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楊陵出事的消息,楊風夫婦駕駛著邁巴赫在半小時內(nèi)趕到了醫(yī)院。李強國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楊風夫婦聽,之后便離開了醫(yī)院。
楊陵的主治醫(yī)生從搶救室走了出來,楊陵也被推出來了。楊風向醫(yī)生詢問楊陵的病情;其妻一面安撫已經(jīng)蘇醒的楊陵,一面同他一道進入病房。
醫(yī)生對楊風說道:“病人得了癌癥,情況非常不樂觀。”楊風道:“我兒子能活多久?”醫(yī)生道:“留給你兒子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最多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患者有未完成的心愿,你應(yīng)該盡力幫他達成?!薄拔颐靼琢??!睏铒L后退了幾步,臉色很凝重。
結(jié)束了與醫(yī)生的對話,楊風在過道的盡頭和他的妻子談了關(guān)于楊陵患絕癥的診斷結(jié)果。聽聞突如其來的噩耗,楊風之妻泣不成聲,責難道:“你掙這么多錢有什么用,連自己的兒子都照顧不了?!睏铒L道:“我天天忙于工作,你在家又做了什么?”妻子的哭聲越來越大,楊風道:“你小聲點,不要讓陵兒聽見?!碑斊拮悠綇?fù)了情緒,楊風再道:“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陵兒走完最后一個月的時光。”
妻子擦干淚水,臉上勉強露出笑容,與她的丈夫一同回返病房。病床上的楊陵瞅見母親雙目紅腫,說道:“媽,你的眼睛怎么了?”媽媽道:“沒怎么?!睏盍陮Ω赣H道:“爸,我患了很嚴重的病對不對?”爸爸道:“無論你生了什么病,我和媽媽永遠都會守候在你的身邊。兒子,你長大以后想要干什么?”楊陵道:“我想和父親一樣從商,但現(xiàn)在,我要當個醫(yī)生。”媽媽道:“學醫(yī)好,學醫(yī)好?!卑职值溃骸傲c多了,我去給你們帶晚飯?!?p> 晚飯過后,楊風夫婦為了讓楊陵多休息,沒有跟他聊到很晚,大致在九點鐘就回到了家。在寢室里,上完晚自習的小松、平凡、秋生、合肥和姜魚趁未曾熄燈聊起了天。
小松道:“今天的比賽我們敗了,現(xiàn)在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了。”秋生道:“合肥同學理當承擔主要的責任?!苯~道:“這對合肥不公平。”平凡道:“怎么樣才算公平?”姜魚道:“包括患病的楊陵,我們六個人都要承當六分之一的責任。這就是公平。”小松道:“說到楊陵,他既是我們的同學,又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應(yīng)該抽出時間去探望他。”平凡道:“我們后天就去看望他。”小松道:“就這么辦?!?p> 星期六的一大早,楊風夫婦便去醫(yī)院給楊陵送早餐。八點鐘左右,醫(yī)生通知楊陵在九點進行腦瘤手術(shù)。
“我的好妹妹,你在哪呢?”小松撥通了玲瓏的電話。“我讀的書少,自然是在圖書館?!绷岘噺臅苌先〕隽艘槐尽锻ㄋ滋煳膶W》。小松道:“周末都這么努力,不愧是我妹妹?!绷岘嚨溃骸坝性捒煺f,有屁快放。”小松道:“我們明天上午去醫(yī)院,你、問月和偉凡也來?!绷岘嚨溃骸皞シ不丶伊?,來不了?!毙∷傻溃骸八热换丶伊?,那就算了?!睊鞌嚯娫?,小松和玲瓏各忙各的。
在給楊陵做手術(shù)期間,楊風夫婦也沒閑著,他們?nèi)杲o楊陵購買了整整一捆的醫(yī)書。大概在十一點鐘的時候,楊陵的手術(shù)做完了。楊風夫婦在等楊陵醒來,一直等到第二天的早上六點他還沒醒。
妻子焦急地問道:“做完手術(shù)都過去十九個小時了,陵兒怎么還不醒?”楊風道:“你要耐心點,等陵兒的麻醉藥的藥效消失了,他就醒了。你先慢慢等著,我去買早飯?!?p> 楊風買完早飯返回病房之時,楊陵已醒。
“兒子,我買了很多醫(yī)書,你有空的時候就可以拿來看看?!睏铒L邊吃邊聊,其妻和楊陵則邊吃邊聽。楊陵道:“爸,我會的?!薄皟鹤樱愕念^還疼嗎?”妻子摸了摸楊陵纏著紗布的腦袋。楊陵道:“不疼。”
八點剛過,小松等七人便到了醫(yī)院。他們在護士站問到了楊陵在301病房。彼時的楊風夫婦正在和楊陵拉家常。聽到敲門聲,楊風夫婦便去開門?!澳銈兪橇陜旱耐瑢W們吧?!睏铒L看見是小松他們。玲瓏道:“叔叔好,阿姨好,我們是楊陵的同學兼朋友?!毙∷傻溃骸笆迨澹覀?yōu)闂盍晖瑢W帶了一些禮品,希望他早日康復(fù)?!薄爸x謝?!睏铒L接過小松手中的一箱牛奶?!按蠹蚁冗M來再說?!逼拮幽眠^玲瓏手里的一袋香蕉。
小松一行人和楊陵沒談多久,約摸過了一個小時,小松他們就走了。(楊陵與他的同學們談話的內(nèi)容包括但不限于籃球比賽之失敗。)臨行之時,小松在病房外對楊風問道:“楊叔叔,楊陵什么時候可以出院?”“一個月之后?!睏铒L遲疑了一下,說。
小松等人離開醫(yī)院不久,楊陵的主治醫(yī)生出現(xiàn)在了病房。醫(yī)生先向楊風夫婦征求關(guān)于楊陵是否要化療的意見,繼而說明化學藥物治療的副作用。楊風一家就此事商量了幾分鐘,一致決定楊陵不進行化療,哪怕他的身體適合化療。(如果楊陵進行化療可能多活18個月,代價是承受化療的痛苦。)商討終了,楊風在診室與醫(yī)生告知了商榷結(jié)果。
除去看望楊陵的時間,小松、平凡、秋生、姜魚四人周日一整天都在露天籃球場打球,合肥理所當然是不在的。筋疲力竭的小松等人踉踉蹌蹌地走進了寢室,他們用了半個小時的工夫才從疲憊的身心中緩和過來。小松在床上賣力地坐起,不留意看到楊陵的床鋪空空如也,不祥的征兆涌上他的心頭。
“楊陵的東西怎么不見了?”小松自床上走下來?!安磺宄?。”秋生看都沒看就說。平凡道:“你問合肥,他可能明了。”“不要問我,我這一天都不在校內(nèi),剛剛才回學校。”廁所傳出嗷嗷的說話聲。秋生道:“誰在廁所?”“是我?!睅謧鱽韲W啦啦的沖水聲,一人從廁所走出來。眾人定睛一看,竟是合肥。秋生道:“你何時進入衛(wèi)生間的?”合肥道:“在你們不在的時候?!毙∷傻溃骸澳銈儎e岔開話題,我問的是楊陵的行李哪去了?!苯~道:“今天下午我們打球時,我好像望見楊陵的父母開著車朝我們的宿舍樓去了?!毙∷傻溃骸澳銥楹尾辉琰c說?”姜魚道:“我原本想說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合肥搶先了?!焙戏实溃骸皶r候不早了,我們吃晚飯去?!毙∷傻溃骸靶小W吡T?!?p> 在吃晚飯的時候,小松覺得對楊陵做的還不夠,因而提議為他籌款,室友也答允了小松的建議。
酒足飯飽的小松到教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為楊陵募捐。募捐數(shù)額不論,只為聊表心意。上課時間已到,同學們的錢卻未收齊。陳小平見同學們在講臺亂作一團,說道:“你們擠在一起干啥?”班長道:“我們正在為楊陵同學捐款。”小平道:“你們做的對,不過現(xiàn)在上課了,等下課的時候再捐。”班長道:“老師,我們都快捐完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最多一分鐘。”小平道:“那好吧?!?p> 小松籌集款項后還細數(shù)了一遍,一共是二百七十五元,并將其裝進事先準備好的黃色信封中。
周一中午,小松只身一人去醫(yī)院把錢交給楊風。楊風沒有要這筆錢,理由是:
楊陵的病不是錢可以解決的。金錢可以買到健康,但買不到生死。
回到學校的宿舍,小松逐一將錢退給班上的男生們,有關(guān)女生們的錢就到教室給她們。意識到退錢會影響上課,小松提前到了教室。小松在教室門口挨個給女生退款。
“問月,你的退款金額是十元?!币娺M教室的是問月,小松按照捐贈名單上的金額退錢給她。問月道:“班長,錢怎么退回來了?”班長無奈道:“楊叔叔不收,我也不能強塞?!眴栐碌溃骸拔覀冎荒茉诰穹矫孀盍暌磺邪埠谩!贝藭r此刻,玲瓏和偉凡來了。小松道:“偉凡,這五塊我退還給你。”“我們的善款楊叔叔不要嗎?”偉凡伸手取過錢。小松道:“是的?!绷岘嚨溃骸拔业腻X就放在你這?!毙∷傻溃骸翱梢??!钡鹊缴险n,善款全部都退還給了同學們。
來上課的老師是教地理的文彩霞。文老師道:“月考成績在今早貼出來了,大家應(yīng)該都看了。我們班地理的平均成績是85.5分。就地理平均分而言,高一共八個班,我們班排第二,離第一名還差兩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蔽睦蠋熣f完了廢話,便開始講第四章的內(nèi)容。
小松、玲瓏、偉凡、問月、平凡五人的成績都進了年級前五十名,秋生、合肥、姜魚、楊陵四人的成績則均在年級前一百名。此中,小松和玲瓏的成績并列第二十名,只比考了第二十一名的平凡的成績多一分。就在小松和玲瓏上地理課的時候,嚴十分在辦公室看了他們的成績,又得知他們在重點班,想必關(guān)注他們的成績是多余的。
十一月中旬的最后一天的中午,小松及其室友沒有等來楊陵的返校,卻迎來楊風的到來。楊風來學校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兌現(xiàn)楊陵的遺言——親自送一封遺書給小松。此刻的小松、平凡、秋生、合肥、姜魚正在休息。楊風從宿管阿姨那里得悉了小松的寢室號。楊叔叔的出現(xiàn)使小松感到驚訝和不安,但時間不允許他弄清這是為什么。因為楊風送完遺書后就走了,莫得一絲停留。小松只好打開遺書,平凡等四人也湊了上去。遺書的內(nèi)容是:
我的信仰是醫(yī)學,不是上帝,也不是撒旦。如果上帝能給我一個健康的身體,我會在天堂;如果撒旦能給我一個康健的軀體,我會在地獄。再見了,我的同學們!再見了,我的理想!
但凡有點情商的人,都能理解遺書的意思。當小松等五人看完遺書時,他們或許明白了什么——我們再也看不到楊陵同學了。
2024年11月20日凌晨,楊陵因患腦瘤病逝,享年16歲。生命的本質(zhì)是時間,因為生命可以用時間來衡量。如果你能活到16歲,那么你的生命就是16年;如果你能活到90歲,那么你的生命就是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