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小小
酒館不大，內(nèi)部卻很精致。
門前的匾額上有題字：秦家酒肆。
進入集市后，秋小乙也有過注意，這集市上的店鋪，大多以秦氏開頭，想必是因為此處名叫秦家集的原因吧。
此時的喜兒有一肚子的問題著急想問。
原先在村子里時，她認(rèn)的字是最多的，人長的也俊，時常被人夸贊，她心中也頗為自傲。
可如今走入這世上，發(fā)現(xiàn)自己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人教。
好在小乙夠耐心，能夠不厭其煩的回答自己的問題，若是在別人面前鬧出了什么笑話，那可就丟死人了。
進入酒館之后，兩人才剛剛坐下，她便又迫不及待的接上剛才的話題：“可是我見過的道士，怎么都是到我家化緣的？”
秋小乙正要回答，店家卻跑過來了。
“對不住了這位客官，小店打烊了，您高升一步吧……”
“打烊？”秋小乙不可思議的問道：“這大晌午的打什么烊？”
“害，您還不知道吶，老太公把活神仙請來了，要開壇做法抓妖怪吶，我活了這半輩子都沒見過，得瞧瞧熱鬧去……”
店家解釋一番，又道歉幾句，便將秋小乙請出了門外。
還有這樣做生意的人？
秋小乙有些無奈，只能再尋找下家。
可一連找了三四家，不是關(guān)門歇業(yè)，就是即將打烊。
理由也都一樣，都是要去看活神仙施展神通。
眼看整個秦家集的商販都要關(guān)門歇業(yè)，秋小乙趕緊跑到一個包子鋪前。
“老板，來五個包子……”
“不賣了，不賣了……”
說著話，包子鋪老板就要收攤。
“你那不是還……”
話音未落，包子鋪老板就像見到城管一樣推上車，一溜煙沒了蹤影。
這……
這秦家集上的人，還真是愛湊熱鬧。
卦臺天師蒞臨的消息傳來后，僅僅片刻，大街上已經(jīng)是空蕩蕩一片。
難道那天師真的有這么神？
秋小乙二人也決定去湊湊熱鬧。
……
秦公府是秦家集最大的府邸。
相傳其祖上，乃是秦氏一脈的嫡系，整個集上只要姓秦，都是秦家的分支。
秦懷遠(yuǎn)帶著一家老小幾十口，在路口恭迎。
見一行人趕到之后，趕忙來到車輦前，躬身施禮：“老神仙辛苦了……”
八名道士下馬的動作整齊劃一，站定后身子向后一轉(zhuǎn)，高聲喊：“恭請?zhí)鞄煛?p> 等眾人禮畢，那號稱卦臺天師的道人才站起身，緩緩走下車輦。
自始至終，都未作一聲。
兩旁看熱鬧的民眾小聲議論。
“嚯，你瞧瞧人家那派頭，真不愧是活神仙降臨啊……”
“那可不，就那幾個徒弟，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
“這世間真有這么白的馬？那毛色簡直白中透亮……”
“嘖嘖，那車上的行頭，鋪的可是鹿絨，得有多軟和……”
卦臺天師下車之后，便立在原地沒有動身，只是仰著頭四處觀望。
周圍的民眾也仰著頭，到處瞧瞧看看。
“老神仙這是在看啥呢？”
“害，你沒聽說過望氣術(shù)嗎？這是在看妖氣呢……”
“這天上啥都沒有啊？能看到什么？”
“呲，你要是能看見了，不也成神仙了？”
秦懷遠(yuǎn)一家老小仍然恭立于一旁，沒人敢出聲打擾。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變小，最終歸于一片寂靜。
就在眾人心中琢磨，這活神仙到底在看什么的時候。
突然間，一陣突兀的驢叫聲響起。
人群的最后方，有一頭白色的毛驢正扯著嗓子干嚎。
這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頓時惹起所有人的注意，紛紛側(cè)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卦臺天師不滿的瞥了一眼身后，揮揮袖袍，當(dāng)先進入府內(nèi)，秦家人和那些弟子們也緊隨其后，魚貫而入。
“這附近有妖……”
秋小乙面色凝重的說了一句，伸手撫摸著毛驢的鼻梁。
聽聞此言，喜兒緊張兮兮的抓住少年的胳膊，四下張望，“在哪里在哪里？”
“不知道，咱們看看去……”
秦公府門前已經(jīng)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家丁們守著大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但仍有好事的人，伸長著脖子，往里觀瞧。
看不到里面情況的人，則三五成群聚成一堆，神色不安的探討著什么。
秦家小姐的怪病已經(jīng)人盡皆知，若是這秦家集上真有邪祟，保不齊下一個會輪到誰。
“喲，那不是二哥嘛？可有陣子沒見了……”
“還真是嘿，怎么這就走了？連熱鬧都不看了？”
“還看什么熱鬧？他剛才在門子下都昏倒了，你看他現(xiàn)在虛的，走路都沒勁了……”
“是啊，我中午的時候也見了，面色很差，都發(fā)綠了……”
“該不會是？”
眾人打量著那個離去的身影，眼神中帶著思索的意味。
一男一女牽著驢也湊了過來。
“這位老兄，麻煩問個路，”秋小乙沖一人拱了拱手，“往南走，最近的莊子離這有多遠(yuǎn)？”
那人回過神色，“哦，大概四五十里吧，怎么了？”
“我們是趕路的，這集上哪里有開著的客棧嗎？”
“有啊，”那人沖前方一指，“看到那穿藍(lán)袍子的人了嗎？那就是客棧的掌柜，你找他就行?！?p> “好嘞，多謝老哥……”
四五十里路可不是一下午就能趕到的。
心中略微一合計后，秋小乙決定先在此地住上一宿。
就在二人說話的時間，人群里又是一陣嘈雜。
眾人一個個搖著頭，開始各自離去。
秋小乙追上客棧的掌柜，說明自己的來意后，一同往客棧行去。
一路閑聊，他也通過掌柜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這秦公府五世同堂，最年長的老太公，已經(jīng)超過百歲，身體還頗為硬朗。
最年幼的，便是那生病的小姐，名為秦小小，如今剛滿十四。
要說著秦家的繁衍能力，可真的是不容小覷。
近五代傳下來，兒子生了不少，可就是沒一個女兒。
按照守舊觀念來講，當(dāng)然是兒子越多越好。
起初的時候，也的確沒人在意這些。
但十四年前，當(dāng)代家主秦懷遠(yuǎn)的長子，卻生了一個女兒，這還是百年來的頭一回。
這個秦小小剛一降生，整個秦家都?xì)g天喜地。
所有人都說，這閨女算是投胎投對了。
在秦家的地位之尊崇，無人能及。
在所有人的寵溺之下，這秦小小在府中可謂是一個混世魔王，所有人都得受其指派。
就連一百歲的秦老太公，都得趴到地上，給這玄孫女當(dāng)馬騎。
小小他爹倒是想管教女兒，可根本管不了啊。
別說動手了，哪怕聲音大了一點，把閨女嚇哭，都要挨頓揍。
同輩的男孩們更是生活在折磨之中。
寵溺這個妹妹倒是不假，但總不能什么無理的要求都滿足吧？
但事實上就是這樣。
只要秦小小提出要求，他們就得滿足，但凡敢說半個不字，這妹妹就要哭。
這一哭可就遭了，上面四代長輩，挨個教訓(xùn)一遍。
所有的委屈都得咽在肚子里。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十幾年。
直到十天前，這閨女在街上閑逛，莫名其妙的就暈倒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中了暑，但這已經(jīng)入了秋，雖說天氣還沒轉(zhuǎn)涼，卻也過了中暑的時節(jié)。
閨女這一暈倒，可把秦家上下都著急壞了，到處請名醫(yī)前來診治。
就這附近十里八鄉(xiāng)，只要是個郎中，就被秦家人找過，但所有人都無計可施。
最后才有人猜測，這秦家小姐會不會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家上下又開始到處尋找法師，來秦家驅(qū)邪。
一次性找了三五個，壇也開了，法也做了，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秦家確實有不干凈的東西，正在攝取小姐的魂魄。
但這些人都表示自己道行低微，不是那邪祟的對手，只能另請高明。
最終無奈之下，由老太公親筆修書，將卦臺天師請來。
這秦老太公為何一百多歲身體還很硬朗？
其中原因便與這卦臺天師有關(guān)。
相傳二人曾是幼年的玩伴，關(guān)系極好，曾一起在世間游歷過一段時間。
在見識到到這世間的種種神奇后，二人便萌生出潛心修道的想法。
但老太公還需要繼承家業(yè)，于是便沒有與之共同拜師。
雖說二人就此分離，但卻一直有書信往來。
二人也都還記得當(dāng)年的交情，所以在收到老太公的書信之后，這卦臺天師絲毫沒有遲疑，親自趕來。
“你知道這老神仙是什么人物嗎？就算是武陽城的城主出面，都不一定能讓人家親自出山……”
說道此處，掌柜的臉上頗有些得意之色。
想來這卦臺天師能夠親自造訪秦家集，這集上的人臉上都有榮光。
聽掌柜的這么一說，秋小乙想起了自己素未謀面的師兄。
按照師尊所言，這個師兄好像在武都也頗有一番成就。
不知道比起這卦臺天師如何呢？
想到此處，秋小乙暗地里搖了搖頭。
按照這掌柜的說法，師兄肯定是比不上這卦臺天師的。
甚至別說那位師兄了，就連師尊，怕是也難以匹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