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兩輛轎車停在了徐多藝家門前。
一輛車上是黨通局滬上站站長周宇浩,另一輛車上則是保密局滬上站站長明樓。
徐多藝當年跟明樓說他當科長屈才可不是無的放矢,抗戰(zhàn)結(jié)束之后,他便暗中發(fā)力將明樓送上了站長之位。
由于明樓是復興社時候的元老級人物,又在軍統(tǒng)滬上站中深耕多年,坐這個位置可比周宇浩坐黨通局站長的位子要穩(wěn)得多。
兩人先后下車,站在大門口面面相覷,不知道徐多藝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楊主任同時約見你我二人,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啊。”周宇浩皺著眉頭思忖道。
“是啊,你是黨通局的站長,楊主任見你,那是老領(lǐng)導見老部下。我是保密局的站長,按理說楊主任是不應該這樣約見我的。”明樓沉吟道。
“楊主任不是和你們明家的交情不錯嘛?”周宇浩問道。
“若是私人邀約,為何你同在受邀之列呢?”明樓反問。
“所以說,楊主任同時約見我們兩人,定然是因為我們身上所擁有的共同之處咯?!敝苡詈频哪樕珴u漸陰沉下來,明樓亦是如此。
顯然,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他們所具備的共同特質(zhì),他們都是我黨臥底啊!
“有什么好主意嗎?”周宇浩問明樓道。
明樓搖搖頭:“現(xiàn)在形勢尚不明朗,我們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啦?!?p> 兩人同時看向徐多藝的豪宅,目露凝重之意,仿佛那富麗堂皇的大廳乃是一張兇獸的血盆大口,隨時可能吞下走進屋內(nèi)之人,龍?zhí)痘⒀ǎ?p> 然而,當兩人硬著頭皮走進別墅方才發(fā)現(xiàn),沒有兇獸,亦沒有守衛(wèi),房子里只有徐多藝一個人在靜靜地等著他們到來。
見到屋內(nèi)此般景象,周宇浩和明樓高懸的心瞬間放下,笑著給徐多藝問好。
“楊主任,今日怎么有雅興,約我二人前來會面啊?”周宇浩試探道。
徐多笑笑,示意二人入座,卻并未回答。
待兩人坐下后,徐多藝忽然看向明樓:“請問你抽煙嗎?”
不等明樓作答,徐多藝又轉(zhuǎn)向周宇浩:“請問你喝酒嗎?”
兩人被徐多藝突如其來的兩個問題問的有些懵逼,但是稍加思索,便均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作大驚失色狀,仿佛世界觀在一瞬間完全崩塌。
“我再認真問一遍,希望你們好好回答。”徐多藝正色道,“請問你抽煙嗎?”
“不抽,我剛剛戒煙?!泵鳂前凑丈霞墏鱽淼慕宇^暗語回道。
“為什么戒煙?是家里夫人管得緊嗎?”徐多藝笑道。
“不是,是因為我家人不喜歡煙味。”說著說著,明樓眼中的光彩越來越亮。
徐多藝不理會明樓,轉(zhuǎn)頭問周宇浩:“請問你喝酒嗎?”
“喝,但我只喝高度酒?!敝苡詈埔查_始和徐多藝對上了暗語。
“上好的汾酒,有興趣嗎?”徐多藝道。
“沒有,我只愛本地酒?!敝苡詈谱旖堑男σ庖惭陲棽蛔×恕?p> 說罷,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來。
“兩位同志,久違啦。”徐多藝笑著嘆道。
“楊主任,真想不到,您居然就是深海同志?!敝苡詈埔粫r還難以平復情緒。
上級兩日前告訴他,近日有一名潛伏極深的“深海”同志即將與其接頭,并下達了接頭暗語,可周宇浩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徐多藝。
“怎么?不像嗎?”徐多藝故意板臉道。
“不是不像,是您藏得太深啦?!泵鳂墙涌诘溃步拥搅讼嗤拿?。
兩人仔細回憶著與徐多藝會面時的情景,只有將其“深海”的身份代入進去,方才能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
“想必您早就知曉我們二人的身份了吧?!敝苡詈谱聊ミ^味兒來。
“當時軍事委員會中那么多年輕參謀,我為何獨獨挑中了你呢?”徐多藝沒有正面回答周宇浩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那也可能是因為我出身黃埔呢?!敝苡詈菩Υ稹?p> “不是自己的同志,我敢將素未謀面的你,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徐多藝哼道。
“多謝主任器重。”周宇浩道。
徐多藝擺擺手,轉(zhuǎn)而問道:“胭脂加入組織了嗎?”
聽到徐多藝問起藍胭脂,周宇浩罕見的老臉一紅,道:“加入了,去年便入黨了?!?p> “好啊。”徐多藝點點頭,“胭脂這丫頭是我親自招進中統(tǒng)來的,我一開始就很看好她。只不過我的身份特殊,無法直接發(fā)展她,如今由你將她帶進組織,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愿啊?!?p> “您太客氣了,胭脂其實早就有向我們靠攏的想法,只不過一直沒有找到組織罷了,我這也就是趕巧了?!敝苡詈茖嵲拰嵳f。
藍胭脂早先就在徐多藝麾下的中統(tǒng)滬上站接受訓練,很早便接觸過我黨的理念,后來又成天跟程真兒混跡在一起,和林娥也打過一段時間交道,思想上親近我黨,確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上次送行宴上說和佳芝的喜酒,不知什么時候,喝你們二位的呀?!毙於嗨囆那榇蠛茫y免八卦了起來。
“解放之后吧,到時候請你來做證婚人。”周宇浩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我一定去?!毙於嗨囎焐洗饝闹袇s道:恐怕沒機會咯。
和周宇浩寒暄完,徐多藝轉(zhuǎn)向明樓,搖搖頭道:“你一個單身漢,沒什么好聊的啦?!?p> “楊主任,這我就不敢茍同了,你這是歧視單身男青年吶。”明樓頓時不樂意了,“再說了,您不也單著呢嗎。”
“去你的吧,我兒子在延安都讀小學了?!毙於嗨嚤梢暳艘幌旅鳂?。
“得,那您還是歧視我吧?!泵鳂钦J命了,“不過您就不問下我姐和我弟啦?”
“有什么好問的,組織和你姐姐明鏡的接觸,還是當年我向瞿恩建議的,她現(xiàn)在生意做的這么大,我出的力少了?”徐多藝橫了明樓一眼。
“合著我姐成為紅色資本家,都是您一手安排的呀?!泵鳂敲嫔殴?,聽到瞿恩的名字又轉(zhuǎn)而嘆道,“只不過瞿恩同志的死,實在是太可惜了?!?p> 瞿恩當年名氣甚大,尤其是在留法界,明樓在法國留學時,便聽聞過他的名字,甚至視其為偶像。
徐多藝沉默了,兩人都一臉悲戚,為一名好同志的犧牲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