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去救人后,就開始制定詳細的計劃,徐安讓王從龍集合團丁,做好隨時出發(fā)的準備,李忠還是守家,自己則帶著李千乘、李大勇,以及幾個隨從,親自去縣城查看敵情,看看有什么破綻可尋。
同一時刻的太谷縣城四個城門外,滿地都是擠滿流寇的地窩子和帳篷,雖然是在白天,氣溫卻依然很低,到處是因為取暖而燃起的滾滾濃煙,盡管流寇有著一萬多,但在周十二里的太谷城外,這點兵力只夠圍住圍住四個城門,兩門炮都架在了沒有甕城的西門,隔一段時間就放上一炮,在堅固的城墻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凹坑,想要轟塌城墻那是癡人說夢,更多是心理上的威懾。
東門外的地窩子和帳篷中間,有一片全部由帳篷圍成的區(qū)域,這片區(qū)域與周圍的環(huán)境明顯不同,干凈整潔,四周都有崗哨,而且還有騎兵不停地巡視,別的流寇也有意避開這片區(qū)域,正中的一處較大帳篷里,正傳出陣陣哭訴。
“將軍,那徐賊請來了官軍,先前潛進去的人也投靠了官軍,您的手下又不聽我的勸,冒進中了埋伏,全折在里面了,只剩下我們幾個,要不是得逃出來給您報信,我們當時就和官軍拼了?!?p> 哭訴的人正是彭禮,一同跪在地上的還有彭彬和幾個親信,攻打徐家寨時他們被擠到了后面,卻因禍得福逃過一劫,聽到從身后響起慘叫聲的那一刻,彭禮就當機立斷,帶著幾個親信手下逃離了戰(zhàn)場,后來果不其然大敗,敗完八千大軍,一時間也不敢回過天星這里,但是又沒別的去處,糧盡后只得回來。
“有官軍?”過天星旁邊的一名手下驚呼道,其他的手下臉上也都變了色,雖然從陜西到山西,一路攻城拔寨,但是碰到主力官軍往往還是慘敗,攻下的都是一些破敗的小城、莊子和堡寨,遼州城是靠著彭家兄弟的派去的內(nèi)應(yīng)攻下的,正因為有了遼州的經(jīng)歷,過天星才有了攻打太谷這樣堅城的打算。
過天星臉色沉了下來,瞇起眼睛死死地盯著彭禮,問道:“你們看清官軍有多少人了嗎?”
彭禮帶著哭腔回答道:“黑夜中也沒太看清,但是鋪天蓋地的怎么也有五千,還有騎兵,見人就砍,我們幾個也差點沒跑掉?!?p> 其實彭禮他們也不知道那一晚襲擊他們的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感覺人數(shù)應(yīng)該不會太多,只是失敗的人往往會把對手描述的無比強大,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無能隱藏起來,
彭禮話音剛落,過天星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幾步?jīng)_到他跟前,照頭就是一腳,眾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過天星又掏出馬鞭,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身上,一邊抽一邊罵道:“山西總兵手下才多少人,一個鄉(xiāng)下的土寨子就能招來五千多官軍,還有騎兵,當我是傻子不成?!?p> 彭禮被打的在地上到處亂滾,口里也不住地求饒,彭彬幾人則被嚇的大氣也不敢出。
過天星頗有勇力,要不然也管不住手下這么多流寇,如果照這樣打下去,彭禮非死不可,見氣出的差不多了,過天星的一個親信拉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道:“將軍,這人還不能死,太谷的內(nèi)應(yīng)都是他的手下,他還有點用?!?p> 過天星一聽也冷靜了下來,轉(zhuǎn)身坐到椅子上,叫人下去給他看傷,跪著的幾人連忙謝恩出了帳篷。
“真是廢物,八千人連個寨子都打不下來,白白折損了我這么多弟兄,要不是你攔著,我非抽死他不可?!边^天星對著一旁的親信說道。
“他們幾條爛命的確不值幾個錢,但是接下來的攻城說不定還用的到,不過他們提到的官軍,我覺得有那么點影子,五千人是絕無可能,但是一千官軍估計是有的,一千里面還有不少的騎兵,內(nèi)應(yīng)很有可能也被識破,騎兵趁夜一沖,他們就全亂了,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發(fā)現(xiàn)官軍向咱們這邊來,應(yīng)該是損失也不小。”
過天星點點頭,猛地一拍大腿道:“不能在這里耗下去了,得速戰(zhàn)速決,咱們這已經(jīng)到了太原府的地界了,太原城里還是有些能打的官軍的,馬上傳令下去,準備今晚全力攻城,官軍那邊也防緊點,你親自帶一百老營,各個方向上撒開,一有不對,馬上來報。”
一直不見有動作的流寇,今日終于開始有了動作,其他幾個城門外的流寇,開始朝著東門涌去,只是留下少數(shù)人在原地,到達東門外,就開始打造攻城用的長梯和撞車,埋鍋造飯,密密麻麻的流寇匯集在一起,齊聲大喊:“替天行道,殺富濟貧,只殺貪官,其余無干?!?p> 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喊出來,還是很有氣勢的,太谷縣城里都聽的清清楚楚,知縣只是在一開始圍城時候匆匆露了一面,把全部事情交代給縣丞曹仁輔后,就躲進自己的宅邸,再也不出來,曹仁輔接手縣城的防御事宜后,立即安排團練城中青壯分守各處,不僅把自己的護院仆役全部送上了城墻,每日還親自登城巡視四門,調(diào)配城防物資,組織后勤保障,事事都做的有條不紊,城中百姓看在眼里,提到曹縣丞,無人不交口稱贊,順帶的還要鄙夷一下做了縮頭烏龜?shù)闹h老爺。
看到城下的景象,是個人就知道流寇要全力攻打東門了,城上的人開始驚慌起來,曹仁輔叫過曹義輔:“二弟,去告訴王三,流賊要攻打東門了,叫他把手下的人派二百過來,剩下的隨時聽令,情況不對就來支援?!?p> 曹義輔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命去了,曹家的護院仆役全部集中在東門,王三帶領(lǐng)的團練守在西門,剩余兩門則有其他各處的團練青壯守著,雖然曹仁輔并不認為流寇能打下東門,但是肯定是要損失一部分人手的,他可不希望損失的都是自己的人。
縣城里的人也都聽到了城外的呼喊聲,雖說有縣丞領(lǐng)著團練青壯在城墻上守著,但還是人心惶惶,特別是知縣大人,聽到只殺貪官幾個字后,身上抖的更加厲害,連忙檢查了一遍備好的馬車,讓護衛(wèi)們隨時待命,情況不對就護著自己沖出城去。
城內(nèi)大街小巷中還有無數(shù)的流民,這些流民都是趁著城門關(guān)閉前進城的,此時也聽到了城外的呼喊聲,紛紛起身,開始盡量遠離東城門,向著自認為更加安全的地方跑去,街上負責維持治安的衙役幫閑沒有多想,反而也隨著人群躲避,誰都沒注意到流民中還有部分人與其他人不同,雖然同樣衣衫破爛,但破衣服下面露出的是結(jié)實的肌肉,臉上也沒流民因營養(yǎng)不良而該有的菜色,這些人在聽到城外的呼喊聲后,沒有向其他流民一樣四處亂竄,只是靜靜地朝著西門方向而去。
此時如果從空中往下看,就能看到,對峙了好幾天的雙方全都動了起來,到處是奔忙的人群,城外在不停地準備攻城器械,靠近城墻一側(cè)的人開始挖土,準備填壕,城內(nèi)的人不斷地把滾石檑木搬上城墻,一鍋鍋早已準備好的金汁開水也挪到城墻邊上,只是可惜沒有火炮,要不然城下這么密集的人群,根本用不著瞄準,一炮就能放倒一大片。
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殘陽把天邊的云染紅一大片,就像鮮血一樣,看起來流寇是要趁夜攻城,雖然夜晚視線不好,攻城有諸多不便,但是對于守城的一方來說,也見不得就好的到哪里去,馬上就要交戰(zhàn)的雙方都在緊張地備戰(zhàn),誰也不知道,就在這片戰(zhàn)場上,還有著第三方,第三方此時人數(shù)最少,只有幾個人,正趴在遠離戰(zhàn)場的一處土坡上,靜靜地觀察著一切。
“不好,流賊今晚就要攻城。”幾人正是徐安他們,見到流寇的動作,李千乘脫口而出。
“少有夜里攻城的,團正,咱們也得有動作了,要不然就晚了?!崩畲笥聣旱吐曇粽f道。
徐安盯著遠遠地撒出來的游騎,果然流寇已經(jīng)有了防備,而且這些游騎馬術(shù)嫻熟,進退有據(jù),三人一隊,之間還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一人受到攻擊,其他人就有足夠的時間逃回去報信,想必這就是李大勇口中的老營了,再想從后面偷襲就很困難了。
徐安一把拉過特木爾,讓他立刻回去找王從龍,把隊伍全部帶過來,要快,特木爾就是徐安在草原上親自抓到的那個半大小子,自從來了徐家寨,就努力學習漢話,人在少年階段接受新東西很快,不多久,漢話已經(jīng)和巴根差不多一個水平,交流無礙,加上人也機靈,徐安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做個隨從,特木爾應(yīng)了一聲,找到藏起來的馬匹,就向徐家寨方向策馬奔去。
特木爾走了還沒一刻鐘,流寇就開始了攻城,先是老弱負土填壕,這幾年持續(xù)干旱,護城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而且城上缺少遠程的防御措施,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根箭射下來,準頭也很差,偶爾才有一兩個流寇中箭,這就使得流寇更加有恃無恐,填壕的速度也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