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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七十二章 略施小計

紫簫記 鉛未落 3077 2021-05-30 17:00:00

  接二連三的惡作劇,讓軍官劉兆京終于不再懵然了,第三粒石子穿透酒壇,打在了他的額頭上,頓時額頭腫起來一個大包。即使醉意尚存,劉兆京也還是意識到,是有人在捉弄自己。

  他霍然起身,拿起靠在桌子旁的樸刀,喝問:“是誰?什么人來捉弄老子?”

  林浪像一團黑影,經(jīng)過黑黢黢的夜空,如水一般滑到了牢城營的走廊下。劉兆京毫無察覺,他又喝問了幾聲,卻不見有人答應,便怒氣沖沖地提著樸刀,跑到了院子里。

  而林浪已經(jīng)像一只老鼠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房內(nèi)。他看看外面,劉兆京還在揮著樸刀,四下尋找捉弄自己的人,林浪嘻嘻一笑,彎下了身。

  劉兆京接連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無奈地拖著刀返回房內(nèi)。

  “娘的,老子的酒……”他嘴里悵悵地嘟噥著,放下樸刀。剛剛準備再吃點兒羊肉,他突然傻眼了,放在荷葉包里的那只羊腿,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這下子,劉兆京說啥也沉不住氣了。他罵了幾句,拎著樸刀,就開始找那個鬼家伙。

  林浪蹲在房梁上,笑嘻嘻地吃著羊肉,把羊膝骨頭吐出來,對準劉兆京的胸口,用力砸了過去。

  劉兆京只覺得胸口一疼。他抬起頭,終于發(fā)現(xiàn)了林浪。

  “你……”他指著林浪,就要開罵,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怎么回事?劉兆京納悶地咳了兩聲,卻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了。

  林浪提著半條羊腿,沿著柱子滑了下來,從容地走到劉兆京面前。劉兆京雙手掐著喉嚨,仿佛要硬從自己的嗓子眼里擠出聲音來,卻無濟于事。

  直到發(fā)現(xiàn)林浪走過來了,他才下意識后退兩步,抓著喉嚨,滿眼驚恐而憤怒地盯著林浪。

  “滋味不好受吧?”林浪笑嘻嘻地問。

  劉兆京怒從中來,提起樸刀,照著林浪就劈了下來。林浪如同影子一般躲了過去,抓住刀背,手上稍一用力,劉兆京只覺得手掌一麻,樸刀就掉進了林浪手里。

  林浪把樸刀架在劉兆京的脖子上。

  “怎么樣?”林浪戲謔地問道。

  劉兆京渾身篩糠一般哆嗦起來,想要求饒,卻什么也說不出,就連一點兒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好雙手合十,面向林浪,哆哆嗦嗦地求饒。

  林浪調(diào)轉(zhuǎn)樸刀,用刀柄在劉兆京胸前拍了一下,劉兆京感到喉嚨里像是有什么被打通了,咳了兩聲,氣喘吁吁的,臉都紅了。

  “官人,”林浪拎著樸刀,跳到桌子上,問,“貴姓?”

  “姓……姓劉?!眲⒄拙┑椭^,用恐懼的眼神偷瞄林浪。

  “劉軍尉?!绷掷藷崆榈嘏牧怂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敢當,不敢當……好漢有什么賜教?”

  “賜教談不上,有點兒小事,請劉軍尉幫忙?!?p>  “請吩咐!請吩咐!一定照辦!”劉兆京連忙點頭,急切地說。

  林浪放下手臂,把樸刀放在一旁,看著劉兆京的眼睛。劉兆京不敢和他對視,低下了頭。

  “御史中丞曹慎修的二公子,是我的朋友。”林浪不急不慢地說。

  劉兆京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在下都明白,都明白……好……好漢盡管吩咐,一定效勞!”

  “沒什么效勞不效勞的,”林浪笑著,又拍拍他的肩膀,“這一路上你是怎么對曹琚的,我可都看在眼里。牢城營的規(guī)矩嘛,我們不是不懂,但曹琚他走得太急,我們沒有照管上。劉軍尉,”林浪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袋子,晃了晃,里面?zhèn)鞒鲢y錢碰撞的聲音,“這點兒錢……想必還是夠補褲襠的吧?”

  “夠夠夠!太夠了!”劉兆京瑟瑟發(fā)抖,雖然連聲答應,卻不敢去接。

  “拿著吧!”林浪伸手把他的手拽過來,把那袋沉甸甸的錢放進他手里,“就當是賠你的酒肉錢了!前途遙遠,曹二公子……劉軍尉是個聰明人,想必心里有數(shù)吧?”

  “明白明白!一定照顧好曹二公子!”劉兆京連聲答應。

  林浪滿意地點點頭:“劉軍尉,你我之間,君子協(xié)定,你若背約的話,時時抬頭,看看路邊的大樹上有沒有我的蹤影?!?p>  說著,他順手把那只羊腿拿過來,用三根指頭夾著羊腿,只聽咔啪一聲,羊腿斷了,一節(jié)骨頭被他拿在手中。他用兩個指頭,看起來輕輕地揉捏了幾下,那骨頭便化為一堆齏粉,灑在了劉兆京面前。

  劉兆京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林浪歡快地說:“走了!留步!”說完,他拍了拍劉兆京的背,大步走了出去。劉兆京跟到門口,探頭去看,只見林浪已經(jīng)走到一棵樹下,抱著樹干,輕巧地爬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枝葉之間,卻不知他身在何方。

  劉兆京看著手里的一包銀錢,和地上捏碎的羊骨,感覺如在夢中。

  ——

  早飯過后,吏部右侍郎雷鶴聞一如既往,來到了吏部衙門。

  “雷公,”考功司郎中梁蒸見到雷鶴聞進來,上前稟報道,“陛下已經(jīng)批復,準許秦士遜在京城逗留到十月二十日?!?p>  “噢噢,好??!”雷鶴聞端著茶杯,慢吞吞地說,“找人去告訴他吧!”

  “這秦士遜……真是,”梁蒸不禁感慨,“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最終還不是落得這么個下場……”

  “怎么,閣下覺得秦士遜很慘么?”雷鶴聞微笑起來。

  “這還不夠慘?眼下他遭到天下文人士子口誅筆伐,京官也丟了,還眾叛親離……”梁蒸對雷鶴聞的話很不以為然,莫非秦士遜還不夠可憐么?

  “你呀,還是年輕了些,”雷鶴聞放下茶杯,拍拍梁蒸的肩膀,“他看似失魂落魄,實則借助這個機會,不但把自己從王修懷那里撇了個干干凈凈,反而還讓王修懷他們都念他的好兒。秦士遜啊,這是一個人精……”

  梁蒸看著雷鶴聞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莫知所云。

  ——

  ——

  翁茂溱斜靠在榻上,津津有味地讀著《道德經(jīng)》時,人報翰林學士姜紹康到訪。翁茂溱慌忙放下書,出門迎接。

  “翁公,”姜紹康站在阼階下,拱手施禮,“承蒙翁公照料,早該登門答謝,聽聞翁公忙于政務,因此多日來不曾叨擾,姜某有過了?!?p>  “白圃兄,太客氣啦!”翁茂溱說著,上前拉著他,把他拉進了堂屋,在窗前的桌子旁落座。

  “翁公在讀《道德經(jīng)》?”姜紹康好奇地問。

  “啊,對,昨天從在茲書坊得來的?!?p>  姜紹康并沒有對此特別在意,轉(zhuǎn)而說起:“自從青溪相別以后,不到一個月,中間出了多少事情??!今天來叨擾,一是感謝翁公在陛下面前為姜某用盡力氣,一是有些困惑,想來請教翁公。”

  “不敢當!請白圃兄下問,翁某一定知無不言。”

  “姜某被王修懷等人抓進監(jiān)獄,在里面待了三五天后,便蒙恩獲赦;出獄以后,聽說王相一黨深受打擊,而翁公驟然新貴,世事如此無常,姜某實在不明白?!?p>  “白圃兄??!”翁茂溱會心一笑,“你果然今天是有事前來。”

  “翁公見笑了,姜某雖然在文壇上多少有些名氣,但在官場上,實在是一無所知,此言絕非虛言?!?p>  “那,白圃兄想從何問起?”

  “就問,這王修懷一黨,十幾天前還是那般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為什么僅僅這幾天的工夫,就蔫頭耷腦,沒了精神?”

  “這王相啊……”翁茂溱抬起兩個指頭,剛要繼續(xù)說下去,卻猛然一轉(zhuǎn)念,把剛到嘴邊的話頭吞了下去。“白圃兄,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在朝為官,第一個大忌,就是人奪天工?!?p>  “何解?”

  “在朝為官,一舉一動,都是尊奉皇帝的旨意。凡事辦成了,就是皇帝的功勞;不成的話,就是臣子的罪過,只有這樣,才能跟皇帝同心同德。要我看啊,王相他們,最大的失誤,就是把皇帝欽命辦理的朱錦冤案,視為自己的功勞?!?p>  “在下還是不甚明白……”

  “白圃兄,請看這一句,”翁茂溱翻開《道德經(jīng)》,“看這里,‘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姜紹康略微搖了搖頭,沉吟了片晌,又說:“上次在下被任命為青溪知府,吏部偷偷告訴我,是黎尚書保薦的我。當時小兒堯佐對我說,隨時記得,這個知府是皇帝任命的,而不是黎尚書任命的……莫非也是這個意思?”

  “令郎深諳為官之道啊!”翁茂溱連連贊嘆。

  姜紹康皺著眉頭,沒有再說什么。

  ——

  皇帝的批復,讓秦士遜的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把家丁叫到一處,叮囑家人慢慢收拾行李,等十月二十日以后,就啟程去典州。

  家人安排停當后,他單獨把秦斗叫到一旁,問:“去陳南的兩個人走了多少天了?”

  “老爺,半個月了。”

  “怎么還沒見把表老爺接回來?”

  “老爺,從京城到陳南,一千五百里,按照馬兒一天能跑兩百里算,也需要半個月才能回來。老爺稍安勿躁,估計也就這一兩天,表老爺就回來了?!?p>  秦士遜默然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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