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正往林王府趕。
林王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這座府邸沒有被重新賞賜出去,也沒有人過來打理過。
院子里破敗荒涼。
瘋長的雜草,枯敗的花樹。
忽然的刮起一陣風(fēng),房檐上的破瓦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哭泣,要是一般人估計早就被嚇得跑路了。不過寧缺也算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不至于被一個荒廢了的破屋嚇到。
與其說嚇到,不如說是怕別人被嚇到。
寧缺一身黑衣,帶著猙獰的鬼面具。這樣看來,到不知道到底誰是鬼,誰是人了。
咔啦啦一聲驚雷。
寧缺猛抬頭,看著剛剛劃過夜空的一道明亮閃電。
終究是逃不過一場大雨。
拂面的風(fēng)越來越大,天空上的烏云也翻滾起來。
寧缺直接是幾個閃身,踏著破碎的屋脊往后花園跑去。
林王府的后花園也不小,假山大大小小的也有不少。寧缺只能落在一處破敗的只剩下一半的小亭子上。
目光掃視間,觀察哪里的假山附近有異樣的地方。但凡這里有人進(jìn)出,有人活動,就一定會留下他們的痕跡。
很快,寧缺就順著被人為踩倒的雜草痕跡,來到了一處假山之下。
密室的入口,就出現(xiàn)在眼前。
連點掩蔽措施都不做,真是不夠?qū)I(yè)。
寧缺出于習(xí)慣,還是在入口處試探了一下,然后才縱身跳入。
在那之前,就把刀抽出鞘,穩(wěn)穩(wěn)的拿在手里。為了以防萬一,一但是圈套,寧缺馬上就能反擊。
落地。
沒有機關(guān),沒有伏擊,沒有毒氣,沒有燈光。
寧缺打懷里拿出火折子。
這火折子,是用油封過的,里面是還在緩慢燃燒的木炭,只要打開蓋子,迎風(fēng)就見火苗。
雖然火折子的光亮不大,不過姑且能照亮腳下的道路。
寧缺走進(jìn)去。
最里面的密室,凌雪合衣倒在一旁的地上。屋子中間擺放了不少的奇奇怪怪的花朵,看樣子估計是有毒的吧。
寧缺沒敢多待,抱起來凌雪就出去了。
屋子最中間的花,帶著奇特的三彩之色,它散發(fā)著的氣味,讓周邊的花朵都隱隱有枯萎之勢。
這樣看來,到好像是這朵花在強行吸取周邊那些毒花毒草的精華,然后壯大自己。
花開三色,其中的一部分花瓣隱隱有轉(zhuǎn)變成第四種顏色的趨勢。
可惜來的是寧缺,他對這種奇花異草根本就不感興趣。要是來的是唐雨依,那怕是要把自己的女兒丟到一旁不管,然后小心翼翼把那花取回家去。
寧缺先是抱著凌雪出了密室,然后又變成背著她往六扇門衙門去。
雖然簡單檢查了一下她的狀況,內(nèi)息平穩(wěn),面色如常。應(yīng)該是沒有中毒或內(nèi)傷,可不論寧缺怎么呼喚,凌雪就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這種情況,只有回去找精通醫(yī)毒之道的唐雨依。
咔啦的又一道炸雷。
纖細(xì)的雨點落到寧缺跟凌雪的身上,帶著冰冰涼的寒意。打透衣衫,滑過臉頰,最后或是被甩開,或是墜落塵埃。
雨點從細(xì)小的點點慢慢變成豆大的雨滴。
嘩啦啦的洗刷過屋脊檐角,帶著所有的泥土匯聚到地面的低洼處。
寧缺正趕路,卻感覺背后緊貼著的凌雪的身體卻越來越熱。
這不應(yīng)該啊。凌雪修煉的是純陰至寒的功法,每次過多催動內(nèi)息,就會在體內(nèi)產(chǎn)生寒毒,需要有極烈性的酒中和。可是從沒有出現(xiàn)過沒催動內(nèi)息,反而身體異樣發(fā)熱的情況。
心里焦急,腳下也不由得快了幾分。
一雙帶著灼熱溫度的玉臂卻纏上寧缺的脖頸。
“師姐……雪兒姐,你醒了?”
寧缺一個趔趄,幸好多年練武的底子,才很快的在一處屋脊上站定了腳步。
還不及回頭,凌雪反而緊貼了上來。
“寧缺……”
寧缺有些不適應(yīng),凌雪呼出明顯帶有異樣溫度的氣息,就正好打擊在寧缺的側(cè)臉上。
“雪兒姐,你感覺怎么樣,身上可有什么不適?”
寧缺有些不適應(yīng)的偏開了頭,故意大聲一些,詢問凌雪的身體狀況。
“寧缺……”
凌雪的粉舌有些打卷,說出來的話也不像往常一樣清晰,反而有些含糊不定,軟軟糯糯的。
她沒回答,只是反復(fù)喚著寧缺的名字。
寧缺眉頭一鎖,他感覺凌雪一定是出了什么狀況,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趕回去,讓唐雨依查看一番。
原本就攬在脖頸的雙手收回到寧缺的肩頭上,凌雪上身一傾,吧嗒一口啄在寧缺臉上。
“雪兒姐別鬧了,咱們先回去讓師娘看看……”
寧缺現(xiàn)在心里哪里還有半點旎旖,就只剩下不安和焦急。
……
楊柳坊拐子街,甲字七號。
一輛馬車緩緩走來,馬蹄踏在青石板道路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音。
充當(dāng)黑衣馬夫的阿七跳下馬車,然后向昏暗處招了招手。頓時就有好幾個黑衣人顯露出來,靜悄悄走到寧缺房子外面的墻下。
阿七走到馬車的窗簾下,垂手站定。
咔嚓,天空閃過一道銀龍。
貴公子用折扇挑開窗簾,看著外面站定的那些黑衣人影。
“阿七,還剩多少人?”
阿七大概掃視了一下四周,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才低聲說道:
“除了留在城外接應(yīng)的人,現(xiàn)在還在這的就只有這十五個人了,主子?!?p> “嗯?!?p> 貴公子一抬眼皮,原本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里卻閃著決絕的寒光。
成敗在此一舉。
“動手吧。”
阿七指定一人,那人直接翻墻而入。過了一會兒,傳來了平安無事的暗號。
唰唰唰。
一眾黑衣盡數(shù)入院。
阿七帶頭進(jìn)入主廳,沒有燈光,只有讓人伸手摸不見五指的黑暗。
此時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一瞬間映照出來屋子里的眾人。
阿七一眼看見了坐在正座上的高挑陰影。
雖然看不清楚面目,但從身材來看好像是一個女子。
阿七心里暗叫不好,屋中有人明顯在等自己這一行人自投羅網(wǎng),看來想螳螂捕蟬,反倒自己成了獵物。
口中發(fā)出一道凄厲的嘶鳴聲。
即是給周邊死士發(fā)動攻擊的指令,也是給在院外的自家主子的提醒。
可偏偏此時雨下的大了起來。
噼里啪啦的聲音,將那聲嘶鳴聲也不知道掩蓋下來多少。
院門外,那輛馬車卻早就不見了蹤影。
大雨傾盆的街道上,馬兒在雨水中艱難的前行著。
馬車?yán)铩?p> 貴公子把那折扇全都展開,看著那首自己親自寫上去的詠菊詩。明明一筆一劃都是自己的,可為什么寫下的這首詩卻跟自己格格不入呢。
“少爺,咱們就直接走嗎,不等阿七他們了嗎?”
小丫環(huán)不解的問道。
“爹爹說,不論什么時候都有給自己留有后手?!?p> 貴公子凝著眼眸,指尖輕輕點在那首詩里的那個“殺”字之上。
她最愛這句詩中的這個字。
而拼命催趕馬車的馬夫抬起頭,遮雨的斗笠下是血熊那張臥蠶濃眉的國字大臉。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