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蕭瑟,落日映蒼穹。
寧靜的鄉(xiāng)間小道兩側,是成片金黃色的麥田。
遠處青山,重巒疊嶂。
山腳下那片翠綠的樹林,掩映著一座村莊。
村莊雖然不大,但炊煙裊裊,寂靜悠然,別有一番田園情趣。
所謂枯藤老樹,小橋流水,也不過如此而已。
“叮鈴鐺…”
清脆悅耳的鈴聲消散在曠野。
鄉(xiāng)間小道上,一個道士裝束的少年,倒騎著一頭白色毛驢,晃晃悠悠朝村莊的方向走去。
這毛驢極為罕見,灰白相間的毛色,頭頂一縷黑鬃。
大腦袋大眼睛大蹄子長耳朵,渾身肥騰騰的。
脖子上系著一條紅菱,下面墜著一串白金鈴鐺,搖頭晃腦間,叮當作響。
這毛驢走的搖搖晃晃,可背上的少年卻躺的很是穩(wěn)當。
少年生的眉清目秀,消瘦的臉龐棱角分明,略微帶著一絲痞氣。
嘴角叼著草根,翹著二郎腿,鼻腔中還哼哼著什么曲調(diào),悠然自得。
就在這“叮當叮當”的聲響中。
一人一驢走過村頭的木板橋,進入村中。
少年坐起身來,抻著懶腰。
他已經(jīng)趕了一天的路,腹中空空,身心疲憊,想要在此處找戶人家借宿。
可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村子里竟異常的安靜。
還真是一處自有一處奇,難道這地方就這習慣?天還不黑就都關門了?
少年牽著驢,在村中溜達。
可一直從村頭走到村尾,卻一個人都沒看見,家家都是閉門閉戶。
這村子上的人家睡覺都這么早嗎?少年心中有些納悶。
抬頭看了看天色,日薄西山,驕陽似火。
可不能再往前走了,錯過這個村子,恐怕就得露宿荒郊野嶺。
想到此處,少年四下逡巡一番,看到一戶人家。
青磚門框,土坯墻,榆木門板,鐵扣環(huán)。
雖說不是大門大戶,門前卻灑掃的干凈利落,看上去頗為講究。
就他家吧…
少年打定主意,上前敲門。
“篤篤篤…有人嗎?”
屋內(nèi)沒人回話。
“篤篤篤…”
少年再次敲門,靜待片刻,卻依舊無人應答。
沒人???不應該吧。
門上的扣環(huán)锃光瓦亮,屋內(nèi)還有煙火氣,不像是沒人住的地方?可為什么沒人應聲呢?
少年心中疑惑,湊近門縫,打眼往里觀瞧。
屋內(nèi)一片昏暗,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況。
可隱約間,卻能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女子的哭聲。
少年心中起疑,莫非這不是什么好人家?屋內(nèi)有人在為非作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還得了?
思及此處,少年再次扣響房門,且力道也愈來愈大。
“砰砰砰…開門,再不開門,我可闖進去了…”
別看這少年身形弱小,可這一嗓子卻是中氣十足,手上的力道也夠大。
“砰砰砰”錘了三下,門框上的灰塵都被震得噗簌簌往下直落。
可即便少年如此用力敲門,屋內(nèi)卻仍然沒有回應,甚至連哭聲都停了下來。
少年心中焦急:想必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可不能再等了。
只見他側開些身子,抬腿就是一腳。
“砰,咔嚓…”
聲音響起,門栓應聲而斷。
就連那兩扇厚重的房門,也被踹的搖晃起來。
此時顧不得其他,少年再補上一腳,將房門踹倒。
揮起寬大的袖子,抖了抖揚起的灰塵,急步進入房中。
屋內(nèi)光線昏暗,剛剛進入的少年,還有些不太適應。
正當他瞇縫著眼睛打量周圍時。
突然間,寒光一閃,一口森冷的菜刀從一側劈來。
怪不得沒有動靜,原來是等著暗算。
少年心中冷笑,側身閃避,同時揚起手中的鞭子。
“啪”
一聲鞭花響起,正正抽在了持刀之人的手腕上。
緊接著,“當啷”一聲,菜刀落地。
昏暗中沖出一個人影,如瘋子一般撞向少年的胸口。
“你這個畜生,我跟你拼了…”
咦?
少年本想動手,可定睛一瞧。
怎么是一個老漢?
情急之下,他趕忙收回鞭子,擋在胸前。
同時胳膊往外一推,便將那老漢推的仰面跌倒。
可那老漢并未作罷,雖明知不是少年的對手,卻依舊掙扎著爬起身,再次撲來,口中不住的咒罵:“你這個畜生,我…”
“定…”
少年握著鞭頭,向老漢的胸膛一點。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術,那老漢竟呆立在當場,動憚不得。
這少年自幼在昆侖山修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個尋常的老漢哪里會是對手?
更何況這老漢身形干枯,頭發(fā)灰白,連腰桿都挺不直,即便想為非作歹,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這是怎么回事?
少年有些疑惑。
“阿爹,阿爹…”
正疑惑間,從里間屋又沖出來一個少女,嚎啕大哭著奔向老漢。
少女扶著老漢的身子,扭頭望著少年,一雙眼睛已經(jīng)哭得紅腫,放聲哀求。
“我跟你們走,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爹…”
呃~
見到此情此景,少年才反應過來,這一切,恐怕都是誤會。
他趕忙揚鞭,再次沖老漢一點,口中念了聲“解”。
那老漢應聲跌倒在地,父女倆抱頭痛哭。
少年則立在當場,神色尷尬的解釋,“真是對不住,我剛才路過,聽到屋里有哭聲,還以為有歹人作惡,就想進來看看,誰成想…”
說道此處,少年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才是。
他趕緊走上前,將二人攙扶起來,口中一再道歉:“對不住啊,對不住…”
面對少年真摯的歉意,那老漢也沒再死纏爛打,一邊扶著椅子坐下,一邊抹著眼淚。
“無妨,無妨,是我先認錯人的…”
觀瞧這父女二人,都不是為非作歹之人,自己破門而入,確實是有些莽撞了。
少年趕緊將房門扶好,又撿起地上的菜刀,繼續(xù)解釋道。
“我本是過路之人,見天色已晚,就想找戶人家借宿,實在是無意沖撞老丈,見諒見諒…”
“唉,算了算了…”那老漢帶著哭腔擺擺手,“我家不留宿,你趕緊走吧…”
見此情形,少年心中更加好奇,這父女二人關門痛哭,莫非有什么難處?
在山上的時候,少年學的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道。
如今見人落難,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少年遲疑道“老丈家中可是遇到什么難事嗎?若晚輩能幫襯一二,老丈盡管開口,也算是晚輩的賠禮了?!?p> “小道士不要再啰嗦了,趕緊走吧,再晚一些,恐怕連累了你的性命…”老漢的聲音中已經(jīng)帶上了些許怒意。
“老丈若不說出實情,我還就不走了?!?p> 這少年也是倔脾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也不管別人需不需要幫助,他執(zhí)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唉…”
老漢無奈,只能哭哭啼啼將事情原委道明。
此處名為王家村,老漢就是這村上的人。
家中老伴走的早,只余下一個女兒,父女倆相依為命。
女兒名叫喜兒,自幼愛笑,天真爛漫。
如今年芳十六,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可自古紅顏多薄命。
鄰近的莊子上有個裴老大,相中了喜兒,非要強娶過門,納為小妾。
這裴老大在四鄰八鄉(xiāng),歷來是橫行霸道。
今天占這家兩畝地,明天奪那家一頭牛,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因這裴老大,是黑風山寨上的一名頭目。
老王家雖不富裕,但家中的獨女卻一直被奉為掌上明珠,平日里百般呵護。
正是如花般的年紀,怎么能嫁給一個年過半百,專橫跋扈之人呢?更何況是給人家做妾?
況且這些年來,那裴老大納妾無數(shù),沒一個能得善終。
不是被送到黑風山上被人凌辱,就是被賣入青樓。
不是被打得遍體鱗傷,就是突然暴斃。
好人家的閨女,哪里肯嫁到那種鬼地方去?
可就在昨天,那裴老大派人來送信,說今夜就要將喜兒帶走。
若是不從,便要搶人…
說到此處,父女二人均已是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少年心中卻已經(jīng)大致明白,怪不得這老漢見自己闖入就上前拼命,怪不得屋內(nèi)有女子的哭聲。
“我看著村上也有幾十戶人家,難道就沒人愿意伸出援手?”
“世道艱難啊,”王老漢一聲嘆息:“鄉(xiāng)親們都被那裴老大欺負怕了,沒人敢觸其眉頭?”
少年心中暗付,怪不得天還沒黑,各家都已經(jīng)閉門閉戶。
想不到這看似世外桃源之地,也有這種欺男霸女之事。
“即便如此,還有王法存在?。磕銈?yōu)楹尾蝗蠊倌??”少年疑惑的問道?p> “王法,呵呵…”王老漢又是一聲慘笑,“當今世道官匪勾結,做官的比賊還貪,哪里還有什么王法?哪里還有公理存在?”
聞聽此言,少年心中竟有些惱怒,他惱怒的不只是這世道的不公,更加惱怒的是王老漢這不知變通的腦子。
“你們還可以跑???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去得?”
“跑?能往哪跑?”王老漢無奈的嘆息。
“老漢我今年六十多了,黃土都已經(jīng)埋到了脖子,腰都直不起來,還怎么跑?”
“小喜一個女兒家,從來沒出過遠門,這天下是大,可又能跑到哪里呢?”
“換一個地方,也只不過是剛出狼穴,又入虎口罷了…”
“那…那…”
少年被反駁的吱吱嗚嗚說不出話來,最后蹦出一句:“那也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吧?!?p> “算了…”
王老漢眼睛紅腫,再次逐客:“你趕緊上路吧,他們應該就快來了,時至如今,老漢我也只能認命,只是可憐了我這女兒…”
茁壯的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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