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不會等待
“我們接下來去玩過山車吧。”
陳子耀伸了個懶腰，淡淡的金色陽光灑落下來，讓他臉上那些發(fā)青腫起的傷痕更加明顯。
而這些，都是肖青岑造成的。
現(xiàn)在的她一看見陳子耀的臉就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不行，你要跟我去醫(yī)務室看看。”
雖然肖青岑對陳子耀故意嚇她這事還感到有些別扭，但她更放心不下陳子耀的傷勢。
“不用了，我又沒什么事，過幾天就好了?！?p> “你現(xiàn)在就得跟我去?！?p> 肖青岑的話語堅定而又不容拒絕，因為要是陳子耀的傷加重了，她會更加自責。
“班長，真不用了。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
為了不讓肖青岑擔心，陳子耀還特地在她面前蹦噠了幾下表示自己無礙。
“所以說，男人嘛就要有男人的樣子，這點小傷……”
在陳子耀說話的時候，肖青岑輕輕戳了一下他臉上的淤青。
“哎呦！”
“你不是沒事嗎？”
“我……”
一時間，陳子耀無法反駁。因為剛才的慘叫聲已經(jīng)出賣了他。
“蘇源，雨歆，你們先玩吧，我?guī)タ纯?，過會兒就來找你們?！?p> “嗯，那一會兒見嘍?！?p> 從鬼屋出來后，她就恢復了之前的活力。
“?。。?！”
身后傳來一聲大叫。
就在蘇源意識到不妙時，林雨歆被從鬼屋里狂奔出來的一個小男孩撞上了。
毫無防備下的林雨歆被撞得站不住腳，身體筆直地向前倒下。
“唔……”
林雨歆強忍著疼痛站起來，她的左腿膝蓋磕破了皮，滲出淡淡的猩紅。
“好痛啊。”
小男孩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小弟弟，你沒事吧？”
林雨歆踉踉蹌蹌地走過去，為男孩檢查身上有沒有哪處受傷。
其實，小男孩只是因為頭撞到了林雨歆而有些疼，并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在確保小男孩沒事后，林雨歆把他扶起來，幫他拍掉褲腿上的灰塵。
“你的爸爸媽媽呢？”
林雨歆往鬼屋出口看了一眼，從這個小男孩之后就沒有其他人出來了。
就在林雨歆為此發(fā)愁的時候，蘇源突然蹲下，抓住了她的小腿。
“你干嘛？！”
林雨歆下意識地抬起腿，想從蘇源的手中逃脫。
“別動?！?p> 蘇源的話讓林雨歆乖乖放下了腿。
“不好好清洗消毒的話，傷口會感染的?！?p> 膝蓋上磕破的地方還沾染了不少灰塵。
“要馬上去清洗一下?！?p> 蘇源看了看周圍，這些游樂設施的附近應該都會有廁所。
“沒關系的，我沒什么事?！?p> 林雨歆說的話簡直就和剛才陳子耀說的一模一樣。
蘇源沒有打算耗費時間說服林雨歆，他直接抓住林雨歆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蘇源，等等……”
“那就等等再說。”
“可那個小孩……”
“他又沒受傷?！?p> “可他好像和父母走丟了?！?p> “不用管他，他自己能找到?！?p> 蘇源的這句話讓林雨歆心中的某種東西動搖了一下，就像一個忠實的耶穌信徒迷失了她一直以來的信仰。
林雨歆回頭看了眼那個孤零零的小男孩，又看了看蘇源。
在經(jīng)歷了不知怎樣艱難的抉擇后，林雨歆掙脫了蘇源的手。
“對不起?！?p> 林雨歆緊閉著雙眼，朝著蘇源鄭重彎腰，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個小男孩。
蘇源就這樣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林雨歆遠去的背影。
因為在林雨歆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瞬，蘇源看見她的眼角泛著淚光。
“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雨歆微笑著俯下身問男孩，同時也趁背對蘇源的這個機會擦拭淚水。
可能是因為看見林雨歆又哭又笑的奇怪表情，小男孩遲遲沒有回答她。
“沈豫，你姐呢？”
蘇源發(fā)出無聲的嘆息，也回到男孩旁邊。
“她去買吃的了?！?p> 蘇源一問，小男孩立刻回答。
“誒?！你們認識？”
這是什么情況？林雨歆開始有些弄不明白了。
“嗯，以前一個朋友的弟弟?！?p> “她去買吃的那你就別亂跑啊?！?p> 蘇源勾起中指，照著沈豫的頭敲了一下。
“我也沒辦法啊，我一直都想進一次鬼屋，但每次來姐姐都說我還太小，不肯讓我進去?！?p> 沈豫一臉委屈地護著頭。
從他剛才被嚇著跑出鬼屋的表現(xiàn)來看，他姐姐的做法是對的。
“剛才她讓你在哪等的？”
沈豫抬起小圓腦袋，表情認真地想了想。
“呃……我忘了?！?p> 所以說蘇源才喜歡不上小孩子這種生物。
“蘇源哥哥，我們再玩一次鬼屋吧?！?p> 一想到剛才鬼屋里的場景，沈豫激動得跳了起來。
“還想著玩，你自己看看？”
蘇源揪著沈豫的耳朵，讓他看向林雨歆膝蓋上的傷口。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耳朵上傳來的痛楚迫使沈豫不停地向林雨歆道歉。
“好了，蘇源，你別這樣?！?p> 林雨歆這么一說，蘇源才肯松開手。
“走吧，先去前面的廁所清洗一下傷口?！?p> “那這個孩子呢？”
“別管他，他姐會來找他的。”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林雨歆的錯覺，雖然蘇源和沈豫認識，但她總感覺蘇源并不是很想和沈豫呆在一塊。
“沈豫！”
聽到這個聲音的沈豫迅速躲到蘇源身后，兩只手抱緊蘇源的大腿。
一個和林雨歆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朝這邊走過來。
她穿著一件能襯托出苗條身材的薄大衣和一條淡色系的高腰闊腿褲。
“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在那等著別亂走?！?p> 這個女生神情煩躁，在責備沈豫的同時，朝這邊大步走來。
沈豫被蘇源用一只手給拎到了前面。
“……”
女生這時才注意到蘇源，原本指著沈豫的手僵硬地垂落下來。
她在看向蘇源的眼神里，夾雜著難以解讀的情感。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p> 比起剛才，她的聲音溫和了不少。
“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蘇源的這句話是對林雨歆說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這個女生。
“等一下。”
聽出蘇源要離開，女生馬上叫住他。
“這么久不見，要不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我請你?！?p> 面對對方的邀請，蘇源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興趣，轉(zhuǎn)身就要帶著林雨歆離開。
“你受傷了？”
膝蓋受傷的林雨歆走路時的不便很容易就會被注意到。
“我身上倒是有帶創(chuàng)可貼，不過最好還是要去清洗一下，不然的話會很麻煩?！?p> “餐廳那邊的話應該會有洗手間?！?p> 她這樣補充了一句，然后看著蘇源的背影，靜靜等待他的回復。
“差不多到午飯時間了?！?p> 在聽到蘇源這句話的時候，女生掩飾不住地露出喜悅之色。
……
蘇源他們來的是一家松餅店，說實話這個時間就吃午飯還是有些早，店內(nèi)也沒什么客人。
在兩個女生去衛(wèi)生間處理傷口的時間里，蘇源帶著沈豫在店內(nèi)找了個較為偏僻的座位。
“啊，找到了！”
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林雨歆在看見蘇源后大喊出聲。
若不是現(xiàn)在店內(nèi)沒什么客人，蘇源覺得她一定會遭到店員的驅(qū)逐。
在她們往這邊走過來時，蘇源注意到林雨歆的膝蓋上貼了兩個創(chuàng)可貼，大概是因為傷口太大了。
店里的座位是四人對坐，林雨歆在蘇源旁邊落座。坐在對面的是沈豫和他的姐姐，此時的沈豫已經(jīng)吃上了店員剛端過來的松餅。
“謝謝你啊，佳怡?！?p> 看樣子，這兩人已經(jīng)互相認識過了。
“真的很抱歉，都怪我沒管好我弟弟?！?p> 沈佳怡將沈豫手里的叉子拍落，讓他起來給林雨歆道歉。
“對不起，雨歆姐。”
看到對座的兩人站起，林雨歆匆忙放下已經(jīng)送到嘴邊的松餅，也跟著站了起來。
“沒事沒事，不怪他。是我自己那個時候沒好好注意?！?p> 在得到林雨歆的原諒后，沈佳怡才肯讓沈豫坐下。
“說起來，真沒想到你剛轉(zhuǎn)來沒幾天就和蘇源交上朋友了?！?p> “朋友？我嗎？”
林雨歆借用余光偷偷觀察蘇源的反應，她也不確定自己算不算是蘇源的朋友。
“不是朋友的話也不會在周末一起來游樂園吧。”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p> 不知該怎么回答她的林雨歆只好勉強做出一個笑容。
聽了林雨歆模棱兩可的回答，沈佳怡說：“從幾年前開始，蘇源就斷絕了一切社交來往。所以他愿意跟你來這，肯定是把你當朋友了?！?p> “為什么？”
這種事林雨歆還是聞所未聞。
“因為……”
沈佳怡停頓了一下，見蘇源沒什么反應，才繼續(xù)說。
“因為某個人的離開?！?p> “誰？”
林雨歆馬上追問，她似乎很在意這件事。
沈佳怡沒有繼續(xù)回答林雨歆的問題，而是又一次看向蘇源。
蘇源的臉上依舊是一片風平浪靜，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你還在等她嗎？還是說，終于肯放棄了？”
沈佳怡盯著蘇源，她在期待著某個答復。
“你還是那樣，一點都沒變?！?p> 蘇源不緊不慢地吃了口松餅，這是他第一次向沈佳怡說話，但依舊沒有看向她。
“你也是。”
沈佳怡失意地垂下頭，看樣子，她已經(jīng)得到了那個答復。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過后，沈佳怡再一次開了口。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不該說那種話。”
“很抱歉的是，你說的事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
“不，你很清楚?！?p> 沈佳怡知道，那件事蘇源記得比誰都要清楚。
蘇源無視了沈佳怡的話，繼續(xù)吃著松餅。
“其實……你沒必要一直等下去?！?p> “為了她，你失去的已經(jīng)夠多了。你應該為自己想想，想想你的未來，不要再拘泥于過去了，好嗎？”
“你還要說這種話嗎？”
蘇源有些不耐煩，故意做出一個小拇指挖耳朵的動作。
旁邊的林雨歆幾次想開口卻一直插不上嘴。
“你真的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F(xiàn)在坐在我面前的，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p> “變成什么樣？沉默寡言？消極主義？還是陰沉男？”
“不過就目前而言，自卑這個詞還不能拿來形容我?！?p> 蘇源一臉無所謂地把沈佳怡沒說的都說了出來，就好像他說的那個人同自己沒有關系。
“為什么？為什么還要等？你還不明白嗎，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不會再回來了！”
說到后面，沈佳怡情緒激動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雙手撐著餐桌。
“……”
前面沈佳怡說了這么多，蘇源始終是一臉泰然，滿不在乎。但唯獨這最后一句，讓蘇源眼中的整個世界仿佛都暫停了。
足足過了一分鐘，沈佳怡才重新開口。
“對不起，我……”
“說完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p> 蘇源將盤里最后一塊松餅送入嘴中，起身準備離開卻又突然停下。
“哦，對了，還有件事，下次別再讓小孩子亂跑了。”
當蘇源從沈佳怡的位置旁走過時，她問了蘇源一個問題。
“一直以來，你等待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為什么？”
“因為風的一生都無法停下自己的腳步，它永遠不會懂得什么是等待。所以它留不住自己，更留不住別人?！?p> 聽完，沈佳怡自嘲地笑笑，無力地癱坐下來。
這一瞬，她覺得先前那個還抱有一絲幻想的自己很可笑。
她知道的，她明明知道的，就算等得再久，蘇源也不可能放得下那個人。
“佳怡，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我有些問題想問你?！?p> 沈佳怡看著向自己要聯(lián)系方式的林雨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底重新煥發(fā)起一抹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