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永昀養(yǎng)病情敵相遇
永昀被馬車顛簸撞傷的消息很快傳了出,親戚們陸續(xù)買了補品來侯府看永昀。芝蘭室里日日燉著香噴噴的罐子肉,湯里稍微加點補氣血的藥材,顯得像燉藥一般。永昀的小細脖子上用鮮艷的紅繩拴了塊有幼童半個手掌大小的古玉璧掛在胸前,那玉雙面圖騰,整體微赤,用來“鎮(zhèn)一鎮(zhèn)”,又在額頭上系了根寬布條,窩在炕上“養(yǎng)病”,供送禮的親戚們瞧。
小早小晚這次因護主得力,受到侯爺夫婦嘉獎,得了不少賞賜,尤其是小晚,這段日子永昀每頓吃什么都征求小晚意見,小早小晚每日與主子同桌而食,冷了還偶爾可以同炕而臥,生活不要太享受,小晚吃的是一日胖似一日。
那天跟隨永昀的兩位嬤嬤不幸遭遇瘋子撕扯,嘴巴又被扇的破腫,羞恨不能釋懷,回府之后便向主子告了假,在家裝病躲著不出來,雖然夫人送了不少東西安慰,但兩位嬤嬤終究是良家婦女,一時心結難解,也不好勉強。永昀關心了些客氣話,也由著嬤嬤躲在家不來管她。
這日在坻芍貞結伴前來看望永昀,到芝蘭室一瞧,氣象大有增新,首先鋪地的毯子換成了波斯羊絨毯,軟綿綿的讓人不敢重腳。書案上多了五屜筆匣、聚琴墨盒、描金書箱、琺瑯暖硯幾物,件件巧奪天工,奢華非凡。轉過身搶入眼簾的是拔步床內的衾幃,綃帳上遍繡金銀灑珠杜鵑花,以及仙雀、云霞、靈獸、山巒等景物,微處纖毫畢現(xiàn),色澤如夢似幻,仿佛仙山花海一般。妝臺上添了一架金彩輝煌的俄羅斯孔雀鏡,銅質胎骨,面盤余處鑲滿了斑斕奇麗的寶石,又新奇又奢華。
往西間看過來,羅漢床上的禮盒禮包堆的小山一樣,地上燒著大炭盆和熱爐子,永昀披著一件鮮艷的紫紅緞面盤金繡如意三多紋銀鼠坎肩兒,里頭是家常的豆綠色綿綢衣褲,正窩在炕上吃鴨湯餛飩,炕桌上放著四樣精致小菜兒,小早、小晚坐在炕下陪吃。永昀可愛的小臉在額上布條的襯托下顯得如明月般飽滿,氣色也紅潤。
小早小晚一看來了客,忙恭敬起身。永昀放碗正欲躺下,一見來人是芍貞和在坻,便放下警惕。
在坻看見永昀身邊有個紅漆竹編提籃,里面臥一只小花貓,毛茸茸圓溜溜的,十分可愛,松下紅羽緞面白狐貍斗篷,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摸,爾昌忙跟來勸在坻小心。這貓兒卻一點不怕人,像是被摸慣了一樣。
芍貞看看炕桌上的湯菜,就問:“這不早不晚的,你吃的是早飯,還是算中午的?”
永昀道:“我這既不是早飯,也不是午飯,現(xiàn)煮的鴨子餛飩味道不錯,就隨便吃點?!庇肿诳簧险泻粼谯嫔重懚甲P≡缧⊥硌杆偈帐皻埾?,拿水永昀漱口,又給二位姑娘泡茶。
在坻透過半人高的紫銅絲網(wǎng)熏籠罩瞧見炭火盆上擱著銀吊子煨湯,旁邊小爐子上燉著罐子湯,忍不住拿帕子揭開看看,里面是羊肚菌燉烏雞,便對永昀說:“這雞湯也快好了,你要不也隨便吃點兒?”永昀漱了口,說:“過會兒吧,等湯熬爛些。”在坻又指了指熏籠下的吊子問:“這燉的是什么?”永昀回答:“那是燕窩燉阿膠,才擱上的?!痹谯嫘睦锇档溃骸半y怪又胖了點?!庇狸罏楸砬檎x,又說了句:“等會兒燉好了,我們一起吃?!痹谯纥c點頭。
遞過禮品,在坻芍貞就并肩一起坐到永昀的對面。
小早用盤子端來兩個御窯新出的五彩描金杜鵑杯,給在坻芍貞獻了茶。又從茶柜上搬來一方棗木盒子,揭開蓋,全是品香齋特色,老板根據(jù)客人要求搭配了滿滿一盒,細分足有二三十樣,老婆餅、馬蹄酥、火腿白餅、紅棗發(fā)糕、松子黃千糕、松仁椒鹽夾糕、豆沙芝麻如意卷、白玉方糕等應有盡有。看這一盒應是新年開爐才做的,以此招待客人倒十分有面子。
小晚又端來兩方不帶蓋的小木盒,分別是巨勝奴和酥黃獨,說是早上才炸的。在坻芍貞見這兩樣小食金黃酥脆、鮮香四溢,忙都拿著吃起來。
永昀向二人道:“難為你們來看我,外面這么大風雪,都凍壞了吧!”
在坻吃酥黃獨吃的正香,聽這話笑道:“怎么這么客氣?你最近就單養(yǎng)病,可有做你的絨花?”
永昀道:“姐姐怎么連這個都忘了,大正月內閨閣中忌針黹,在家里左不過讀書下棋彈箏,盡量不碰針剪,女紅也少動?!?p> 一句話把在坻說住了,做絨花算不算女紅呢!
芍貞看屋里禮品頗多,就問:“聽說沖撞你馬車的那個瘋子是花總兵的胞弟,花家人可有到你家賠不是了?”
永昀嘆道:“花總兵最早就來了,見到我爹爹說的也很謙卑,他們兄弟雖然不和,遇到事情還是幫出面的。只是花家早分了家,沖撞車馬的那個瘋子是個光棍沒倚仗的,花總兵別的都好說,就人不愿意接手,五城司原本想對瘋子的家人罰銀,沒想到現(xiàn)在竟是接了燙手山芋,無人肯要,昨天還趕來討問我爹爹示下。”
事實上花總兵第一時間出面倒不是因為他勇于振起家門聲威,而是另有謀算,最開始得到消息,他便和老婆一起帶著大量禮品趕到侯府,又賠禮又攀交情,他老婆林氏為人精明,希望能借此機會與這位位高權重的侯爺拉近關系,走動走動,于將來大有好處。
另一方面,花云虎聽說老狼被抓了,大喜過望,巴不得就把瘋狼丟在五城司,無奈經(jīng)不住老娘哭鬧,只得說出不起保銀,把事推給老豹。私底下又找上老豹,說如果豹敢把狼接回來,以后就豹家養(yǎng)活,反正哥哥養(yǎng)了這么多年,誰都對得起了,一句話把豹嚇住?;ㄔ票行某鲥X撈人,把事情從頭到尾漂亮擺平,苦在絕不敢要瘋狼,這些年老狼在哪兒娘在哪兒,要了和老婆間就沒得日子過,所以事情做到一半,突然就慫了,這幾天為這個事愁的躲在外四處奔走逃避,就怕被老娘給揪到。
在坻芍貞聽聞此事滿心疑惑,又聽永昀補充道:“據(jù)傳那瘋子聽不得爆竹煙花聲,只要外面一響動,瘋子就在牢里叫的殺豬一般,五城司現(xiàn)在亂的天翻地覆呢!”
在坻這時問道:“那你家有派人通知花總兵這個事么?”
永昀:“通知了,花總兵一再說遲幾天,為防萬一,他現(xiàn)在正在查這件事情?!?p> 在坻:“這什么借口!”
永昀:“也不是借口,花總兵說了情由,那瘋子住在他老大家,街坊四鄰熟知情況,平時都不敢放爆竹,怕炸出來瘋子,為害不淺,那天他們家隔壁小孩是被一個路過的人塞了糖果和錢,給彩炮讓候著開門送飯的間隙,對著瘋子住的地方炸的?!?p> 芍貞在坻都道:“這么說此事有人故意為之。”
永昀:“花總兵對此不便細說,但據(jù)我爹爹所查,好像是昌邑侯府使人做的。”
在坻忙問:“關昌邑侯府什么事?”
永昀:“花總兵原是老昌邑侯的部下,后來頂了位置,就把韓家的人踢開了,韓家多次對外說花總兵背信棄義,恩將仇報,還讓一些茶館酒肆的說書先生把這些編成故事說,雙方仇怨越結越深,這都不是韓家第一次出招了?!?p> 在坻撫掌道:“我說怎么出這個意外呢!大家散了才一天,清早就傳出你被馬車撞傷了?!?p> 永昀:“終歸不算好事,恐怕有閑言碎語于我不利?!?p> 在坻:“這大可放心,當你爹娘是吃素的,五城司抓捕危險人員不力,驚嚇了路過的侯府車馬,導致侯府的主子被馬車顛簸撞傷,現(xiàn)在正虧了理呢!”
芍貞又問:“花家的人現(xiàn)在怎么說呢?”
永昀:“爹爹的意思是不可有閑話傳出來連累到我,花家的事他們自己解決,不許拖太久。”
二人垂然無語。
在坻看著永昀又笑道:“你系的這布條有什么作用?真病了?”
永昀:“真不真不要緊,我系這個布條,一來,這大過年的,我不用辛苦去給誰拜年,二來,親戚都要來給我拜年,還得帶東西,若是等人來了才系,一則不像,二則不好看?!?p> 在坻和芍貞都驚嘆:“受教了?!?p> 永昀自豪道:“難得有這么好的因頭,不用用豈不可惜了?!?p> 三人趁著興致把點心各吃了幾樣,又把茶用了些,一起聊著過年期間的趣事,又說想拿牌出來玩。小早便從悶戶櫥抽屜里把永昀珍藏的一盒象牙牌取出,并兩粒金骰子送上,小晚又生個小火箱來與芍貞坐,讓三人圍著炕桌玩牌。
擺好牌,骰子一打,芍貞問:“你這里東西挺多的,其他姐妹來瞧過了嗎?”
永昀說:“這些都是我家親戚送的,姐妹就是你們最先來?!?p> 在坻邊翻牌邊說:“雅俗雅量她們家過年事務多,怕是不得空出來,典典就更不用說了,今年是她在娘家最后一個年,親戚們都要見見?!?p> 芍貞發(fā)了張牌,說:“我以前聽嬌兒和沉宓說過,她們家過年忙,從初一到正月十五前后,府里日日擺年酒,戲也不斷,想來勛爵大戶人家的人情禮節(jié)多,你們伯府也是一樣的吧?”
在坻:“年年如此,各種例禮、例宴不能停,你家里怎么樣呢?”
芍貞看著手中的牌說:“我家親戚也不少,連同爹爹的同僚、友人,怎么也得往來十幾日才漸漸歇了?!?p> 永昀抹牌技術好,邊打邊說:“年年過年都這么忙,總聽我娘親說,府里每到過年的戲酒可不是筆小數(shù)目,其實何必這樣呢!在家歇著不也挺好的?!?p> 在坻一邊抓牌擺牌一邊道:“咱們家戲酒歇了,那些唱戲賣酒的吃什么?過年都不走動,日后有了大事親戚也未必會來了。其實我覺得過年熱熱鬧鬧的挺好,親友一起聽聽戲,吃吃酒,一年也就得清閑這些日,把多少想說的話說一說,這才是把年過了?!?p> 芍貞:“是呀,若是過年家里都沒人來,也不好?!?p> 永昀:“沒人來,就到別人家里去呀,怎么都有酒吃?!?p> 在坻笑道:“說得好,不是家里有人來的,就是得去別人家的,過年就這兩樣人?!?p> 永昀:“可不止,那些官員大老爺聽戲吃酒是過年,咱們把牌一玩也是過年,也不比他們把年拜來拜去的差了。”
在坻芍貞都笑著說對。
芍貞:“元宵就到了,今年還出去看燈么?”
永昀笑著說:“我都病成這樣了,哪還看得了燈呢!”雖然全程頭系布條打牌,卻毫不影響技術發(fā)揮。
轉眼又是一場暴雪,雪過地上積厚沒小腿,空氣干冷透骨。
元宵節(jié)這日上午,雅俗才在屋里練過一遍劍,就見三哥院里的紅嶺過來請,雅俗忙穿戴好,坐轎椅去了歲寒居,一到院子里,果見兆輝來了,他系一身白狐大裘斗篷,里面是靛青地雁團紋蜀錦面衣袍,冠玉面目被一陣寒風帶起枝頭碎雪拂過,棱角分明的臉竟像是皇家工匠在玉石上雕琢出的表情,俊美的簡直難辨真假。
兆輝特意守在院子里等雅俗,遠遠看見雅俗坐轎椅過來,身上裹著冬青地妝花面北極狐皮里子斗篷,頭戴赤金鑲珠寶七尾展翅正鳳釵,儀態(tài)分外端莊高貴。兆輝連忙迎過去,走至近前,靜靜看著雅俗下了轎椅,為雅俗帶路掀門簾。
屋里十分暖和,三友已在松苑備好了茶、酒、湯圓點心、烤爐、鹿肉,只等妹妹過來。
江南上前為雅俗解開斗篷,頓時呈現(xiàn)出一身紅地織金起花的燈籠錦對襟長皮襖,在領肩襟衽上鑲繡數(shù)條兩指寬的金線邊紋,直的直,彎的彎,把身形勾勒得高挑英氣,又以雪白的貂皮做里,領襟袖口處露出色澤油亮的風毛,映著日光,銀白如河。
天下樂燈籠錦為蜀錦極品,京中豪門也難見此物。兆輝祖居成都府是蜀錦產地,繁榮富庶遠超中原大部,對這蜀錦最易獲取,年前兆輝從老家送來的蜀錦中選出兩匹絕佳花色,特意送來給雅俗制衣。
今日見雅俗穿上了自己精心挑選的衣料,尤其這身做工別具匠心,穿在身上服服貼貼,端端正正,盡顯蜀錦之華美,人品之尊貴。兆輝滿心高興,忙搬椅子請雅俗坐。
直到雅俗來了,兆輝方才肯坐下吃東西。
三友對妹妹說:“哥擔心去早了打擾你習劍,可你不來,兆輝等到現(xiàn)在一口茶都吃不下?!?p> “三哥想找我什么時候都行,這算什么打擾?!毖潘走呎f邊笑著將手上的銀鼠皮里外發(fā)燒手籠遞給一邊塞北,腕上露出一枚奢華精致的軟手鐲,鐲身是五塊海棠形狀的赤金底盤鑲牛血珊瑚連成,大塊珊瑚的中心邊周皆鏤金錯花鑲飾,接頭扣鴛鴦珍珠扣,典雅臻美。
兆輝看雅俗裝扮精致用心,明麗如雪瓷天仙般,足見其生活滋潤,心中越發(fā)喜愛。
雅俗又問:“兆輝哥是什么時候來的?”說著也端起青花瓷碗,同兆輝一樣吃鮮肉湯圓。
兆輝吃下一顆湯圓,道:“我用過早飯便過來了?!焙鲇痔Ц邷囟日f:“三哥這院里的雪景挺好看的?!?p> 三友忙笑說:“現(xiàn)在讓你出去看雪景你肯定不愿意了?!?p> 雅俗笑道:“我今天正想吃烤肉呢,三哥就準備好了,還是我最喜歡吃的鹿肉。”
三友忙道:“誒,這不是三哥辦事周到,鹿肉是兆輝送來的,只能說你們心有靈犀,你才想吃,兆輝就送來了?!?p> 雅俗聽了和兆輝相視一笑,吃完幾顆湯圓后,三人就開始烤起鹿肉吃,三友只是坐一旁湊趣,看著他倆玩,半晌嘆道:“唉!我這里都成了你倆玩的地方了?!毖潘缀驼纵x聽聞都笑,理也不理三哥。
等鹿肉烤的噴香,蘇晴也忍不住過來看看,雅俗和兆輝見嫂子來了,都要讓座,蘇晴忙笑著抬手示意說:“你們坐,你們坐,我不坐,給我一串烤肉就行?!痹挍]說完,三友已經(jīng)把一串他自己烤好的遞了來,說:“這個多放了點辣,嘗嘗我烤的怎么樣?”蘇晴接來手上,三友又拉過一旁圈椅說:“來,坐下,咱們一起吃?!碧K晴就坐在三友身邊,幾人一起吃著鹿肉。
沁園春館里,嶸耀正與長春一起喝茶,二人說著即將到來的春闈考試。長春看出嶸耀心不在焉,就讓丫鬟綿山去請雅俗過來,綿山得話去了。
嶸耀便問:“兄長,那些柑橘和燕窩,你沒和雅俗說是我送的吧!”
長春笑著道:“沒有!你都叮囑了那么多遍,我怎好說呢!不過你送的也太勤了,雅俗哪里吃得了那么快?!?p> 嶸耀笑說:“擔心送遲了,妹妹不夠吃?!?p> 過了好半日,綿山才來回話:“公子爺,四象齋的人說雅俗小姐去了三公子的歲寒居,已經(jīng)好一會兒了?!?p> 長春當即道:“那定是兆輝來了,你沒去歲寒居吧?”
綿山:“本來要去的,走到半路想起來,估計不妥,所以就先回來向公子您回話。”
長春正要向嶸耀說兩句,卻見嶸耀這會子把低落寫在臉上,只得又對綿山道:“你再去歲寒居找雅俗,說她大嫂給她準備了好東西,正在等她。”
綿山有些疑惑,小心問一句:“是說郡主在等妹妹?!?p> 長春笑道:“說我不就露餡了嘛!”
綿山福了福身,連忙去了。嶸耀見此興致又起來不少。
雅俗正和兆輝吃烤鹿肉,都樂在興頭上,聽了綿山的話,就問:“你是從四象齋過來的?”
綿山:“是,靈犀說姑娘在三公子這里,我就忙趕了來?!?p> 雅俗心中雖疑惑,也不好耽擱,只得放手起身。兆輝立刻站起身,笑說:“正好,今日佳節(jié),我既來了,也該去拜見一下長春兄長?!?p> 雅俗也笑道:“那好,我們一起?!?p> 二人一起對三哥三嫂道失陪。綿山旁邊一個字不敢露聲。三友一瞬間沒明白,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估計是嶸耀在大哥那里。
披上斗篷出了門,幾個仆婦要抬轎椅過來,雅俗道:“不必抬轎子了,也不遠,我走過去。”
兆輝忙說:“地上滑,我走沒事兒,你還是坐轎子吧?!?p> 雅俗笑說:“地上雪都掃了,多走走比坐著暖和?!?p> 倆人就并肩走去了沁園春館,丫鬟仆婦整齊排列跟后。
到了沁園春館快近主屋,兆輝看向雅俗問:“雅俗,方才看你穿紅地燈籠錦真合適,喜歡嗎?”
雅俗笑道:“都穿上了,怎么會不喜歡呢!”
兆輝溫和的說:“喜歡就好,你什么花色都撐得起來,以后蜀錦出了新料子,我都挑好看的送來給你?!?p> 進屋后,兆輝和雅俗一起問候了兄長嫂子,見嶸耀果然在,還裝作不在意的表情,就主動招呼了句:“嶸耀也在這兒呀!”
嶸耀忙笑道:“兆輝也來啦!”接著幾人就在長春的招呼下入座了。
四人把圓桌一圍,長春居上,雅俗位下,兆輝跟嶸耀面對面,二人相對含蓄一笑。
兆輝從進來就注意到嶸耀今天比起平時特意打扮了,秋楓色長皮袍上面遍布淺色的虎紋、祥云、蝙蝠、花卉等圖案,腰束黑革寶帶,系一件白玉螭龍三連環(huán)提攜,遍身織金蕩漾,頭戴赤金鑲珠束發(fā)冠,腳蹬黑靴,著實風采英拔,精神倜儻!心內不由不爽他心思太明顯了。
嶸耀更加不爽,心想:長春兄長只是讓妹妹過來,你跟著來什么,真不見外!
兆輝也想:妹妹和我在一起好好的,你插進來好沒眼力!
雅俗看大嫂不入座,忙著吩咐備肴饌,便說:“大哥,綿山剛剛說大嫂在等我?!?p> 長春立刻道:“說大哥等你,你還不來了是吧?”
雅俗當即回道:“說大嫂有東西給我?!?p> 長春笑道:“哦,昨天買了兩盒燕窩,還有二十斤蜜橘,一會兒吃過飯,你都帶回去,昨兒忘了給你?!?p> 雅俗立刻挑刺:“這些不都是大哥平常買的么,怎么今天說成是大嫂送的?”
長春反應更快:“大哥的東西不就是大嫂的么,這有什么分別?!?p> 雅俗口齒不敵,只得作罷。
睦堯走過來笑說:“大嫂確實有東西送你,去年瞧你沒兩件正釵,嫂子在古京天工樓為你定了一支七尾正釵,天工三十年老金匠的手藝,昨日才送來,趁今日過節(jié)正好與你,你帶回去跟你頭上的這支換著戴?!?p> 雅俗:“嫂子,我知道是大哥誆我,你別破費為他圓謊?!?p> 睦堯笑道:“大哥大嫂沒說謊,你怎么還不領情呢!”
雅俗忍不了哥嫂,也笑了,周圍都笑了。
用席時,兆輝的右手離雅俗近,就時不時給雅俗夾菜,嶸耀幾次想為雅俗夾菜,都被兆輝看出,提前用行動擋了。一時上了湯,嶸耀突然笑著說:“兆輝,來,我給你盛湯,碗遞給我。”
另三個都沒反應過來,兆輝看著嶸耀把碗遞了過去,長春和雅俗好奇這倆人做什么。嶸耀一接到碗,兆輝反應過來,也笑了。
嶸耀盛了湯,笑著遞給兆輝,兆輝笑著接過。雅俗好奇極了,不知這倆人為什么一直笑。長春見妹妹還沒反應過來,也懶得點破,無奈轉過臉。嶸耀又為兄長盛湯,長春忙說:“多謝?!庇譃檠潘资?,雅俗也學著大哥遞過碗,說了句多謝。
嶸耀為雅俗把湯盛好,這才把僅有的湯勺放下,不用繼續(xù)把持了,雙手把湯遞給雅俗,說:“妹妹喝湯?!毖潘捉舆^,又說了句:“多謝兄長?!边€是沒懂為什么都在笑,見只有嶸耀碗里沒湯,雅俗想了想便說:“嶸耀兄長,我來為你盛湯。”兆輝倒抽一口涼氣。嶸耀忙雙手把碗遞給雅俗,笑著說:“有勞妹妹?!遍L春一直看著妹妹笑,只嘴動了動,沒說話。接過雅俗盛的湯,嶸耀又溫柔說了句:“多謝妹妹?!?p> 雅俗最后忍不住問:“你們?yōu)槭裁炊荚谛ρ??是不是我做的不應該??p> 三人忙一起說:“沒有沒有……喝湯,喝湯……”
隨后睦堯領人送來主食,少不得元宵,又對雅俗說:“在三哥那里吃過元宵了吧,來大嫂這兒也少吃點,一人吃六個,六六大順?!?p> 雅俗看著小碗,六個應該能加進去。兆輝知道雅俗不想吃了,就把碗遞到雅俗面前說:“給我兩顆,四季平安?!毖潘仔χ蒙鬃犹袅藘深w湯圓放入兆輝碗內。嶸耀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長春知道嶸耀最近備考緊張,吃過飯后,擔心嶸耀放不開心情,回去耽誤用功,就留兆輝和雅俗在屋里一起喝茶閑聊,又拿了些蜜柑來幾個一起吃。兆輝和雅俗明白大哥用意,也有幾分共情,都與嶸耀好好說著。兆輝表示感謝嶸耀辛苦為自己盛湯,把盤里頂大個的蜜柑拿出來剝開慰勞嶸耀,一邊感激一邊調侃,嶸耀見狀也趕緊給兆輝剝一個,彼此漸漸放松話題,聊的十分愉快。
嶸耀又為哥嫂和妹妹都剝了一個柑,看雅俗吃著自己特意為她買,為她剝的蜜柑,心里暗暗得意。雅俗隨后也為嶸耀剝了個大蜜柑,四人沒多久便把一盤蜜柑吃光了。
長春見蜜柑吃光了,正要吩咐再取些來,卻見雅量來了。
雅量想起去年過元宵的情景,一吃過飯,就忍不住來大伯家找姐姐。進屋見兆輝果然在,就對雅俗說:“姐姐,你真難找,我從大伯那里出來,就去四象齋找你,她們說你在三哥哥那里,到了三哥哥那里,三哥哥又說你在大哥哥這里,好在你真是在大哥哥這里,終于沒叫我撲空,若是你再不在大哥哥這里,看大哥哥會不會說你啟程去二哥哥家了?!?p> 屋里人都笑了,雅俗笑著說:“我若有翅膀,肯定飛去二哥家?!?p> 長春忙笑道:“把府里半圈都繞過來了,外面冷,凍壞了吧,快來坐下,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雅量走到姐姐身邊坐下,隔開了兆輝。丫鬟為雅量端來茶,又上了一盤蜜柑。
嶸耀看雅量這么會坐地方,心里越加松快。兆輝見雅量坐的真不是地方,又半點不敢表現(xiàn)出來。
長春本想自己讓出座兒來,天下太平,又怕自己不在,說不了幾句就不太平,讓坐開點,成梅花狀,兆輝更不樂意,只得對小妹妹說:“雅量,姐姐身上暖和吧?靠緊點,讓姐姐給你焐著,誰讓她不知道等你。”
雅量聽話,真往姐姐身上焐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