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縱火者們
有時候最簡單的逼問，反而是最有效的手段。
櫻華屋老板在秦明無比壓迫力的逼問下，已經(jīng)緊張的手足無措，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問題。
氣氛烘托的差不多，隔了這么多年的事，即便是犯人也記不清了。
他大費周章弄這么一出，也是為了讓櫻華屋老板露出破綻，當人們都開始懷疑老板后，自己就可以瞎編了。
“先從目的上來看吧?！?p> “四華屋夫婦有一個女兒，四華熏?！?p> “從時間上來算，櫻華屋的日暮，即便沒有染上梅毒，這幾年年歲也大了，不能再擔當花魁?！?p> 秦明從肩上萱鼠手中，拿過一朵彼岸花：“并不是什么花都和彼岸花一樣，有花時賞花，無花時賞葉，大多數(shù)花，花期都是極短的?！?p> “你要找日暮的接替人，新的，足夠優(yōu)秀的花魁。”
“正好四華熏自小就展露出了非凡的才藝，三味線、和歌，學(xué)什么都能上手，又是個美人胚子?！?p> “大家不會覺得，深夜里，四華屋夫婦二人，全都在家被燒死了，只余下一個小女孩，很奇怪嗎？”
眾人面面相覷，火災(zāi)中，最容易死亡正是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可偏偏最后是孩子活了下來。
“.......”
空氣一陣沉默。
櫻華屋老板鼓起勇氣，向野風的方向看了眼。
卻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在那無情的眼神中，觸電似的低下頭。
秦明繼續(xù)道：
“如果四華屋夫婦死了，小女孩無法獨自生活?！?p> “身處吉原這種地方，想要活下去，她只有一個選擇?！?p> “賣身?！?p> “看似是收養(yǎng)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的小女孩，實際上，是步步緊逼，甚至放火燒死了其父母，讓小女孩不得不一步步踏入深淵。”
“?。?！.....”
四華屋老板急了，但他很聰明的繼續(xù)保持沉默，以免貿(mào)然開口，暴露更多破綻。
“你很幸運?！?p> 秦明露出一個不知意味的笑容：
“奉行所辦事能力差勁，即使燒死的大多是難以出現(xiàn)在吉原的醉鬼、流浪漢，即使真正死于火災(zāi)的只有四個町人，他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的地方?！?p> “奉行所的無能，讓你逍遙法外至今?！?p> 一番怒黑，奉行所的與力、同心，愧疚的低下頭。
秦明語氣愈發(fā)冷厲：“再加上仲之町在大火后，重新整修，現(xiàn)在又過去了許多年，即使當初不小心遺漏了什么，一切也早已煙消云散。”
櫻華屋老板額上冒出冷汗，但同時心里也有了底。
是啊，仲之町整修過，又過去這么多年，哪有證據(jù)呢？
只要你拿不出證據(jù)，那就是胡編亂造。
他在緊張中鼓起勇氣，質(zhì)疑道：“既然沒有證據(jù)，又怎么能證明是我做的？”
“確實不能。”
“因為這個案子的受害者，都死了?！?p> “正常情況下，能夠目擊縱火者的町人，也都因為一場不合時宜的花魁道中，前去觀禮?！?p> “沒有任何證人。”
“即使縱火者在路上遺留了能證明身份的物件，證據(jù)也隨著時間煙消云散?！?p> ”嗯？“
櫻華屋老板眼前一亮，他覺得秦明已經(jīng)束手無策了。
接下來只要說明自己當晚在干什么，不就沒事了嗎？
他似乎很樂于聽到這樣的問話，道：“那、那不就是說，還沒辦法確認火災(zāi)是否人為嗎！“
“的確不能。”
“但這并不妨礙我懷疑你。”
“其實你認不認罪，都無所謂。”
秦明語氣平靜的道：
“只是另外還有一些疑點?！?p> “為了得到一個小女孩，而去放一把火，燒了整條街區(qū)，這是一個正常人會去做的事嗎？”
“哪怕這個小女孩再優(yōu)秀，再漂亮，櫻華屋作為吉原少有的大見世，連能頂替的人，都找不出嗎？”
聽了秦明的話，不少人叫罵著：“這就是個瘋子....”
“不顧一切的瘋子，竟然為了小女孩燒毀整條街！”
“恐怕不僅是要找接替的花魁，他自己也喜歡小女孩吧！！”
龍馬眉宇間露出一絲驚慌：“該不會是被妖邪附體了吧？”
隨即意識到了更重要的事：“櫻華屋的老板要是因為縱火被抓了，以后去哪兒白嫖？？？”
“妖邪附體？瘋子？”
聽了群眾的話，秦明目光愈發(fā)銳利：
“不僅不瘋，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理智?！?p> “在放火前，還會特意以花魁道中，將所有町人引去觀看，從而只燒死特定的人！”
“越理智的行為，就越顯得放火之舉反常?！?p> “如果只是要殺死四華屋夫婦，方法有很多，為何偏偏要燒毀整整一條街道？”
秦明頓了頓，語速加快，暗示龍馬稍微保護一下自己：
“大火之前，幕府下令整改仲之町?！?p> “但町人們不愿意，還舉著木牌帶著親朋，去將軍府邸抗議?！?p> “他們連將軍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武士們暴力鎮(zhèn)壓，不少人都受了傷。”
“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堅持。”
“如果沒有這場大火，他們會一直鬧下去，甚至因為武士的暴力鎮(zhèn)壓，幕府的強制執(zhí)行，町人的不斷反抗，而激化矛盾?！?p> “越鬧越大，影響也會越來越大?！?p> “停下！你難道想死嗎？？！”
櫻華屋老板突然出聲，大聲道：“是我做的！”
“火是我放的！“
“抓走我吧！”
“我認罪！不要再說了！”
秦明只是微微瞥了眼，繼續(xù)道：
“布店和屋的老板，曾想過改變店內(nèi)的陳設(shè)風格，但想改變陳設(shè)風格，就得將整間店面重新裝修，麻煩又耗資巨大?！?p> “和屋老板在前陣子的火災(zāi)后，笑稱如果店面被火災(zāi)付之一炬，正好換換風格?！?p> “如果是仲之町的大火呢？”
“想要修整仲之町，町人不愿，但若是有一場延燒整條街道的大火，町人們即使不愿，面對已成廢墟的街道，也不得不重新修整?！?p> “大火之后，再沒有了抗議聲，也沒有了矛盾?！?p> “區(qū)區(qū)一個煙花場所的老板，沒有膽子為一個小女孩而殺人放火，起火后，火消沒有及時趕來，燒毀整條街道后，奉行所也沒有深查，坊間更是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傳言掩飾真相。”
“他的背后有人撐腰，要求他放火，燒死四華屋夫婦只是順手而為，因為他知道，兩條人命相對于大火帶來的一切，只是小事，背后的人即使知道了，也會全力幫他遮掩?！?p> 秦明一點點還原出了當年仲之町大火后，被掩蓋的真相。
這個真相已經(jīng)遲來了無數(shù)年。
野風花魁掩面而泣，看著地面上熄滅的四華行燈一陣發(fā)呆。
龍馬還在擔心去哪白嫖。
人們不約而同的沉默著，空氣變得一片死寂。
一切都擺在明面上，即使沒有明說，每個人都意識到了老板背后的人是誰。
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