要再叫她小嬸哦。要不然人家會被你嚇死的?！?p> “我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同齡人嘛！”
沒錯，這位純潔如蓮的小女生就是我未來的小嬸——余朵！
小嬸看到我身后的明磊落，禮貌地微微對他點頭，明磊落立刻點頭還禮。唉！斯文人就是這樣啦，假惺惺當習慣！
“你認識我嗎?”小嬸開嗓的第一句話就驚艷得我差點嗆到了，溫柔靈動，妙不可言！
瞧瞧，這個披肩黑發(fā)，外表清秀，目光殷殷，嗓音軟軟，性格有點天然呆的女生是誰家的軟妹子？
九年后還是一樣溫柔體貼，個性認真，說話全部用敬語的軟妹子，就是后來我老趙家的兒媳婦！
趙小宇這家伙上輩子是內(nèi)褲外穿拯救了九大行星嗎？
“你是余朵吧。”我自信滿滿的瞧著她，期待她驚異的表情。
“是啊，可我好像不認識你啊?！毙痼@異不足，狐疑有余。估計平時沒少聽媽媽嘮叨，不要聽陌生人忽悠之類的。
我故意帶些撩騷的語氣：“可我認識你??！你不覺得這就是緣分嗎?”
“啊，我們是不是一個學校的？”小嬸似乎想找出一個我認識她的合理解釋。欸！沒想到上高中那會兒就已經(jīng)是一個獨立完整的強迫癥了！什么破事都希望有一個完美合理的解釋。難道我還能告訴你，我是從九年后穿越過來的你未來的小侄女嗎？這倒是真相，但是你也不能信??！
“沒錯，而且我還認識趙小宇。”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想要把小叔的名字帶上。
小嬸的眼睛里果然閃爍著異樣的眼光?！澳闶裁匆馑及?？”她大概察覺到我的語氣有點不對，微微頷首，帶羞地問我。
“哇，好可愛?。∵B我都忍不住要喜歡你了。難怪小叔會愛上你！”我由衷地贊美。
“哈？”小嬸完全蒙圈。
“喂！”明磊落急忙提醒我。我意識到自己又犯了歷史虛無主義，乖乖地一吐舌頭。
“呃，我是說趙小宇，他很喜歡你吧！”
小嬸立刻又羞又急：“你……你在說什么呀。對不起，我要回家了?！闭f著，慌忙從我身邊走過去。
“欸，怎么了，又說錯了什么嗎？”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說了些什么奇怪的詞語。
明磊落走到我身邊，說道：“你不要那么毛毛躁躁的。”
“哎，注意看。”我忽然一邊扽著明磊落，一邊直視前方。前面的路邊是小叔和“我”小馨茗在玩鬧，小嬸就那么靜默地從他們身旁走過去。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小叔和小嬸兩人的表情和眼神，可是直到小嬸完全從小叔的背后走過去，兩人的目光始終也沒有交匯過。
這是怎么回事？“形同陌路”就是這么來的嗎？
明磊落道：“他們好像不認識一樣?！?p> 我迷惑不已：“難道小嬸是騙我的。不可能啊，要說小叔騙我，我信，小嬸這糯米粽子怎么可能騙我呢！”
明磊落道：“也許現(xiàn)在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有明朗呢，你剛才有點操之過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