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欲走還留
年關將至,容華每日看到顧千玨與施焉恩愛,在煙云閣里的她只覺更加孤獨,便想趁著還未過年盡快帶著杏兒離開,往后天高地遠,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在顧千玨夫人的身份下禁錮,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一早,她就帶著杏兒去了京郊茗山,想把藏在那里的首飾挖出來,然而,當她們找到那棵埋首飾的大榕樹,近乎把樹根都刨出來了,都沒找到所藏的首飾。
當然,容華不會懷疑杏兒,杏兒每日都跟她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杏兒呢?可是埋首飾的時候明明就只有她們兩個人,有誰會知道這里有首飾呢?
兩人沮喪了半天,只得認命被人發(fā)現(xiàn)給挖走了,而出門前的計劃完全被打亂,她們連行禮都沒收拾,就是想挖出首飾后就立馬遠走高飛,現(xiàn)在,她們對未來美好的幻想落空。
“夫人,怎么辦?”杏兒哭咽著說道:“也不知哪個喪盡天良的家伙偷了我們的東西?!?p> 遠處,楊吉有打噴嚏的沖動,只得掩了口鼻,才不至于發(fā)出聲響。
容華也是氣得快要哭出來了,好在她從小過得比較苦,心理素質(zhì)強,遇到事情第一時間不是哭天搶地,而是想以后該以怎樣的方式生存,她坐在地上,一臉憤然的拿著樹枝刨著土。“還能怎么辦,回王府吧,至少回去了我們還能有口吃的?!?p> “可夫人,您都決定離開了?!毙觾弘y受的道:“現(xiàn)在回去看殿下跟施夫人......您心里肯定不好受?!?p> “我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不回去還能去哪兒?!比萑A看她哭得淚眼婆娑,反過來安慰道:“杏兒,我們得先保證好好活著,等東城回來了,我們再離開王府吧?!?p> “東城公子會收留我們嗎?”杏兒不知道以前葉東城想帶她走,只認為葉東城有錢,她想等葉東城回來后投靠。
“當然,你放心吧,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不管我的。”容華扶她起來。“我們現(xiàn)在回去,順便問問珍瓏坊的掌柜,東城什么時候回來。”
容華像燒不盡的小草,在剛丟失了所有家當?shù)臅r候,又打起了精神,同杏兒去了珍瓏坊。
掌柜見是東家特別關照的容華,看她笑得別扭,以為她又是來白拿首飾的,卻也不得罪她,只隱晦說道:“夫人可是看上了什么首飾?可是東家不在,我一個掌柜也不能私自做主,要不您看......等東家回來了您再來?”
容華眼下身無分文,見這琳瑯滿目的首飾哪能不紅眼,卻也明白東城不在,怎么好意思就白白拿走呢,只訕訕笑道:“掌柜,我不是來看首飾的,我想問問你,你們東家什么時候回來呀?”
“哎喲?!辈皇莵戆啄玫木秃茫乒裾f道:“東家走的時候沒說多久回來,我也吃不準,夫人是有什么事找東家嗎?要不留個條子,等東家回來我交給他,便不會耽誤您的時間了?!?p> 原來東城走的時候沒說多久回來,容華心里又空了,萬一東城幾年不回來,而今自己沒錢只能留在璟王府,那自己豈非要在璟王府一直耗著?那實在是太難過了。
若是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東城身上,自己得另想他路才行,于是對掌柜道謝。“有勞掌柜,字條就不用了,等東城回來,我再來找他吧?!?p> 最后,兩人只能拖著無奈的步伐回了璟王府,而楊吉也將她們的行蹤匯報給了顧千玨。
“這么說,容華想離開我了。”顧千玨神色黯然。“其實,她要離開也是一樁好事?!?p> “殿下,那個葉東城許久之前就說會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可夫人還是去珍瓏坊找他。”楊吉蹙眉說道:“屬下想,夫人與葉東城會不會有什么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p> 回想他曾說過這個葉東城不過十七歲的少年,卻在短短三年時間就成了京城富商,顧千玨也覺得蹊蹺?!澳阆胝f什么?”
楊吉跪了下來?!笆菍傧碌腻e,先前還有一事未報,那時夫人為葉東城賀生時,葉東城曾給我和杏兒下迷藥,當中有兩三個時辰我都不知道夫人和葉東城之間發(fā)生過什么,因為醒來后,葉東城口口聲聲說夫人是為了好好給他賀生,而他不想有我和杏兒打擾,所以才迷暈了我跟杏兒,我見夫人毫發(fā)無損也就沒太深思,可今日夫人去找葉東城,我便覺得被迷暈后,夫人和葉東城應當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或是說了一些什么秘密。”
“中間有兩三個時辰你都不知情?”顧千玨不由吃驚。
楊吉自知失職,低了頭。“屬下有罪。”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追責也無用處,顧千玨說道:“把那日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給我聽。”
楊吉便從容華做糕點當禮物到自己醒來后發(fā)生的一切都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末了,顧千玨終于抓住了重點?!八髦詴災銋s還坦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解釋他這樣做的目的,照你這么說,他是很在乎容華清白的,可是,既然在乎又為何會迷暈你和杏兒?當真是讓人費解?!?p> 楊吉說道:“屬下也很奇怪,他做了這件事后立馬表示會離開,像是在回避什么,也像在澄清什么?!?p> “是,他是在回避,也是澄清,他擔心你會誤會容華與他有什么,所以他要離開,才可杜絕你會多想?!鳖櫱Йk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亦是一個為了容華而處心積慮的人。”
“殿下,您是說這個葉東城完全是為了夫人?”楊吉似乎也抓住了什么?!澳撬詴炍液托觾簡为毰c夫人相處,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顧千玨眸中深邃,緩緩說道:“你也說了,你昏迷之前,看到了容華也很驚訝,所以,容華并不知道他會這樣做,我想,他迷暈你和杏兒是想帶走容華,而不知什么原因,或許是容華因為我不想走,因此他只得回來面對你,可又擔心你有所誤會,他才要遠離京城,以此澄清,回避,就是害怕容華以后會因你的猜疑而在王府里過得不如意?!?p> 聽他說完,楊吉聯(lián)系前因后果,也覺這是可行的解釋。“怪不得夫人發(fā)現(xiàn)財物被人挖走后會去找他,原來那時他就想帶走夫人?!?p> 顧千玨想想就覺心有余悸?!叭萑A可以走,卻不能跟他走,否則以他這般小的年紀就能成為京城富商的手段,他要把容華藏起來,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到容華。”
容夫人獨自離去至少還能暗中派人跟著,可要是被人故意掩藏行跡,那他在往后就難以找到容夫人了,楊吉懂他的心思。“屬下明白了,會盯著珍瓏坊的一舉一動?!?p> 眼見就要過年,到處都是新年到來的濃濃歡愉氣氛,街道上的商鋪都掛上了大紅燈籠,璟王府里的侍女小廝也是忙前忙后為新年到來做準備。
依皇室規(guī)矩,雖然顧千玨已封王,可是在除夕這夜,是要去宮里守歲的,待從皇宮回來時,已然深夜,而最重要的是,在這一天,王府的親兵因過年防衛(wèi)會薄弱許多,留職的人不過往常的三分之一,是以,在皇帝顧言齊病重,朝局不穩(wěn)的情況下,這夜注定不會安寧。
每月初是璟王府發(fā)放月例銀子的時候,以往每個月容華都能領到五十兩銀子,相比于在同安縣的時候多了幾十倍,可容華進了京城,又成了顧千玨的侍妾,她的見識和花銷也不可同日而語,還有,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會有另外的銀子補貼,現(xiàn)在,容華就等著這些銀子翻身。
左等右等,管家謝寧終于拿著銀子到了煙云閣,還帶了他的孫子謝平一起,他把銀子交給杏兒,對容華說道:“容夫人,這五十兩銀子是年節(jié)殿下給的賞賜,因為明日就是月初,所以我把月例也給您送過來了?!?p> 容華斜睇了眼杏兒端著的銀兩,笑著說道:“有勞了謝管家。”
“容夫人有禮?!敝x寧恭敬說道,然后拽了拽謝平。“平兒,快給夫人拜年?!?p> 謝平小小的身子跪了下來,像模像樣的對著容華叩拜。“平兒祝容夫人新春吉祥。”
他說話奶聲奶氣,容華見了十分歡喜。“杏兒,快給小家伙壓歲錢?!?p> 杏兒見銀子都是十兩一錠的,雖有些舍不得,卻還是拿了一錠銀子放到謝平手里,謝寧見孫兒得了銀子,歡喜得不得了?!斑€不快謝謝容夫人?!?p> 謝平兩只手捧著銀子,笑得合不攏嘴?!捌絻褐x容夫人打賞?!?p> 容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罢婀??!?p> 做完了事情,還得了銀子,謝寧就領著謝平離開了,容華卻想著謝平可愛的樣子?!拔乙袀€平兒這樣的兒子該有多好?!?p> 聽到她有這樣的期盼,杏兒只是惋嘆,自從施焉入府后,已經(jīng)大半個月殿下都沒踏進過煙云閣半步,外面的侍女小廝都說容夫人失寵了,連廚房里的人也放肆起來,有時候讓做一些吃食都要推三阻四,而今夫人想要孩子,還有什么可能,只得轉(zhuǎn)開話題?!胺蛉耍覀儸F(xiàn)在有了九十兩銀子,您想拿來做什么?”
這錢是要為以后離開王府做鋪墊的,容華收回心緒,認真起來。“九十兩銀子在京城也不知能做什么生意,況且我沒做過生意,還真不知道能做什么?!?p> 杏兒想了想說道:“京郊的田地差不多四十兩一畝,要不我們置辦幾畝良田,以后租給佃農(nóng)?”
“買地倒是不錯。”容華皺起眉頭?!翱梢x開王府,肯定要離開京城,我們在京郊置辦田地也沒用啊,畢竟遲早都要走的?!?p> “夫人說的是?!毙觾狐c頭?!澳沁@些銀子我們該用在什么地方比較合適?”
“我也不知道?!比萑A搖了搖頭?!安贿^,我覺得置辦田產(chǎn)是長久之計,只是不能在京城附近買而已,要不先存起來,等以后我們?nèi)チ藙e的地方再買。”
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杏兒把銀兩收好,然后陪著容華守歲。
不像尋常節(jié)日,皇帝顧言齊會宴請大臣,除夕這日宮里只會設私宴,同一眾宮妃和皇子們共度佳節(jié)。
顧言齊雖然已經(jīng)病重,但在這夜,他仍拖著病軀出席,只為在還活著的時候,多為身后之事做打算,以免自己奮死拼搏而來的江山動蕩。
太子顧千恒的母親在被立為皇后不久就死了,比顧千玨的母親云櫻還死得早,可這么多年來顧言齊都沒有再立皇后,為的就是保住顧千恒不可動搖的太子地位,而貴妃張楚恬生于羌國皇室,她自然也看出了顧言齊的用意,只是為了羌國,她不得不爭奪至尊權(quán)位。
誠然,顧言齊與她多年,也暗中查出些眉目,只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jù)罷了,奈何當初自己推翻前朝時,她張氏一族居功至偉,眼睜睜看著她的勢力日益壯大,只得想盡一切辦法制衡,說是夫妻,卻在皇權(quán)爭斗面前早已沒了任何感情。
顧言齊坐在皇位上,面容枯黃,兩邊臉頰也深深凹陷,斷斷續(xù)續(xù)說了些慶賀新年的話,便觀察起兒子們的明爭暗斗,只是不知為何,他今天發(fā)現(xiàn)了張貴妃與顧千溯似乎有些奇怪。
太子顧千恒攜太子妃蘇瑾向顧言齊和張楚恬敬賀,顧千玨也敬賀后,顧千溯便攜凌王妃呂琴上前敬賀?!皟撼甲8富誓稿眢w安康,愿我靖國長治久安。”
以往都只是祝自己和張貴妃平安健康的話,今日他著重說了靖國,還在說這話時特意瞟了眼張貴妃,顧言齊不禁懷疑,顧千溯或與張貴妃有了什么齟齬,只是當中為何還無從得知,但他們兩人若有矛盾,對顧千恒便是天大的良機。
顧言齊能發(fā)現(xiàn),顧千玨自然也能看出兩人的異樣,心中也是驚詫不已,顧千溯為何會在除夕夜說靖國長治久安的話,他是想向張貴妃表達什么嗎?
狐疑間,只見張貴妃的身子微微動了動,然后笑著說道:“我兒有此為國為民的心思,靖國必當長治久安。”
她顯然是極力在保持鎮(zhèn)定,重復顧千溯的話是為了贊同么?像是在證明靖國會平安一樣,顧千玨若有所思,會不會張楚恬謀劃的事情已經(jīng)觸及了靖國的利益,觸及了顧千溯的底線?所以,顧千溯和張楚恬才會在除夕這天說這樣的話,實則或是張楚恬在向顧千溯服軟?
一個除夕晚宴,人人表面上都在慶賀新年卻各有心思,待過了亥時,才盡都散去,顧千玨并不打算細問顧千溯原因,他們母子倆的事情,即便問了顧千溯也不會告訴自己,只帶著猜疑回了璟王府,然而,等待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