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眼看向她,她眼中滿懷真摯,只是心里已經裝滿容華,哪里還有別的位置?不過,她說的對,自己活在黑暗中,自己就只配過著冰冷的生活。
將無法言喻的失落與悲涼壓在心底,葉東城淡淡說道:“不是要刺殺燕州節(jié)度使孫紹么,那就盡快出發(fā)吧?!?p> 看他恢復了以往的冷漠,木青靈反而覺得心安。“好,我這就去收拾東西?!?p> 深夜,京城城門緊閉,城門內外把守著士兵,兩人卻如過無人之境一般,只在夜空下劃過兩道黑影。
天還未亮,顧千玨就要起身上早朝了,醒來的時候,容華依然像只小貓蜷縮在他懷里,枕在他的手臂上,手也搭在他的腰上。
想著昨晚她受了驚嚇沒睡好,顧千玨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并把枕頭墊在她頭下,然后輕手輕腳下了床,也沒喚人進來伺候,就著茶壺里和面盆里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披上朝服出門了。
門外,侍衛(wèi)楊吉已在等候,準備陪同顧千玨上朝,顧千玨走在前面,一邊系著衣服帶子一邊說道:“今天你不必陪同,你留在府里照看容華,另外,府里的防衛(wèi)需要加強了?!?p> 楊吉猜測道:“殿下,您讓我留下保護容夫人,還要加強王府防衛(wèi),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么?”
顧千玨頓下腳步?!白蛲恚写炭偷搅吮就醯膽浽凭??!?p> 楊吉立馬跪下?!皩傧率?,讓王府進了刺客竟然都沒有發(fā)覺,還請殿下處置。”
“你昨晚又不當值,又怎來的失職,起來?!鳖櫱Йk說道:“況且這刺客輕功了得,直到了本王的院兒里本王才發(fā)現(xiàn),我總覺得,跟那晚的刺客是同一個人?!?p> 楊吉眼神凝重。“殿下,那名刺客究竟是誰派來的,居然敢到王府里來行刺?”
“總之,這人鍥而不舍要本王性命,以后就該加倍小心了?!鳖櫱Йk一想到這個刺客知道自己的底細就覺后背寒涼?!安辉缌耍就跻铣?,府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p> “是,殿下放心?!睏罴阉蜕像R車,再折返回府,立即對府里的防衛(wèi)做了調配,然后再回到憶云居保護容華。
門外,杏兒也已經候著準備伺候,看見楊吉,奇怪道:“殿下今日早朝,楊侍衛(wèi)不前去陪同嗎?”
楊吉站著一動不動。“殿下讓我保護容夫人?!?p> “殿下對夫人真好?!毙觾河芍哉f道。
聽到這句話,楊吉有些恍惚起來,起先殿下讓自己留下保護容華時還沒想過這些,現(xiàn)在卻是驚訝了,這容夫人不過是殿下的棋子,昨晚已經有刺客潛入王府想要刺殺殿下,明明殿下知道有危險逼近,為何還要讓自己保護容夫人而不是他呢?莫非容夫人這顆棋子太重要,還是說殿下對容夫人是喜歡的?
巳時時候容華才醒來,發(fā)現(xiàn)顧千玨不在身邊,而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個人,嚇得她大叫起來?!叭耍靵砣?。”
守在門外的楊吉和杏兒連忙推門而入。“夫人怎么了?”
看到有人了,容華就不怕了,舒了一口氣?!斑€好你們都在?!泵ο铝舜策B鞋也不穿,跑到兩人跟前說道:“你們就在屋子里陪我好不好?”
杏兒問道:“夫人,你怎么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
想著昨晚自己離刺客那么近,容華就冒冷汗?!白蛱彀胍梗飦泶炭土??!?p> “?。 毙觾簢樀靡宦暭饨??!拔?,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況你,殿下不想讓人知道有人要刺殺他,因為,若真是一個閑散王爺,為何還有人要刺殺他呢?楊吉適時說道:“杏兒,這件事你不許外傳,否則會引起王府恐慌,殿下定會責罰于你。”
杏兒心有余悸,撫著胸口說道:“是,杏兒知道,絕不會說出去的?!?p> 楊吉點點頭?!昂昧?,你去給夫人準備早膳吧,我在這里陪著夫人?!?p> 杏兒離開,楊吉又對容華說道:“夫人,昨晚的事不宜讓外人知道,希望您不要再告訴第二個人?!?p> 容華也明白,顧千玨昨晚沒有讓人徹查府中刺客,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是有些害怕,一時忘記了?!?p> 楊吉說道:“夫人不必害怕,殿下讓屬下留下,就是為了保護你。”
容華又問:“殿下上早朝去了?”
楊吉回道:“是?!?p> 回想昨晚他說會護自己平安,而今天早上他去上朝還把貼身侍衛(wèi)楊吉留了下來,還真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不一會兒,杏兒拿了早點進來,簡單洗漱了一下,隨便吃了些早點,容華也想為顧千玨做點什么,他保護自己就是對自己好,那自己就幫他為亡母盡孝吧,也算是自己對他好,就當是禮尚往來。
一個人來到偏室,容華跪在顧千玨母親云櫻的牌位下,點燃了香奉上。
檀香香氣繚繞,容華慢慢說道:“娘,雖然我沒見過您,但我知道,您肯定是個大美人。”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因為看您兒子就知道了,他長得可英俊了,又高又結實的,您大可放心,他健康得很呢,至于我么,我上次就跟您說過了,我是您媳婦兒,我會替您好好照顧您兒子的。”說到這里,腦中浮現(xiàn)出顧千玨的樣子,一會兒溫柔的笑,一會兒又怒目相視,就不由自主的說道:“不過吧,您這兒子陰晴不定的,翻臉就跟翻書一樣,老是喜怒無常,我完全看不出他什么時候是真的開心,什么時候是真的發(fā)怒,說實在的,我還有些怕他呢,還好他不是一個壞人,就算生氣也沒真把我怎么樣,所以您放心,我是不會跟他計較的,總之,我會對他很好,您就不用擔心了,畢竟,我現(xiàn)在也只有他一個親人,他好呢,我才能跟著他享福,所以,您一定要在天上保佑您兒子,讓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p> 說完這些,容華覺得差不多了,磕完頭就準備離開,剛起身后退時就撞進一個懷抱,抬頭一看?!暗?,殿下,您回來了?”
自己下完朝回來就沒見她人影,楊吉說她進來祭拜母親了,可好端端的她祭拜自己的母親做什么?于是,自己就聽到了她說的這番話,她說自己英俊,是心儀自己么?所以她已經把自己當做了親人,還求母親在天之靈保佑自己平安。
自己不在的情況下她說出這些話,沒有刻意,而是出于真正的關心,自母親死后,多少年了,何曾有人真正關心過自己,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爭權位,從來沒把自己當作過兄弟,父皇也在權力中浮沉權衡,哪還想得到自己這個兒子,只有她,竟然在關心自己,顧千玨莫名感動,語氣跟著柔和起來?!笆?,我回來了?!?p> 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有沒有聽見自己說他的壞話,容華眼珠轉動,干笑道:“回來好回來好,那,你跟你母親聊,我就先出去了?!?p> 她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顧千玨不由追出來抓住她的手腕,剛要說話,屋里的楊吉看到他們牽手的親密舉動,連忙拽了拽杏兒,說道:“既然殿下回來了,我跟杏兒就不打擾您和夫人了,這就告退。”
見他們離開還關了門,容華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萬一顧千玨聽見自己說他壞話找自己麻煩可是跑都跑不出去,正擔心,果然就聽他說:“是不是做賊心虛了?”
“沒有沒有?!比萑A下意識說道:“殿下,我跟您母親說的話都是為了讓她高興,您,您別當真啊?!?p> “別當真?”顧千玨心里一沉。
看他陰沉下來的臉,容華馬上解釋說:“是,我是跟您娘說了你喜怒無常,翻臉跟翻書似的,可我不也說您相貌英俊,高大威武么?”
這些話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可自己在意的不是這些,顧千玨看向她。“你說,你只有我一個親人,也別當真?”
他原就說過,自己想當他的夫人是做夢,現(xiàn)在自己說他是自己的親人,他肯定很生氣,容華怪自己胡言亂語,忙說道:“當然當然,我哪兒敢跟您攀親不是,殿下,您就當我胡說八道,別跟我一般計較?!?p> 本以為她對自己是真心,卻也只是虛假,顧千玨的心很難受,抓住她的手腕也不覺用力?!昂猛?,你跟我娘說你不跟本王計較,那本王就跟你計較計較,本王確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钡麉s忽視了,容華還說她怕他。
只覺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再看他如烏云下墜的臉,容華嚇得臉都綠了?!暗钕拢钕挛义e了,我不該那樣說您,您別真跟我計較呀?!?p> 是啊,自己該怎么跟她計較呢?打她,她這么瘦小根本受不了,罵她,她能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可她都沒把自己當親人使得自己難受,自己為何還要她好受?顧千玨逼近她說道:“你祭拜本王的母親令本王很感動,這樣吧,你抄一百卷金剛經,下個月好燒給我母親,為她超度祈福。”
“一,一百卷?!比萑A張目結舌。
看她眼睛都直了,顧千玨心里平復許多,自己也不是真想罰她,誰讓她讓自己覺得有人真心待自己卻又告訴自己是假的呢?松開手,又是不羈,戲謔的笑容?!笆茄剑阒挥幸粋€月時間,得抓緊點兒了。”
被他捏過的手很疼,容華活動著手腕,咬牙切齒,卻只能在心里惱怒?!櫱Йk,你個喜怒無常的混蛋,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也要你好看。’
知道她現(xiàn)在肯定在心里罵自己,回過頭,顧千玨嘴角上揚?!斑€不快去寫,不然,一個月時間怎么寫得完?!?p> “一百卷就一百卷?!比萑A癟著嘴,又不敢跟他對著干,省得一會兒又惹他不高興了,快步走到書案前?!敖饎偨浽谀膬??”
“書架上的第二層?!?p> 聽到他的聲音,容華墊著腳取下那本金剛經,一看厚厚一本,差點兒沒把書都扔了,一個月哪里抄得完?
不禁看向他,卻見他一臉得意的笑,顯然就是為了折磨自己,這人怎么這么小氣,不就說他一兩句壞話,就讓自己抄一百卷金剛經!
奈何自己根本無法抗衡他的權勢,容華只得忿忿坐下,開始抄寫這讀著拗口,又晦澀難懂的經文。
一直寫到亥時,除了吃飯就沒停過,抄了五個多時辰,竟只抄了一卷,容華意識到一個月時間不可能抄得完,但是如果不抄完的話,他又會拿別的事情來折磨自己,或許比抄書更痛苦,想到這里,只好咬著牙繼續(xù)抄,到時候就算抄不完一百卷,自己至少沒偷懶,他就沒理由找自己麻煩了吧。
顧千玨拿本書在床上斜倚著,時不時拿眼瞅她一眼,都這晚上了還在奮筆疾書,暗道:她是傻嗎,讓她抄一百卷她真當抄得完么?自己不過一時氣話,她還當真了,不由開口道:“你要抄到什么時候,你點著燈本王怎么入睡?!?p> 聽到聲音,容華扭了扭寫得酸痛的手腕?!暗钕?,我不趕緊了抄肯定抄不完,況且是您讓我抄的,現(xiàn)在我是在遵循您的命令,您怎倒說我妨礙您睡覺了?”
“是不是還想說本王太不講道理了?”顧千玨本是好意讓她不要抄了早些休息,她竟跟自己頂嘴,她不識好人心,自己還要舔著臉讓她接受自己的好意么?“本王就不講道理了,你要抄本王不攔著你,把燈拿到書案上去抄,別晃著本王眼睛了?!?p> 果真是個不講道理的家伙,容華又拗不過他,只好悻悻然去桌上把燭臺拿到了書案上,繼續(xù)抄經文。
她剛還跟自己頂嘴,轉眼又這樣聽話了!顧千玨簡直無話可說,將手中的書一扔,側身躺下,懶得管她。
見他睡去,容華看著才抄了半卷的經文有些泄氣,可又沒有任何辦法可以不寫,只得繼續(xù)抄下去,也不知抄到了什么時辰,只覺兩個眼皮重得再也睜不開了,不知不覺的趴在書案上睡著。
顧千玨輾轉反側睡不著,想是被容華給氣的,活該那么蠢,讓她抄她就抄,既然她要抄一百卷,那就讓她沒日沒夜的抄吧,心里這樣想,眼睛卻不由睜開,發(fā)現(xiàn)她趴在書案上睡著。
書案靠著窗口,夜晚風涼,縱然夏季也容易著涼,眉頭微蹙,要是著涼了還得給她請大夫,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要咳嗽,更是擾了自己清凈,顧千玨起身取下自己的袍子?!拔沂桥履憬o我惹麻煩?!毕袷亲约涸谡谊P心容華的理由,把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低頭時,看到容華抄的經文,那字寫得是大的大小的小,歪的歪扭的扭,怎一個難看了得,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讓她抄經文是對的,至少可以讓她練練字,遂提筆寫下:如此潦草字跡佛祖不識,重新寫過,照著本王的字臨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