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愈一個人走進他的房間,相比其他人來說并不算太大,好處是背光。
長久的哥譚生活讓他還是更習慣待在黑暗中,和喜不喜歡沒有關系,只是習慣而已。
鏗,門開了,哈莉風風火火的闖進了他的房間。
“我以為你會直接殺了那個混混?!?p> “我不是什么儈子手,哈莉。”
蘇愈躺在單人沙發(fā)上,黑暗沒過了他大半個身子,哈莉看不清他的臉。
“你不是?那么…那個固執(zhí)的老頭為什么會死?”
“你說下句話前最好小心點,哈莉?!?p> “在你對死亡麻木之前,還有多少人會死在你的懷里?還要看著多少死人的眼睛,你才會徹底心死?”
蘇愈緩緩抬頭,“看起來你說話并沒有小心一些,哈莉。
我的耐心是有極限的,如果你敢跨過那道極限,我發(fā)誓我會…”
“會怎么樣?殺了我?你不會的,杰森?!?p> 哈莉此刻竟毫不畏懼,她直視著蘇愈蒼白的臉。
“聽著,哈莉,當你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沒有殺你…”
“你不會殺我!”哈莉驟然抬高了聲音。
“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敢,不是嗎?”
哈莉冷笑著,心型臉蛋上驟然一片嫵媚…與嘲諷。
“你幾乎屠殺了阿卡姆的所有犯人,連你的那位固執(zhí)的老師也沒有放過,為了凈化哥譚,為了你的結果正義…
你不僅充當電車駕駛員,還行使著拉閘人的權力,果斷在整個哥譚人面前碾死了阿卡姆的所有犯人。
為了這個所謂的’正義’,多死一個人又怎么樣?”
哈莉直直地看著蘇愈。
蘇愈蒼白的臉上驟然浮現一絲血色,“夠了…”
他幾乎嘶吼著在喉嚨里擠出一個詞,聲音無比沙啞。
但哈莉沒有一絲停頓。
“為了這個目的,阿卡姆的亡魂再多一個又何妨…
告訴我,杰森,為什么你唯獨沒有殺掉罪惡的小丑女?
這個瘋狂的,病態(tài)的,長年跟隨小丑的罪犯,為什么你唯獨放過了她?”
蘇愈閉上眼睛,又一次躺倒在沙發(fā)上。
再次睜開眼睛時,眼神已是一片平靜。
“我不殺你,是因為我也需要寬恕,哈莉?!?p> 他眼神有些迷惘,“那段時間,我滿心都是重新建立哥譚社會秩序…
我以為那是我來到哥譚的真正使命,帶給他們解放和真正的秩序。”
蘇愈頓了頓,突然有些自嘲的笑道,
“但如果人間之神和哥譚之子都自認沒有權力審判這座城市,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比上帝呢?
我憑什么可以拿起這把審判的屠刀?”
蘇愈輕輕地撫摸著哈莉的臉,目光復雜。
“我救了你,哈莉,不是因為我多么善良亦或者突然良心發(fā)現,而是,我也需要救贖。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只不過是個被愛遮住雙眼的可憐女人罷了。
在你的內心深處,還有那么些許的良知。”
哈莉跟他對視著,清晰的看著他黑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個孤獨而又無助的小女孩。
“這些晚上,每當我閉上眼睛,就能聽見在阿卡姆,在那片廢墟上,在熊熊烈火中,他們的哀嚎,他們的詛咒,他們的不甘。
我不在意我承受了多少罪惡,也不怕手中沾滿鮮血,更不想為此懺悔。
我只是在懷疑…我真的有資格成為那個執(zhí)劍人嗎?我憑什么替這座城市,這所有的人做出他們的決定?”
蘇愈揉了揉疲憊的雙眼,
“當我拿著槍指著零號…不,指著凱爾文的時候,我看著他平靜的面容,最后…我放下了槍?!?p> “我告訴他,你可以走,老師。他卻憤怒了,他沖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嘶吼著,讓我殺死他。
他說我不能這樣離開,阿卡姆騎士不能這樣軟弱,哥譚需要審判。
他說,沒有人能逃脫審判,包括我。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瘋了。
直到他倒在我懷里的那一刻,看著他最后欣慰的眼神,我才發(fā)現,原來我也瘋了?!?p> “阿卡姆騎士只不過是我給哥譚畫的一張藍圖,一個無所有之鄉(xiāng),一個烏托邦。
一個不再有罪惡的哥譚,一個充滿秩序,人人互尊互愛的哥譚。
我曾以為那會是天堂,但那是地獄。
人性的不完美恰恰是人性的完美,人性善惡并存才有人類進化發(fā)展的動力。
罪惡卻也是人類保持清醒、不斷發(fā)展的手段,多么可笑與嘲諷!”
“走吧,哈莉,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碧K愈疲倦的擺了擺手。
哈莉此時也有些迷惘,機械地轉身準備離開。
可剛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住腳步,“你是不是催眠了我?”
她突然問道。
蘇愈又好氣又好笑,“有這個必要嗎?”
哈莉此刻已經恢復了往日小丑女的風采,
“只是看你幾句話就催眠了自己的家人,不放心而已,畢竟你這種人…”
蘇愈沒好氣的打斷她,“停下,我也得迫不得已。
不然我拿頭去解釋我身上發(fā)生的異常?沒人是傻子,哈莉。
如果不是實在圓不回去,我也不希望用瘋帽匠的手段在自己親人身上?!?p> “今天我的話已經夠多了,離開,哈莉,馬上?!碧K愈沒好氣的說。
“哼!”哈莉翻了個白眼,“我只是告訴你,別妄想控制我,我可是心理專家?!?p> 她傲嬌的晃了晃雙馬尾,神推門離開,同時低聲說,“呵,男人?!?p> “呵,女人?!庇诖送瑫r,蘇愈也不屑地冷哼一聲。
接著,他面色又一次沉了下來,俯身棲息在黑暗里,失神地看著時針不停的轉動,久久不語,沒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