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計謀的目的
王都西區(qū)有一座相當大的院落。
白石道橫在嫩綠色草坪上，再往后就能看見迷宮般的花園，以及雕像噴泉。
庭院正中那龐大的宅邸，其精美繁復的柱與裝飾，無不彰顯了主人的高貴身份。
不過，有幾輛馬車并不打算欣賞此處的藝術風格，只是直直地駛上白石道，于午后造訪了此處。
馬車一直到宅邸階下才減速停下，而幾位穿著華麗衣服的人從自己的馬車上火急火燎地下來，然后無視此處仆人的行禮，頗為熟稔地走進這棟房子。
如果克蘭西身在此處，他一定可以認出這幾人——來的人當中，就有在議會上為難他的人。
這幾人在宅中轉轉繞繞，然后來到了一個房間。
房間里已經來了不少人，而坐在首席的，正是威爾普斯伯爵，而卡文特伯爵就在他的左側。
“抱歉，我來晚了。”進門的人說道。
“或許你應該道歉的不是這件事，不是嗎？巴德利男爵?！?p> 與議會上的溫和、笑里藏刀不同，卡文特此刻的聲音嚴厲無比，令人不由得脊背發(fā)涼。
“是……但我沒想到，他居然靠花言巧語就混了過去……”
“蠢貨！”卡文特打斷了巴德利的話語，“你在彈劾別人的時候連最基本的證據都不準備嗎？
“就連普通市民都知道要用證據才能證明自己的話，你居然會不明白？
“給了你四天時間去偽造克拉倫斯與死靈法師的信件，你為什么沒有偽造出來？”
巴德利被老伯爵的憤怒所震懾，他連忙回道：
“我也派人前往斯塔爾，好偷克拉倫斯寫的文件來進行偽造，但潛入的難度太大，而且時間來不及；
“加上那個克拉倫斯從來不使用信件，他都是用傳信板之類的魔法道具……”
巴德利話說了一半，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腦子沒轉過彎——偽造傳信板的信息要容易得多！
畢竟傳信板不會殘留記錄，在紙上印下來的字體也都是永遠不便的標準字體。
“混蛋，蠢得無可救藥！”卡文特伯爵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算了，也不用如此生氣?！蓖柶账蛊届o地說道。
“我怎能不生氣？”卡文特語氣稍平了平，“這可是給斯塔森重創(chuàng)的好機會，結果就這么白白浪費了?！?p> “結果好就好，”威爾普斯笑著搖了搖酒杯，“何況我們最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各位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此處的嗎？
“那么，我們開始貿易份額分配的討論吧?！?p> ……
立于窗邊，威爾普斯和卡文特望著樓下離去的貴族。
從表情上來看，貴族們對于剛剛的討論相當滿意。
“和這群人共事可真叫人頭疼?！?p> “可不是嗎，卡文特閣下！他們總是讓事情變得更麻煩?！?p> “而且他們有些過于自作主張了，半年前就是。
“居然策劃了那場無謀的襲擊，而且在最后關頭才肯透露細節(jié)！”
威爾普斯冷哼一聲，然后說：
“如果按照我的計劃，先穩(wěn)住斯塔森家，然后等宴會結束一段時間后將賓客刺殺。
“那么斯塔森無論如何都無法脫罪了吧？畢竟沒有保護好重要的客人也是極大地過失！
“而他們，不僅給了對方極佳的脫罪理由，還差點把事實說出來，實在令人不快！
“或許這群蠢貨只在投票的時候有些用處?！?p> “話說回來，那個克拉倫斯，我覺得不除掉他總是不放心?！笨ㄎ奶爻谅曊f道。
“是啊，雖然那是場無謀的襲擊，但在那樣的情況下護送一眾貴族返回，之后又主動打開城門讓刺客逃跑。
“還惺惺作態(tài)地跑去保護市民，結果最后只是戰(zhàn)技使用過度而已。
“加上他大膽地利用我來挺過議會質詢，在議會上的反應也迅速準確。
“這樣的人，確實讓人不放心?！?p> 威爾普斯喝了口酒，然后繼續(xù)說道：
“不過，我既然給他那個虛名，那么他在名義上就得聽從我的命令。
“讓他不得不給我們賣命，這才是最好的。
“而且，事情的發(fā)展不就如你我計劃的那樣嗎？”
卡文特嘴角一揚，點著頭說道：
“是啊，沒想到你稍微一試探就讓他上了鉤，心甘情愿地拿貿易份額做交易！”
說到這里，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來。
威爾普斯帶著笑音說道：“他終究年輕一些，完全沒看到我們的困境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瘋王安格斯擊碎了那柄短錘，怎么可能輪得上斯塔森跟矮人做生意！
“難不成他以為我們只是些壓榨沙之民的朽木腦袋？哈哈哈哈哈……”
“正是如此，”卡文特以高昂的興奮態(tài)度說道，“這下，他不僅要把市場分給我們，還得替我們去修復那深淵般的誤會！
“如果有所不利，那可全是他的錯！”
“王國境內三百年沒有出現(xiàn)過戰(zhàn)爭了，以后還是要在商業(yè)和朝局上分出勝負。
“只知道用暴力手段來決定他人生死，實在不像話?！?p> “您說得沒錯，威爾普斯閣下！”
兩人逐漸收住笑聲，回道座位上品嘗杯中的美酒，舉手投足與剛剛完全不同，足以稱為禮儀典范。
“說起來，您想到下一步棋怎么走了嗎？”卡文特問道。
“自然，我前段時間認識了一些與眾不同的人，他們的一些點子讓我頗受啟發(fā)。
“或許，等年輕的克拉倫斯為我們做完事，我就能給他一個驚喜。”
卡文特點點頭，他似乎還想問些什么，但又不敢問出來。
而他看向威爾普斯時，他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也有什么話想說。
到最后，直到卡文特起身回自己宅邸，兩人也沒說出那句自己最想說的話：
“這次刺殺事件，是你安排的嗎？”
……
剛與父親見過面的克蘭西，此時正坐在馬車上。
他身體斜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在思考些什么。
“對方接下來會出什么招呢？”克蘭西如此想道。
自己剛剛在議會的表現(xiàn)如何？如果讓自己評價，克蘭西會給自己一個及格分。
畢竟那個結果幾乎已經內定，自己做得只是排除意外，好讓結果順利推進而已。
而且，這一切都太順利了。
當他試著轉換態(tài)度，想要在和威爾普斯的談判中換取主動權時，對方幾乎沒怎么猶豫就給出了答復。
對于這種情況，克蘭西只能認為自己進入了對方的圈套！
對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貿易份額，無論是斯塔森自己讓出，還是干掉斯塔森然后瓜分，對方百利無一害。
最簡單的，如果對方的目的僅僅是單純地毀滅斯塔森，他們只需要將相關意見報告給王，然后在“斯塔森有不軌之心”上進行夸張引導即可。
而沒有這么做得理由是，在質詢開始前，他們就已經的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過，他們內部似乎并非鐵板一塊，否則就不會出現(xiàn)那么無謀的提問了……”
克蘭西思考著，似乎在腦子里模模糊糊構思出一個方案，但一時間又無法將這個計劃構思完整。
“算了，靠猜測得來的計劃也不一定有效，等有時間后才慢慢想吧……
“問題是，對方會如何從商業(yè)角度打擊斯塔森呢？”
價格戰(zhàn)？輿論戰(zhàn)？
利用自身體量，與矮人達成大宗交易契約，好讓斯塔森插不上手？
克蘭西此刻無比后悔前世沒有多看點商業(yè)相關的書籍，以至于此刻完全想象不到對方的手段。
“和矮人談判的時候，請對方制定一個對我有利的稅收條件怎么樣……
“仔細想想，未來增大的蔬菜和水果貿易，應該會對矮人國內的農業(yè)造成損害吧……”
“少爺，到了?！?p> 就當克蘭西絞盡腦汁，想要運用前世接觸過的東西構思方案的時候，車夫的提醒打斷了他小聲的嘀咕。
下車，出現(xiàn)在克蘭西眼前的，是一座帶有尖塔的建筑。
厚重石料建筑的表面，是相對樸素的裝飾，讓人不由自主地先想到學校之類的地方。
而建筑上方的鐵欄花窗，其形狀像是個星象儀。
是這里，克蘭西想道。
他上前敲了敲門，然后朝門口的一個喇叭狀的東西說道：“我是斯塔森家的克拉倫斯，我來找康拉德先生?！?p> 不一會，那扇門后傳來齒輪咬合的“咔咔”聲，加上幾聲金屬摩擦和碰撞的聲音，那扇門自己開了。
克蘭西邁步走入，看到一位老人正踱著步朝自己挪來。
“康拉德先生，好久不見！”克蘭西連忙上前攙住老人，笑著問候對方。
“是啊，克蘭西少爺，十年不見了，那時候我走路可比現(xiàn)在利索多了！”
康拉德在克蘭西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然后短短出了幾口氣。
他的眉毛和胡子全都白了，臉上的皺紋就像是山上巖石的紋路。
他的皮膚因為衰老而出現(xiàn)色斑，而頭發(fā)，似乎也因為年齡問題，早就掉光了。
“您在王都生活得還好嗎？”克蘭西用剛好能讓對方聽清的聲音說道。
“挺好的，我在這里搞些研究，你們家里經常來人給我送些東西，其實我都不需要。
“畢竟泰勒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是他把我從地龍口中救下來的。
“他安排還我在這里研究學習，雖然給了我任務，但我能幫上忙實在太好了！”
克蘭西將身體靠近了一些，然后說道：
“先生，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您的研究和學識。
“我想請您跟我講講魔法，還有我等的祖先，那位初代斯塔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