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馬賊
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清明前后，徐安又隨商隊出發(fā)了。
這次管事只有王三，可能是受了驚嚇，王掌柜說什么也不肯去了，護院也增加到了。
徐安騎著自己的那匹黑馬，背著弓，盡管曹家給每個護院安排了馬，但他還是喜歡騎自己的黑馬，盡管騎術(shù)長進不少，一天下來，大腿內(nèi)側(cè)還是磨得生疼，弓是父親打獵用的獵弓，上次出關(guān)遇險的事情沒有敢和母親說，只給父親說了，所以臨行前，父親更換了弓弦，交給了他。
這次的去的時候順利，回來時碰到了點狀況。
在返程的第三天，有兩騎遠遠地吊在商隊后面，也不靠近，商隊停，他們也停，商隊走，立馬就跟上，后來人數(shù)慢慢增多，到第七天，已經(jīng)烏泱泱的一片，不下百騎。
晚上宿營的時候，五十輛馬車圍成一圈，馬匹在車轅上綁結(jié)實，護院腳夫都靜靜地圍坐在篝火旁，氣氛壓抑。
“他娘的，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倒霉事全趕上了?！蓖跞乳_了口。
徐安就坐在旁邊，上次的事后，兩人關(guān)系明顯不一樣了?！耙郧皼]碰到過馬賊嗎？”
“關(guān)外的馬賊都窮的要死，刀都沒幾把，碰上咱們這么大商隊，哪有膽子招惹？”
“那這次怎么敢來了，還來了這么多？”一旁的年輕賬房問道，忽上忽下的火光印在他慘白的臉上。
“因為去年那場大雪唄，好多年不遇了，草原上的韃子遭了災(zāi)，餓死人的時候，就顧不得那么多了，現(xiàn)在他們就是一群餓狼?！?p> 徐安算了算路程，道：“那他們什么時候動手？咱們還有三天就該回關(guān)內(nèi)了?！?p> “應(yīng)該就是今晚。”王三抬頭看了看天，沒有月亮，漆黑一片。
“今晚都別睡了，守好篝火，聽到聲響就抄家伙。”王三爬上一輛馬車上，望著遠處的黑暗，眼中滿是焦慮。
徐安摸了摸黑馬的鬃毛，掏出點豆子放在掌心喂了馬，取下弓箭，也跨上了馬車，王三回頭一看是徐安，就笑著道：“安子，怕不怕？”
“有點，沒和蒙古韃子交過手，不知道對方深淺。”
“那你上次怎么不怕，后金韃子比蒙古韃子厲害多了?！?p> “這樣啊，那我就不怕了。”
王三嘆了口氣：“不好說啊，草原上最怕碰見餓狼，現(xiàn)在可有一群啊?！?p> 徐安不再言語，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弓，一遍一遍地檢查弓弦。
......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徐安忽然醒來，聽到黑馬不停地打著響鼻，馬蹄也不安分，四下漆黑一片，原來篝火早就熄滅，趕了一天的路，人困馬乏，又到了后半夜，眾人竟然都睡著了。
黑暗中沒有馬蹄聲，卻有無數(shù)細微腳步聲由遠及近，雖然很輕，但在安靜的曠野中，聽得格外清晰。
徐安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嗓子也沙啞的發(fā)不出聲，黑暗中摸到弓箭，就顫抖著向黑影射出一箭，有人應(yīng)聲而倒，還有慘叫傳來。
這下眾人都被驚醒，亂糟糟地在黑暗中找各自的家伙，徐安手沒停，直到把箭射光。
馬賊為了不驚動商隊，棄馬潛行過來，眾人沒有察覺，已經(jīng)讓人摸到了跟前，此時，密密麻麻的黑影也不再隱藏，咆哮著快步?jīng)_來，到處都是弓弦松動的聲音。
徐安趕忙拉著王三躲藏，剛鉆到車下，就聽到頭頂一片咄咄的聲音，車圈內(nèi)響起了慘叫，有人中箭。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而蒙古人早已習(xí)慣，這對己方十分不利。
“點著火把扔到圈外。”徐安趕忙大喊，經(jīng)過最初的慌亂，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
王三反應(yīng)過來，咆哮道：“快照著做?！?p> 有火把點燃，被扔出了車圈，微弱的火光中閃過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跨過馬車跳了進來。
徐安深吸了一口氣，扔弓抽刀，從馬車下鉆出，用力砍在一個韃子后背上，力道很足，韃子幾乎被劈成兩半，溫?zé)岬孽r血濺了徐安一臉，在這春寒料峭的荒野，暖暖的還挺舒服，但徐安卻只想吐，強壓下不適，躲開背后劈來的一刀，轉(zhuǎn)身橫掃，一只握著刀的手被砍飛了出去。
生死關(guān)頭，平時的苦練起了作用，刀越用越順手，盡量不硬碰，避其鋒芒，從薄弱處入手，既省力，又能取得最大戰(zhàn)果，很快，已無人能從徐安手下走過一招。
其他人都向徐安這邊靠攏過來，加上也有幾個身手不錯的護院，在經(jīng)過短時間的慌亂之后，倒也勉強擋住了馬賊的攻勢。
馬賊餓了好多天，早已沒什么力氣，現(xiàn)在全靠著一口氣撐著，攻勢一滯，后勁就不足了，眼見落入下風(fēng)，不知道哪里發(fā)了一聲喊，眾馬賊紛紛退去。
其實徐安等人這邊也是拼著一口氣，見馬賊退去，一個個就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紛紛癱坐在了地上，拼殺時間不長，但消耗體力甚多，加上緊張過后又一下子松懈，現(xiàn)在已根本站不起來了，徐安也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緩了好一會，才恢復(fù)了氣力，一清點人數(shù)，竟然發(fā)現(xiàn)少了一半的人。
年輕的賬房一直躲在車下不敢出聲，也因此逃過一劫，此時險情過去，不由失聲痛哭起來。
王三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嚎什么嚎，給誰嚎喪呢？”
其他人也神情低落，死傷太大了，雖然馬賊死的也不少，但還剩下更多，自己這點人還能打幾次？而且離長城邊墻還有一百多里，馬賊有馬，跑也跑不過，怎么看都沒有活的機會。
王三也一臉灰敗，坐在地上眼神發(fā)直。
徐安環(huán)視眾人，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因為他自己也這么想。
難道就要死在這里了嗎？徐安心里憋屈的直想罵人，別人穿越不是皇帝就是王爺，最不濟也是豪門大戶，自己沒那個命，穿越到了一個獵戶身上，社會最底層，可徐安從沒消沉，想靠雙手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但命運為什么要捉弄自己，什么都還沒，就得靜悄悄地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連個為自己難過的人都沒有。
也不是沒人難過，父母肯定會難過好久，自己是家中獨苗，他們又這么大年紀，以后來誰養(yǎng)老送終??？
一想到父母將來無人奉養(yǎng)，寒風(fēng)中沿街乞討，最后凍餓死在街邊，徐安心里一陣絞痛，死握了雙拳，指甲都陷了肉里。
“我不能死，我要活著回去?！毙彀裁偷仄鹕?，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吼而出，眼中一片渾濁。
其他人被嚇了一跳，轉(zhuǎn)而無奈地搖頭，誰不想活啊，可眼下哪有活路啊。
王三走過來，拍著徐安的肩膀，長嘆了口氣：“安子，是哥對不住你，要不是我拉你走商，也就不用把命撂在這了?！?p> 徐安的眼中恢復(fù)了清明，轉(zhuǎn)而拍了拍王三：“王大哥，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一直做個腳夫，徐安分得清好賴，是打心眼里感激你。”
“但是誰說我要死在這，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家中還有年邁的父母，所以我不能死，王大哥，你想死嗎？”
王三被逗笑了：“哈哈，這話說得，好死不如賴活著，誰會想死??？”
徐安轉(zhuǎn)而問其他人“你們誰想死？”
“廢話，誰他娘的好好日子不過，要去尋死?！?p> “我家中還有老娘...”
“媳婦剛給我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都不想死，那咱們怎么在這干坐著等死，為什么不殺出去？”
“殺出去？”王三一愣，其他眾人也都驚愕地看著徐安。
“對，殺出去，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爺不長眼，設(shè)下必死的局，可我的命在我手里，誰也別想拿走，遲早都會死，但不是今天?！?p> “對，我命由我不由天?！?p> “誰想要我的命，問過我手里的刀。”
眾人都站了起來，臉色潮紅，眼中全是狂熱。
王三也被情緒感染：“都聽你的，咱們殺出去?！?p> ......
黑暗中，一行人摸索著，跌得撞撞地行進著，走到一處火堆不遠處，停了下來，沒多久，又緩緩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