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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清流,雅俗人間

第一百七十三章 鳳典吵架沈母教女

富貴清流,雅俗人間 儒奕 3369 2022-07-15 01:00:43

  大時態(tài)雖未定,但趙尚書家族在朝地位無可撼動,典典及笄后,興國公府按部就班給弘毅辦婚事,典典則在家安靜待嫁。

  這日下午微覺涼爽,典典便收拾起東西,看見去年牡丹會得的牡丹釵,這是當日十支金釵中唯一帶流蘇的一支,自己還高興了半日,想到那牡丹會再沒有了,心里不免惋惜,忍不住插上金釵,看時辰尚早,便帶碧落坤靈一起出了門,準備看看有沒有新樣款的紗綾,買幾尺回來做常衫。

  主仆共乘一輛紅漆歲寒三友拱頂車,又有兩個上年紀的嬤嬤后面一輛小車,外頭六個跟車,一行先去了貝斐章華閣。上午剛有一批織錦運來,店掌柜記得典典曾隨其家長來過店里幾次,知她是大戶人家姑娘,連忙上前招待。此時店里沒別的客人,方便隨意挑選。典典轉(zhuǎn)了一圈,最終挑了匹花色淡雅的金絲菊紋錦,值價十二兩銀。付完錢,碧落抱起錦緞,跟店掌柜道了辭,主仆五人正要離開,恰巧這時鳳薇進了店。

  典典及笄那日的熱鬧場面,昌邑侯府雖無人去看,卻都有所耳聞。鳳薇想到趙典典的及笄禮竟比她勝過十倍,又被邵家看中,此時看見典典忽然滿心嫉恨,又想起她為祖父守孝一年,這期間不光新杰成了婚,現(xiàn)在連葛藟縈的肚子都大了,韓家本想重新請官媒?;橄嗫?,可官媒推薦的最好的也不及新杰十中之一,且所有選擇對鳳薇而言全是低嫁,任她如何也不肯甘心,此時鳳薇灼熱的眸子里映著典典清如木蘭的面容,忽然一股邪火沖上胸口,恨的都想撲過去抓爛對方的臉。

  典典對鳳薇的人品有幾分認識,更避之不及,直接準備換個門出去,避開此人,眼不見為凈。

  鳳薇見典典主動讓道,當她心中膽怯,連忙搶前一步攔住去路,罵喝道:“趙丫頭,你見我躲什么躲?你這鬼不像鬼,賊不像賊的樣兒,敢則是做了什么虧心丑事,怕被我拿住?”

  凌夫人刻薄入骨,錢老夫人找人口舌更是家常便飯,鳳薇自幼耳濡目染下習得幾分技巧,動不動罵起人來出人不意。

  趙府兩個嬤嬤見鳳薇要穿戴有穿戴,要排場有排場,人卻跟個市井潑婦一樣,撞上來就張嘴亂叫,都嚇一跳,連忙站上前護著自家姑娘,口口聲聲質(zhì)問你們是誰家的。

  對方跟著鳳薇的四個丫鬟都是替補之前被發(fā)落的丫鬟重新挑上來的,最長不過兩年,并沒有一條心的積年舊仆,平時做事互相推諉,都有幾分油滑,此時不知鳳薇又要生什么故事,都縮在后面靜觀其變。

  那邊店掌柜在鳳薇剛一進店就注意到她,其余店工也接連注意到前面有口舌,紛紛停下手頭工作。

  典典實在不懂,這鳳薇怎么每次見到都跟瘋狗一樣,別人又沒招她惹她,總是逮人亂咬,實在不想理,也不想自家嬤嬤跟外人起爭執(zhí),忙要躲讓出去,跟這人說話都晦氣,所以邊往外走邊喚自家人都快走。

  鳳薇越見典典是個慫包,就越想找典典說話,連插兩步過去堵住典典出路,瞅瞅碧落懷里的金絲菊紋錦,陰狠道:“吆!被我說中了,還出來買緞子,花的都是邵家的銀子吧?瞧你今日戴的這支金釵倒不錯,這么急不可待的出來招搖過市,以為人看不出來這是邵家賞你的東西?!边呎f邊對典典頭上伸過手去,今日非得把趙典典頭發(fā)揪散,衣裳扯亂,狠狠侮辱她一頓不可。

  典典最愛惜容貌,見鳳薇伸手過來,一個激靈躲開。嬤嬤雖有了年紀,卻都是人精,一見鳳薇伸手就慌忙沖上前,口口聲聲你干什么。碧落坤靈也顧不上物件,當務之急先攔面前護著主子。只被鳳薇這么一鬧,瞬間都來上干群架的陣勢,慌慌張張一陣亂。

  典典忍無可忍,大怒道:“韓鳳薇,拿開你的爪子,別一見到人就跟瘋狗似的狂吠,還亂舞爪子,生怕人不認得你這畜生?!?p>  鳳薇不料典典敢罵自己,瞬間就想撲上去抓破典典的臉,讓她嫁不成。此時店掌柜三步并作一步插過來,把典典擋在身后,滿面笑容招待鳳薇道:“這位小姐里邊瞧瞧,店里有新出的好花色,保管小姐喜歡,里邊請,里邊請……”雖不想多管閑事,但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斷不能讓貴客在自己店里吃了虧,砸了招牌。鋪工們見掌柜的勸架,都不約而同圍過來。

  鳳薇一心想抓破典典的臉,見好幾個人擋在中間,怕一擊不中,就想怎么下手容易,腳下步步繞近,面目猙獰道:“趙典典你個小賤人,你以為邵家看上了你,有事兒沒事兒賞你幾兩銀子花,你就麻雀變鳳凰了。你就是個齷齪的騷貨,仗著幾分騷樣兒,整日在人前搔首弄姿……”一直盯著典典的臉罵,可周圍七嘴八舌,罵又罵不過去。

  店掌柜夾在中間擋著話音勸,口口聲聲請小姐息怒,都是店里招待不周,配上點頭哈腰,態(tài)度誠懇。他一個老江湖,人情險惡見得多,小丫頭這點子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故意擋在鳳薇面前勸好話,目的就是不讓其碰到典典。

  典典立于原地穩(wěn)如泰山,兩旁的碧落坤靈和嬤嬤都看清了鳳薇的心思,紛紛手腳蓄力,準備對方湊過來就將其制服,一個嬤嬤又轉(zhuǎn)向外喚跟車的進來,確保護好主子。

  鳳薇被店掌柜擋住道兒,面前讓來讓去讓不開,手上夠不著機會,心里越加狂躁。

  “我變鳳凰把你眼紅了?先管好你自己,大白天的在人前發(fā)瘋,莫不是惡鬼纏身,魘著了?!钡涞湟膊皇呛闷圬摰?,直接罵回去。

  鳳薇被扎準痛處,怒罵:“你這小賤人……”

  見其還不住嘴,典典又添一句打七寸的:“看我眼紅也沒用,橫豎你這輩子做不成鳳凰夢,飛不上梧桐枝?!睕]把鳳薇說涼了,倒把鳳薇說炸了。

  “好生護送你們家小姐上車,莫要被誤傷了?!闭乒竦囊贿厡w府的人說,一邊攔著鳳薇,又對店工使眼色,眾人連忙勸護典典離開。典典是個明白的,看出掌柜一番好意,不等門外頭來人看好戲,轉(zhuǎn)身就走。

  鳳薇見典典起翅,突然歇斯底里起來,沖上去要打典典,卻被店里的人圍著夠不著,又喊丫鬟去抓趙典典。大庭廣眾之下,幾個丫鬟哪敢有強搶活人這樣犯死罪的膽子,都驚慌無措的看著。眼看典典越走越遠,鳳薇恨方才下手慢了,沒上來就抓典典的臉,以至錯失良機,便沖典典的背影惡言咒罵起來,父母、祖父母、兄弟一概不放過,只等典典轉(zhuǎn)身回來還嘴,好把她臉蛋抓爛,又把攔著勸消消氣的店掌柜連打帶踢,惹來街上人圍觀也不顧忌,無奈推不倒一個高大的掌柜,伸尖了手也夠不著典典,就這么眼睜睜的看她跑了。

  典典聽鳳薇在背后滿口污言穢語,雖恨,卻不能再糾纏,越理這種人越瘋,下人拖來馬車,抬腳上了車便催快走。

  鳳薇看著典典坐車離開,滿心不甘,想趕去追,又沒那勇氣,恨周圍人不幫她,恨丫鬟不把典典抓住送給她抓撕發(fā)泄,轉(zhuǎn)身就一大巴掌打在丫鬟迎風臉上。迎風生生受了嘴巴,嚇得眼淚打轉(zhuǎn),動也不敢動。

  典典剛回德馨居就一陣氣場不對,杜衡連忙端來茶,蘭茝沅芷也小心圍來不敢開口,最后都被碧落坤靈攔了下去。典典坐到鏡臺前看看鏡中的面孔,伸手摸摸臉龐,想起今日遭遇,覺得十分晦氣,轉(zhuǎn)身看看桌上新買的料子,嘆口氣,吩咐碧落收起來,繼續(xù)坐到繡架前,繡著大幅海棠依舊。

  碧坤蘭杜沅隨后到院子里說起今日的事,三個沒在場的都驚駭非常,七嘴八舌議論今后出門要如何保護好姑娘。杜衡又道:“上來就找麻煩,還要抓我們姑娘,沒有王法了?這個完全可以報官的?!?p>  蘭茝道:“確實該報官,我聽說過那什么韓千金都壞成德行,去年在大庭廣眾下騎馬踩斷了凌國公世子的腿,最后賠了一萬兩銀子了事,仗著侯府有錢,跟女強盜一樣,這種人就該抓去牢里關(guān)上個十年八年?!?p>  碧落:“剛剛才說你就忘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今日瞧那什么侯府千金跟瘋狗一樣,先走是對的。我們在姑娘身邊遇到這種緊急情況,第一條就是先保護好姑娘,余下的等老爺回來做主?!?p>  沅芷:“幸好姑娘毫發(fā)無損,想必今天也氣著了,我讓廚房去煮個鴨子湯給姑娘晚上壓壓驚?!?p>  坤靈點著沅芷的腦袋道:“你個小妮子就知道吃。”

  鳳薇一路憋著火毒,待到家后,立刻把今日跟去的迎風、吐艷、帶笑、合歡四個喝來跟前命跪著,四丫鬟膽怕心驚。鳳薇拿眼把四人打量幾遍,拿定主意尋摸樣清秀且頭最低的合歡的不是,先問往日行事懶,又罵今日跟去死人一樣,遂命取馬鞭子來,斥完又看余下的三個。

  一旁帶笑被主子成日里反復無常的行為嚇得腦子不怎么靈光,此時被主子兩眼一瞅,也不知道她是該去取鞭子,還是該干嘛,怎料就這一動兩不動的正著了鳳薇的恨處,立刻罵:“大膽奴才,吩咐你半天不動,趴在那里給人看的?”遂命門外攬事婆子:“把這蠢貨扒了衣衫叉出去,讓外院小廝砍她三十板子?!睅樀么罂耷箴?,終被幾個粗壯婆子強拖出院,打個半死半殘,再去丟到莊子上。

  這里鞭子交上來,鳳薇又命扒了合歡衣裳,扯住手腳,親自抽了幾十鞭子,沒頭沒腦打的合歡殺豬般亂叫,臉上身后血爛一片,最后自己累了,才停了手。

  鳳薇本是個最色厲膽薄的人,又從小面對一大家最會指李推張,以鄰為壑的人,漸漸養(yǎng)成一種陰晴不定的性格。她的父母兄姐好的時候?qū)λ埠茫梢坏┯龅绞虑?,涉及到利益,就是一退六二五,沒一個好臉色,尤其是母親凌夫人,每次一有心情不爽,就愛抓鳳薇當發(fā)泄口,把平時生活的各種不順全部怪到鳳薇頭上。

  今年府里的經(jīng)濟危機四伏,凌夫人也把從婆婆那兒弄來的全部東西花的所剩無幾,現(xiàn)在手頭又空起來,開始變本加厲的想錢。她原打算把鳳薇嫁回娘家,借此拿到凌家家財,可恨凌潮旭和高氏都打定決心不再與韓家往來。眼看新杰現(xiàn)在有官職,逢時過節(jié)一大幫人往凌家送禮,聽說葛藟縈也已經(jīng)坐穩(wěn)了胎,凌夫人恨得整日牙癢癢,便只得找鳳薇來跟前再三恥罵,說的無非這些本來都是鳳薇該得的,只怪她當初挑三揀四,晾著新杰,這才便宜了別人,只是說來說去她還是不放棄希望,依舊讓鳳薇想辦法,拉攏新杰回心轉(zhuǎn)意,休了葛藟縈,重新奪回凌家的一切。

  在這種前進無門,后退無路,停在原地又天天遭恥罵逼迫的情況下,鳳薇的戾氣變得一天比一天重。

  小暑到來,這年天熱不同往年,過去半個月大熱無雨,農(nóng)民為了地里莊稼,戶戶老少都忙著挑水奔波灌溉,此種辛勞累倒了不少人。入伏后忽降一場暴雨,足下了半日,池塘農(nóng)田水位急速上升,千家百戶農(nóng)民見此情形,紛紛對天跪拜,感謝老天保佑,地里收成有救了。

  酷暑季節(jié),勛爵高官門戶的千金閨秀都在家做女紅打發(fā)日常,大戶人家到夏季每日都有解暑瓜果供應。西瓜在這時節(jié)屬于極受歡迎的水果,不過受栽種水平和產(chǎn)量限制,價格維持在數(shù)十文錢一斤,普通百姓多吃不起。

  是日永昀在母親屋里吃冰西瓜,切成凈肉塊的西瓜從冰鑒里端出來,拿銀瓜叉扎著吃。沈夫人瞧著清早買菜的賬,幾個廚房一日例菜匯總支出記錄有:

  豬肉六十斤付銀一兩二錢,雞十只付銀二兩,鴨十只付銀一兩四錢,西瓜八個付銀二兩六錢,各樣菜蔬付錢三貫,綠豆二十五斤付錢五百,白面三十斤付錢九百,香油十斤付錢四百,木柴六百斤付錢二百??傆嬈邇啥X帶五貫。

  永昀頗有對賬主事之才,瞥了眼賬簿,心里算算便道:“娘親,你常說富從儉中來,咱們家里今天這樣非時非節(jié)的,廚房一日采買就花費了十幾兩銀子,算上十二個月節(jié)慶例宴,一年開銷都在四五千兩,除此還有各院主仆的月例衣裳,大小節(jié)慶,人情例禮,四季使用,統(tǒng)共一年下來一萬銀子出頭,可一點兒不節(jié)儉?!?p>  沈夫人立刻道:“大戶人家節(jié)儉,不是靠從下人頭上省小錢,更是不節(jié)衣縮食,省些不當省的,再怎樣,飯都要好好吃?!?p>  永昀疑惑道:“不是說人多力量大么?府里主子就那么幾口,下人卻有百十來口,下人頭上不能省,那該怎么省法?”

  沈夫人精神侃侃道:“道理不該這么解,有句話叫寧撞金鐘一響,不擂破鼓千通,其一,下人那點子吃用是他們安身活命的基礎(chǔ),沒有添加,斷不能扣減,何況就算省也省不下多少,百余下人三天飯食,不到主子一件首飾,主子沒必要的穿戴不省,卻省下人三頓吃喝,實在無理。其二,下人為主子做事,主子想他們安心賣命,就得把他們命認真看待,該給的吃穿,該給的錢,一樣不能少。倘或叫下人長日干牛馬活,吃豬狗食,早晚會生害事?!鳖D了頓,又驕傲道:“我這些年管家闔府順服,靠的第一件就是讓滿府吃得好?!?p>  府里一到夏天,會讓廚房為每個下人派綠豆湯解暑,飲食待遇很不錯。

  永昀聽前面頗受領(lǐng)悟,聽后面又同意道:“論起府里的伙食好的的確不虛,前日我準備讓廚房弄個酥山吃,擔心丫頭說不好,就在晌午去了趟廚房,只見六七個廚娘坐一桌吃飯,大魚大肉十幾盤,還有小酒喝,講究得很?!闭f完吃一口冰涼的西瓜。

  沈夫人:“人家吃好東西正在興頭上,你這么冒然一查,嚇得她們吃飯都不香了。”

  永昀笑著說:“廚房的人見我去,慌得酒菜都吃停了。我那天就想,府里的手藝這么好,廚娘會不會背著主子吃體己菜,不然怎么怕我看見?!?p>  沈夫人道:“這個你不必多想,廚房開支歷來守著規(guī)矩,沒有人敢藏奸耍滑,再者府里就這么百十來號下人,便是吃了什么好的也都是賬上該有的份例,家大業(yè)大,當主子的把湯喝完了,怎么也該留幾根骨頭給底下人啃,只要待他們好些,一個兩個,總是知道死心塌地的。伺候你爹的范師傅,尋常私自腌點小菜吃粥都會端出來孝敬主子,他在府里忙了半輩子,主子沒吃飽,絕不動筷子。所以廚房規(guī)矩自祖上便已立下,內(nèi)院廚娘吃飯有魚有肉,都先緊著主子吃好?!?p>  永昀:“爹爹??浞稁煾等撕檬炙嚭?,不過內(nèi)院的廚娘也未必人人都像范師傅這樣總把主子放在第一位的?!?p>  沈夫人:“人的資質(zhì)有伶俐的,便有笨的,但是無論誰沒有一點私心都是不可能的,只要不犯著規(guī)矩,用心當好差事,即便笨點兒,憑著一份忠心,也能長久留用。你爹他什么性子都清楚,就喜歡用老人做事,咱們府里多少都是積年的老人,幾代跟著侯爺忠心耿耿,只要說主子待下人好,起碼這個三頓吃食要過得去。”

  永昀笑問道:“所以說主子待下人好,就是先讓下人吃好喝好么?”

  沈夫人自信道:“那是自然,民以食為天,人只要活著,就得好好吃飯。但凡說什么人受了虐待,總先是沒讓吃好的,或剩菜剩飯,或吃不飽。我管家這么多年,就算讓下人做些辛苦活,只要頓頓好吃好喝對待,他們也沒什么抱怨。不說下人都是人,就是讓他們當牛做馬,為了讓牛馬跑快些,也得喂給好草。”

  永昀叉一塊脆脆的西瓜啃著,聽母親說完才道:“娘親,我聽令淑說富全伯府的下人飯食很不好,她們陶陸兩府離得不遠,兩家下人許多相熟,買辦遇到一起時常說這事兒,后來連令淑都知道陸府主子待下苛刻,下人廚房總揀集市上最便宜的買來做著吃,一個月都不見兩次葷腥,你說這是陸府主子不好么?”

  沈夫人正色道:“好不好我不知道,當家管家的都無能是肯定的,府里再有個什么,也不能由著下人到外頭嘴松亂傳,外人給一個錢都當成養(yǎng)生父母。主人管了吃穿住用,只一個不好就出去對外頭饒舌,這種下人可恨。那富全伯府我都知道些,再比不上先前了,拿一千銀子當幾萬兩的家,就是有個三頭六臂也頂不住,若再不裁剪開支項,等哪天敗了,還不知怎么過呢!”

  永昀譏諷道:“克扣下人吃穿,可不就是裁剪開支么!只是裁的不好看,若真山窮水盡了,都窮到讓大小姐去偷了,裁不裁,怎么裁,都不會好看?!?p>  沈夫人笑道:“哪個有爵人家真窮到偷的?山窮水盡也不可能,裁剪開支是讓他們興利除弊,找到根源所在去解決好,他們這樣罔顧實際,掩耳盜鈴,柿子撿軟的捏,只會拿不敢吭聲的下人出氣,肯定不成?!?p>  永昀淡淡笑道:“興利除弊也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一項改革危害到既得利益者,必然受盡阻撓。再者他家問題根源是什么呢?爵產(chǎn)進項少,又想不到法子開源,只能對節(jié)流亂使勁兒,力氣使錯了方向,改也是騎虎難下?!?p>  沈夫人笑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開源不是說開就能開的,尤其在銀錢周轉(zhuǎn)不開時,想開源難上加難,既然一時沒法開源,節(jié)流也不失是個有效的法子。堂堂伯爵府不同江湖商人,撐不起門面就生不動財,他們能省的地方多,各種不必要的面子闊氣,不必要的人情傍附,大可一一蠲了,特別是賬上收支數(shù)目一定要核對真實,各樣精簡到能過得起,省下錢收些田鋪,幾年休養(yǎng)生息,必有成效。想做大事不能怕阻攔,對舊制興利除弊不是光靠嘴上下決心,沒有大刀闊斧的行動,敢說敢做的魄力是不行的,只看著困難,光說不動,舊例照搬,跟坐以待斃有何分別!對外打腫臉充胖子,只叫下人節(jié)衣縮食,將來肯定過不下去?!?p>  永昀疑問:“陸府那樣逼著下人當牛做馬,下人又能怎么樣呢?家仆都是賣身奴婢,身契握在主子手里,他們還敢反抗不成?”

  沈夫人道:“傻丫頭呀,下人就算明的不敢反,暗地里不遵使喚,陽奉陰違也是有的,想必那陸府的下人也沒幾個便宜做事。去年我與陸方氏吵架,幾個跟在陸方氏后面的婆子見我痛罵她們主子,只不敢明笑出來稱愿。就這樣跟在主子身邊卻不與主子一條心的,都是慣會表面奉承,暗自等著瞧主子笑話呢。主子能對下人好就對下人好些,有句老話叫做飯碗修福,茶碗修財,不管是誰來了家,給人吃好喝好總沒錯,不單是府里的人口,就是要飯的路過也當救濟一口吃的。像你小女孩子家還要修行好生好養(yǎng),人多積善因,才能多得善果。”

  永昀又問:“您說不裁剪開支項,就會敗了,倘若真敗了是怎樣的?”

  沈夫人:“這些我本懶得說,既然你問了,我告訴你兩個例子,前幾年被奪爵的忠德伯府就是個奢侈敗家的典型,伯爵府內(nèi)囊子空盡數(shù)年,還依舊強擺闊氣,為了生錢,當家人把收賄弄權(quán)當成買賣營生,后來被言官參奏中了,直接奪爵問了罪?!?p>  永昀震驚:“啊!那另一個呢?”

  沈夫人:“另一個就是早前廢了爵的豫章侯府,這更有故事說,也不知是怎么經(jīng)營的,據(jù)說那家中男子都能敗,各個吃喝嫖賭無所不沾,沒了錢竟向戶部借,把偌大個侯府花出好幾十萬兩的虧空,官司打到朝中,讓圣上直接以子孫不孝之罪奪爵抄了家,現(xiàn)在那家子后代還住在京中,靠賣字畫做小買賣度日,三餐吃粥都是困難,看得人簡直驚心。”

  永昀感慨:“這么慘!”

  沈夫人嘆道:“也別瞧外頭那些個世襲公子一個個揮金似土的有多神氣,任何人奢侈都是保不了長久的,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一個國家荒淫奢侈過了都會敗,何況一個人家。”

  永昀聽了點頭不語。

  沈夫人忽又正色道:“世間貧富兩重天,同樣一筆人情往費,老百姓花費以銅錢計文,富人花出以白銀計兩。無論大家小家,過日子道理如出一轍,好日子先從三餐溫飽開始,節(jié)儉也得吃穿外的東西開始減,貴族揮霍如舊,讓老百姓省吃儉用是無理的?!?p>  永昀聽母親說的這么好,連忙讓母親吃塊西瓜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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