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是地牢
天穹似乎開朗了一些,他的心頭事了卻了一半,還有一半必須去到武家才能完成。
等這一切都結束后,猶留知道自己已到了必須歸去的時候。
只有回到玄冰宮才能迅速修補息體,否則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沒有能力找到余下碎魂并歸體。其間,他試圖打開魂圖,識覺卻毫無反應。
若是沒有魂圖,要想在野林里要找到余下碎片,必然是個歷經(jīng)漫長歲月的尋覓。而他這副屬于脆弱的皮囊,未必能堅挺到最后。
或許,他的內心深處,并不愿意森林之子魂魄集全的那天太早到來。
不安一直盤踞在心頭上,盡管森林之子已經(jīng)給予他承諾。但經(jīng)歷這么多無常之后,他對許多事情都不再持有執(zhí)念了。
這股蠻力果然野蠻,猶如梗在喉嚨的雞腿骨,根本無法吞下肚子。
息體一直在催促他立即返回,大概也是累了。
不管他是否愿意,玄冰宮都是他的老巢。
在這剎那間,猶留問自己:此時這個他,究竟還剩下多少是他自己?
這個答案極其悲觀。
轉眼,他便放棄了這種毫無意義的思考。
有多少,重要嗎?反正他就是他,就像七歲以前是他,七歲以后依然是他。
若是繼續(xù)糾結這個問題,那無疑是自尋煩惱。
去一趟玄冰宮,回到野林后,估計又要老上幾歲了,這是他最不愿意付出的代價。
但凡血肉鑄就的皮囊,無論人族還是獸類,壽命都極其短暫。
上次異界走一趟,他已經(jīng)失去了好幾年。
若是再來幾次,這副皮囊豈不是就要塵歸塵土歸土了。
作為皮囊的主人,他還沒有像個普通人一樣,好好享受過皮囊所帶來的樂趣,譬如瘦子的建議。
娶妻生子對他來說太過渺茫,像他這樣沒有未來的男人,如何給予一個女人家和未來?
算了,免得害人害己。把心一橫,他立即將思緒轉向眼前可以解決的事情。
不知道和武城內此時是什么狀態(tài)?
本想驅識覺前往一看,但他又想反正都得走一趟,看與不看,也就無所謂了。
如今,那和武地宮已然都是參良的領地,地上也都是他的提線木偶。
而參良看待他的目光,只能是獵人看見獵物的興奮。
一想到大概率會碰見參良,以及可能發(fā)生任何在意料之外的突發(fā)情況,他的腦就立即腫脹起來。
息力還未放棄,依然在努力消化蠻力。
然而蠻力異常頑固,根本不肯臣服,正在他體內與息力展開激烈的廝殺。
這樣的蠻力居然沒有修出息識,真是令他費解。猶留不由想起一句話: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用在此蠻力身上倒是合適,過于野蠻,也就無法再生出其他了。
皮囊時不時被沖撞,最強烈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肋骨幾乎要斷成兩截,皮肉要爆裂成。
肉體的疼痛襲來,間歇地挑戰(zhàn)他的意志。
根本不是息力能消除的疼痛,他只能咬著牙強忍,以為只要忍一忍就能過去了。
可誰知,息力與蠻力把皮囊當作決斗場,上竄下跳,游走在皮囊之內,根本沒有固定的疼痛點。
冷汗驟下,他不得不扶住櫻花樹坐下,疼痛超越了極限,一次次沖垮他的意志。
腦袋像個瓜一般爆裂了,迫于無奈,他只能釋息讓皮囊陷入熟睡中。
或許睡上一覺后,決斗就會結束了。猶留只能如此祈禱。
息力安眠,他閉上眼,在櫻花樹下睡了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濃黑。
龍吟峰的霧障早撲下山,放眼望去一片灰色的霧海,徹底將平原覆蓋。
一陣吵雜的腳步聲闖入櫻花林中,他閉眼換上識覺。接著,幾張陌生的臉立即出現(xiàn)在識覺里,距離他也就是五六十米。
“樹爺,為何不把那些人給殺了?”一個大煙嗓子問。
“為何我還不把你殺了?”一道厲聲反問。
樹爺?猶留想起了和武郊外那間充滿故事的皮革店,莫非這么巧合?
“還差幾張野人皮,”依舊是那個煙嗓子?!俺抢镔F人們催得實在有些急?!?p> 野人皮?原來以博赫之名到處捕捉野人的獵人就是皮革店,堂堂皮革店竟然也做見不得人的皮肉生意。
同類相殘,雖有所耳聞食人族后代以殘殺同類為樂趣,但這種事情成為事實時,他還是無法接受。
城中貴族?究竟和武城內還是陰城?又或是野林某個大城?
“蠢貨?!蹦菢錉斄R道,“那群人絕非尋常野人,他們做事的風格與尋常農戶截然不同?!?p> “我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還不如那幾戶農家。”煙嗓子仍然不甘心。
“那是你蠢人眼拙,幾件衣裳能說明什么,樹爺當年穿的還不如你?!睒錉斃^續(xù)道,“在百米范圍內,他們若要動手,你怎么死都不知道?!?p> “不就是幾個蓋房子的苦工,又不是巫醫(yī)族,竟有這能耐?”煙嗓子顯然不服氣?!八麄兊钠?,瞧著倒是不賴,城里貴人們一定會滿意?!?p> 城里貴人何時興起這變態(tài)的嗜好?
或許呂長老是對的,只有讓野林人脫離野蠻和原始,綻放文明,偌大野林才有未來。
“拖他們幾天,又不會死。要是不滿意,讓他們自己去獵?!睒錉斦f。
“樹爺您是爺,小人不過就是個中間跑腿的?!睙熒ぷ咏辛似饋恚澳切┵F人要是急起來,非得拔掉小人的皮不可?!?p> “那你想如何,讓樹爺我去解釋?”
“他們哪里配啊!”煙嗓子顫聲道,“他們就像不能斷奶的孩子,根本戒不掉。只要小人哭得慘些,一切都是博赫家族的錯,自然是怪不到小人頭上的。樹爺,這些人,小人是真瞧上了。龍吟峰附近,人煙罕至,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p> “你看上他們的皮,人家指不定也看上你的命,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躲進林子里來?”樹爺厲聲笑了起來。
“的確從不曾見過樹爺給誰讓過路?!睙熒ぷ踊卮?。
“野林里除了巫醫(yī)族,還有許多隱居的能人異士,他們要殺你的辦法比你剝皮剔骨的技術要更多更精致。今日碰上他們,確是我們走了霉運。若不是他們專注于蓋房子,我們剛剛就地化成肉泥了。”樹爺說。
“天啊,多謝樹爺救命之恩。”煙嗓子尖叫起來,“今日若不是跟隨樹爺出行,小人這條性命就已經(jīng)折在這里了。小人還沒有留根,這是差點就斷子絕孫啊。樹爺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樹爺,都道這龍吟峰附近怪事頻發(fā),會不會是這伙人所為?”
“放心吧,我們一直往前走。”樹爺繼續(xù)道,“只要走出這平原,就可以到達鎮(zhèn)上,那里有武家駐兵把守。如果他們是七子七族之外的部族,就不可能進入人族繁華地界。如果他們是和武子民,也沒膽量和武家士兵動手。不管他們是誰,只要我們不去挑釁,他們定然也不會找自找麻煩。”
“這群怪人為何在此處修房子?”煙嗓子問。
“這么好奇,你親自去問吧?!睒錉斮咳晦D身往左側走來。
聞言,識趣的煙嗓子立即閉嘴,與他們身后的黑甲士兵一般神情。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道撲鼻而來,就連櫻花生息都無法將其稀釋。猶留有些驚訝,這樹爺?shù)谋亲油`的啊。
“樹爺,怎么了?”煙嗓子追上前。
“有生味?!睒錉斶呎f邊轉身回到原來的方向,“大概是林子里的小東西吧?!?p> “都說樹爺?shù)谋亲?,那是老天爺賞飯吃,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煙嗓子說。
“少廢話?!睒錉?shù)淖旖情W過一抹冷笑。
這時候,猶留就在他們前方第三棵櫻花樹下。他睜開眼睛,好親眼見識一下十字街上傳說不休的樹爺。
誰知此刻,一股妖風沖進林子里,將那樹爺朝他這個方向甩了過來。
下個霎那,那樹爺撞上了櫻花樹軀,一陣胡亂抓后,竟與他四目相對,皆是震驚。
“我應該相信自己的鼻子?!睒錉斪プ×怂氖直郏h蕩在半空中。
處于妖風中,息力將他綁在櫻花樹上,與妖風拉拔。
“你竟然紋絲不動?!睒錉斅冻隽双C人的欣喜?!拔乙欢ㄒ玫侥??!?p> 關于樹爺?shù)幕奶剖?,猶留沒少聽。立即掙脫他,息力用勁過大,那樹爺竟被拋出了林子。
妖風抓住了空隙,立即將他卷入風中,不斷翻滾,須臾后意識如豆腐渣,只能隨風而去。
醒來時,識覺立即向他介紹了身在何地。
熟悉的環(huán)境,在識覺里重疊。
轉眼,他竟然身在陰城地宮之下的地牢中,而那股妖風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
還是那間小小牢房,昏暗潮濕,霉味濃稠,實在令人作嘔。
環(huán)顧四周,他看見一個小男孩蜷縮在墻角里,滿臉淚痕。
倏然,那小男孩站了起來,緩緩走向他,一直走進他的皮囊里,徹底與他融合在一起。
熟悉的生息喚醒了猶留混沌里的記憶,原來這就是他丟失的那段牢獄歲月。
PS:更名記部分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