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放過我嗎?”
深巷里,李清玄捂著肚子,踉蹌著跌到墻角,面色蒼白,鮮血從指縫溢出,在白襯衣上染出大片大片的紅色。
身前兩個人手持刀具,惡狠狠的盯著李清玄,為首的黃發(fā)青年手中的匕首還在滴血,鮮血砸進(jìn)雜亂的地面,和泥土混在一起,被踩在他腳下。
“放過你,誰放過六爺?好人那么好當(dāng)?”
后面光頭恨意深沉,從小代養(yǎng)他們的老人六爺重病,醫(yī)藥費(fèi)極高,他們都有偷盜案底,哪都不要,完全無路可走下?lián)尳倭艘粋€出租車司機(jī),卻被路過的他舉報(bào),抓進(jìn)派出所,沒能見到六爺最后一面。
如果李清玄路過沒管,及時(shí)交了錢,或許六爺就能活下來。
“難道我要……說……對不起嗎,搶劫就對……嗎?”
李清玄掙扎著站直一些“那個司機(jī)我認(rèn)識,那天他是帶著錢去救妻子,因?yàn)椤銈儞尳?,他妻子難產(chǎn)沒了,你們也對的起……他們嗎?”
黃毛手一抖,匕首跌在地上的爛報(bào)紙上,三人面面相覷,“那為什么這幾天你都不說?”
“不說……”
李清玄重復(fù)了一下兩個字,沒有解釋,眼前模糊了起來,身子也軟到了地上,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
黃毛探手一模李清玄的鼻子,咣當(dāng)?shù)墓蛟诹说厣稀?p> 光頭跪地,嚎啕大哭。
……
塵世繁華幾多載,浮華一世幾人來……
滄桑的聲音緩慢的念著。
李清玄感覺身體不疼了,他輕飄飄的站了起來,看著痛苦的兩個人,心里頗為復(fù)雜。
身邊一個古裝白須老者靜立,看著一切,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卻看不見他們。
李清玄開口問“是他們錯了?還是我錯了?”
老者負(fù)手開口“或許吧?!?p> 老者目光透過幽深的巷子,看向不可知之地。
“此世輪回已過,隨我來?!?p> 身前跪地痛苦的兩個人身形扭曲,模糊,緊接著近處的巷子,遠(yuǎn)處樓廈皆扭曲模糊乃至退卻。
李清玄眼中的整個世界都在模糊,仿佛隔著一層水,然后轉(zhuǎn)瞬間遠(yuǎn)去,整個城市,國家,地球都小若米粒,然后消失在視野中。
視野虛無,李清玄抬頭,一方小世界漸漸在頭頂顯現(xiàn),越來越大,遠(yuǎn)遠(yuǎn)蔓延出視野,渺小的零零散散的動物在頭頂?shù)怪苿釉诨哪矫},天空,深海,一邊移動,一邊變換身體。
李清玄距離飛速擴(kuò)張的大世界越來越近,在頭幾乎要觸及一只多頭的鹿時(shí)候,世界再次消失。
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李清玄坐在一方方凳上,面前三尺案幾,一筆一硯一白紙而已。
對面老者面前同樣是這些東西,但老者似乎是倒立,又似乎在腳下,在頭頂,李清玄總能看見,即便老者移動到身后,也可用雙目平視之,仿佛光線扭曲,空間不存。
李清玄很奇怪,為什么他感覺這些顛覆他物理知識的光怪陸離的現(xiàn)象他不會害怕,但是隨即他感覺自己這種想法很奇怪,再然后他否決了這種想法,回到最初,他不感覺奇怪了。
老者瞇眼微笑,“孺子可教?!?p> 聲音從前面?zhèn)鱽?,與身后同樣的一句話聲音相撞,在李清玄耳中散開,輕如羽落,又重如雷鳴。
他想驚訝,但是心如止水。
他平靜的看著老者漂浮在不知何處,微微低頭,拈筆蘸墨而書一字“花”。
爾后置筆于硯,發(fā)問道“小友可知,何為道?”
李清玄思考了一會,回答“道生一一生二,道化一切,天地由道構(gòu)成,萬物順道而發(fā)展?!?p> “是,也不是?!?p> 老者從長袍下伸出右手,紙上的花字漂浮而起,筆畫橫豎解散,漸漸組成一朵水墨之花。
“我執(zhí)一花,賦予它道,它便有依托,所以存在?!?p> 水墨之花迅速有了顏色,花瓣粉白如雪,花蕊青翠欲滴,爾后整個花脫離掌心,飄到二人中間。
“我去一道,它可還在?”
李清玄沒回答,不太確定。
老者輕輕的笑著“去何道?在我給他道之前,書寫一道而已,便是化作繁花也如此,而有色有存時(shí),它已生無數(shù)道?!?p> 話音尤在,面前小花陡然怒放,粉白色化作無數(shù)顏色,千百萬細(xì)線順著極艷麗的花瓣爆發(fā)而出四散飛濺,猶如剎那織就遮天巨網(wǎng)。
無數(shù)細(xì)線又自行組合成百花爭奇斗艷,組成籬笆,組成房屋,道路,山河萬物……
“道化一切,又是什么化道?”
一切景物陡然不見,面前一白紙,紙上一花字而已。
老者微微頷首,那花字復(fù)又在李清玄的背后演化出山河川海,其中萬物生靈,不論種族,不論老少,此刻都盡皆面向李清玄俯首朝拜,恍若李清玄為開天辟地之祖。
“道化萬物,萬物朝道,道也拜物?!?p> “道自我始,道于你終,終而復(fù)始,你我應(yīng)劫萬萬生滅而出,縱然生息萬道,自己又何嘗不是道?”
周身蒼白的世界猶如墨色點(diǎn)染般有了一塊塊的色彩,爾后光斑迭起。
竟是一片無邊荒原,萬靈未生。
老者起身,雙手合拱“老朽造化始道人,李耳,恭送道友,開此紀(j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