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2020年5月13日,我住院的第二天。
我再一次醒來已經(jīng)是青天白日了,媽媽坐在床尾削水果。我叫了她一聲,她見我醒了,問我要不要吃水果。
我搖搖頭,問她幾點了。她說十點了。
十點了,我最近怎么這么能睡,昨天晚上七點就睡了,一覺醒來居然十點了。
我越發(fā)好奇自己得了什么病,難道是嗜睡癥嗎?我疑惑的撓撓頭,沒想到抓下來一大把頭發(fā)!我看著手里的頭發(fā),有一種十分不好的想法在我腦子里蹦出來。
我告訴自己不要多想,還是先問問醫(yī)生,別自己嚇自己。
我吃不下午飯,可是為了把我媽打發(fā)走,我使勁往嘴里塞了幾口飯,在她出去倒飯洗碗的時候我找來了護士。
我問她我得了什么???為什么會掉頭發(fā)?起初她還不肯說,后來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她終于對我說出了實情:我患有白血病,已經(jīng)是晚期了。
可是我才21歲啊,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為什么這么快就要結(jié)束了呢?
上天啊,你為什么對我這么不公?為什么給了我生命卻又急著把它奪走!
我躲在被子里哭,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爸媽,面對所有人。我不知道我該哭還是該笑著面對他們,我害怕他們的關(guān)心,他們就像在看一只被主人砍斷手腳的貓一樣打量我,向我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嘴里還會時不時發(fā)出感嘆:嘖,這孩子也真是可惜。
我不可惜,我一點也不可惜。我來這人間一趟,遇到了很愛我的父母,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遇到了讓我朝思暮想的人。他們對我都很好,這二十一年值了。
我用了三天的時間消化了這個并不快樂的消息。我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再為我的疾病流淚。
17.
5月19日,老媽告訴我說下午唐念要來看我,我高興極了,住院以來唐念是第一個來看望我的人,我還以為她把我忘了呢,我希望她可以把我的手機從學(xué)校帶出來,我都快發(fā)霉了。
下午唐念提著我愛吃的零食來看我,她問我生什么病了,還要住院。
我告訴她就是心臟病突發(fā)了,沒啥大事,她也信了。
她告訴我是江柏尉聯(lián)系到她的,江柏尉說我已經(jīng)一周沒有回復(fù)他消息了,他擔(dān)心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讓唐念登我的QQ聯(lián)系我的父母。
老媽跟唐念說我生病住院了,告訴了她地址,她就立馬趕來了。
唐念還說,江柏尉過幾天會回來看我,讓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我笑著回她:“做什么準(zhǔn)備!”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喜歡他!”
“你你你別胡說啊!我們...我和江柏尉只是兄弟情!”
“嗯,兄弟情。每次提到他你眼睛都亮了!”
......
我和唐念聊了好多話,她中途去了趟廁所,我坐在床邊等她。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我翻開她的包,拿出一張A4大的白紙,上面寫著彩超檢查報告單。
姓名:唐念
超聲所見:增大如1+月孕,宮腔內(nèi)可見1.6*0.9cm的孕囊回聲,
我的心揪在一起,繼續(xù)往下看著。
超聲提示:宮內(nèi)早孕。
我反復(fù)看了幾遍,終于確定這就是唐念的檢測報告。我看著“宮內(nèi)早孕”幾個大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窒息般的感覺油然而生。
唐念回來了,看著我手里拿著她的檢查報告,頓時慌了神。
她說:“紛缊,你先別激動,聽我解釋?!?p> “解釋?替誰解釋?!替讓你懷孕的渣男?還是替你肚子里的孩子辯解!”我氣的不行,但是我又不能打唐念,孩子也是無辜的,該死的渣男又不在這里!
我只好將手里的報告揉成一團,狠狠的砸到地上??墒沁@一點也不解氣!
唐念她還那么小,憑什么要她一個人承受這些!做出這種畜生行為的人現(xiàn)在又在哪里?讓她一個人到醫(yī)院檢查,一個人面對這個無情的結(jié)果。
我還記得,初見唐念的時候,她穿著漂亮的紗紗裙,她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她說:“我們一起回家吧?!庇谑俏覀兂闪诵斡安浑x的好朋友。
剛到江城的時候,我人生地不熟,她總是走在我前面,牽著我,讓我對這個陌生的城市有了安全感。從那以后,我想,以后我都要走在唐念的前面,換我護著她。
可是高三的時候,我生病了。她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我在醫(yī)院學(xué)習(xí),我們倆的聯(lián)系只存在于手機上。等我回到學(xué)校才知道她交了一個職高的男朋友。
這一次她又走在了我的前面,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該怎么幫她,怎么教她。她遇到情感上的問題來和我傾訴,我也不懂,只能默默聽著。到后來上大學(xué)了,我去了江城主城區(qū)的本科大學(xué),她因為談戀愛成績一落千丈,去了??茖W(xué)校。我們的距離遠了,她也不怎么找我聊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事情了。
以至于到今天我才知道唐念早就把自己交代給了那個男人。
18.
我再一次因為激動過度暈倒了……
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唐念還坐在床邊哭,老爸扶著老媽站在床尾,她還在偷偷擦眼淚。
住院以來我終于看見老弟了,他應(yīng)該是放月假了,就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
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濃濃的藥水味,安靜的不像話。
唐念見我醒了,趴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我率先開口說:“念念,不準(zhǔn)哭!”
她擦掉眼淚,瘋狂的點頭。
我開玩笑到:“我又沒死!你哭喪呢?”
“不準(zhǔn)說那個字!”唐念奶兇奶兇的警告我。
我微笑著點點頭,她終于不哭了。
“紛缊,你真是個王八蛋!”
“干嘛罵我?”
“你居然騙我!還說你只是突發(fā)心臟??!你明明就是...”她沒說完又就哭了,我猜她也說不出口那幾個字。
“你不也騙我?好啦,不哭了,我現(xiàn)在不挺好的嗎?”
“那不一樣!”她把眼淚鼻涕蹭到我的病號服上。
“姐,以后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盡管和我說?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搶了?!彼我嗣懚自谖业拇策?。
“嗯,真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開玩笑的說著。
“宜脩,你要好好讀書啊!考到江城大學(xué)去,那里有姐姐的遺憾,你替姐姐去彌補好嗎?”
“嗯,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考上江城大學(xué)的,你也會考上江城大學(xué)的研究生的?!?p> 我收斂了笑容,“姐姐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p> “姐你別說胡話,肯定等得到,我還要送你出嫁呢!”
......
那天晚上,我和他們說了好多話,他們都哭了,就我沒哭,我真堅強。
唐念臨走前,我告訴她讓她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訴江柏尉。她答應(yīng)了。
我躺在地上,漸漸睡去了。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穿著學(xué)士服站在江城大學(xué)的門口,宜脩扛著相機給我拍畢業(yè)照。
宜脩對著他身后的男人會了揮手,“姐夫,快去和我姐一起拍照??!”
那個男人朝我走來,我看清了他的臉是江柏尉,他站在我旁邊說:“紛缊,畢業(yè)快樂?!彼麑⑽覕埲霊阎校粗R頭微笑。
唐念捧著一束百合花遞到我的手中,我看著她笑的那么燦爛,懸在心里的石頭終于塵埃落定了。夢里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懸著一顆心,但是看到這樣幸福美好的畫面一切顧慮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