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睡寢殿,侍女自然睡殿外。
谷小澈坐在門框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兒。
莫煬腳不沾地來到她面前,未免有些好奇。
小師妹怎地在門口睡著?
堂堂大夏郡主,來到大燕淪落至此,可慘!
“小師妹……”莫煬正要叫醒她時,忽而襲來陣陣陰寒之氣。
他轉(zhuǎn)身招呼道:“兩位鬼差來辦事么?!?p> “仙人也在此處?”一見太乙弟子,黑白無常立時面色不大好看。
今兒差事多半要涼。
谷小澈所在之處,向來都關(guān)乎天下大局,莫煬少不得上心幾分。
他吸了吸鼻子,“里頭有死人?”
沒聞到有死氣??!
白無常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按,按冊子來看,是,是的?!?p> 谷小澈被鬼差帶來的寒意冰醒,揉了揉眼,“是二師兄呀?!?p> 他怎地同鬼差一道來了……
她反應(yīng)過來忽地一驚,睡意全無。
要完!
重年還占著楚國太子身軀,囚著樂流魂魄,若遇上他們,非得打一架不可。
谷小澈決定先發(fā)制鬼,拉著師兄就往寢殿里去,一面沖兩位鬼差露出個充滿歉意的笑,“有要事交流,天大的事,還望兩位通融通融?!?p> 事關(guān)天下,本就是天大的事。
鬼差:他們還能說什么,神仙都在這了,你還不是愛咋滴咋滴!
谷小澈將她分別收了一只鬼和一只妖王的事道出,把妖王說成是重年。
妖王比妖君威脅性小得多,也符合她目前元嬰之境。
這叫預(yù)先備案!
她信誓旦旦保證道:“我一定約束好他們,絕不做與任務(wù)無關(guān)的事?!?p> 不愧是小師妹,悟性高也就罷了,打起架來也這般厲害!
莫煬驕傲之余,又有些擔心:“即使你打得過他們,又有錦囊和符紙保護,但隨身帶著未免太過危險,尤其是那鬼王?!?p> “凡間有句話叫鬼話連篇。你閱歷尚淺,鬼沒有人那么好管束,說的話一句也信不得,須得格外留神。”
他越說越憂心,符紙遲早有用完那天,若這鬼日后使詐,師妹上當受騙可咋整。
她身邊一直有重年,從未細想過這些,聽師兄這么一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對他依賴過重。
谷小澈一面警醒自己,一面應(yīng)下師兄的話,以后一定多加留神。
“還有那妖,鬼擅說謊,妖也詭計多端。妖王修為已不算不低,待這次他助你完成任務(wù)后,我便給它個痛快叭!”
這算不算卸磨殺驢?
谷小澈目瞪口呆,祈禱二師兄的話千萬別被那只大妖聽見。
她微咳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我已答應(yīng)樂流,讓他親眼見到燕國太子大婚再去投胎?!?p> 谷小澈解釋道:“此人對大計有所助益,有很多事情需要他配合,還望師兄同兩位鬼差說上一說?!?p> 莫煬了解她的想法后,深覺小師妹的業(yè)務(wù)能力有所提升,心中大感欣慰。
“這個容易,此事就按你說的去辦,師妹費心了?!?p> 莫煬出門,鬼差聽命,殿中的樂流得以延留人間。
樂流的魂魄本已感知到鬼差來臨,卻發(fā)現(xiàn)那兩位又不知為何走了,見谷小澈同一陌生男子說著什么,忍不住猜想他們是何身份。
能任意驅(qū)使鬼差的人,來到燕國,又占了他這的身軀,究竟所為何事?
重年一覺醒來,谷小澈殷勤地遞上面巾,“殿下,燕太子方才派人來,請殿下過去用早膳?!?p> 他一頓,接過那面巾擦了擦臉,狀似無意道:“昨夜隱約聽到有誰說不大痛快?!?p> 果然被他發(fā)現(xiàn)了!
谷小澈死不承認,“大約是風太大,殿下聽錯了。”
重年“哦”了一聲,就此放過:“近來的確天冷,睡在門口難為你了,今夜開始,你便進屋伺候罷?!?p> 谷小澈未料到他會提起這事,眨了眨眼。
一時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想法。
那一劍雖未傷到妖君之身,卻冷了妖君之心。
重年滿懷熱情尋來法器,是為助她完成任務(wù),還特意找到了樂流太子這么好的身份。
自個卻做出那等,那等令妖心寒之事,實在太不應(yīng)該了!
谷小澈自我反省之后,連日來睡在門口以示懲戒,將自己化為侍女,任君驅(qū)使無有不應(yīng),也想讓這妖君心里舒服點兒。
聽他所言,約莫已經(jīng)消氣了叭?
但當日之言猶在耳邊,這般情境下,谷小澈實在沒有和他共睡一屋的打算。
她推拒道:“孤男寡女怎可同處一室,若殿下夜間寂寞,奴婢可告知燕太子,他必定樂意前來相陪。”
“不可!”重年和樂流的聲音同時響起。
樂流眼看著自己的身軀為他人占用就罷了,怎能再忍受對方同他心愛之人同塌而眠?
何況還是用他的軀體!
重年亦無法委屈自己,日夜跟一個斷袖眉來眼去,他對那位太子的耐性已到極致。
他不得不同樂流交流:“本君同你商量商量吧,你想不想同那太子再多些相處時光?”
“想!”樂流生怕他反悔似的一口答應(yīng),又問:“你們有何條件?”
“乖乖配合即可,只要你不破壞我們的大事,本君便將身體還給你?!?p> 樂流思考了一陣:“可我壽數(shù)已盡,縱然魂魄在此,也入不得身軀,更別提在日光下行動自如。”
谷小澈心中一動,這位太子好似對凡人與鬼魂之別甚為清楚??!
他的顧慮對重年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本君自有辦法,你只消說答不答應(yīng)?”
樂流迫不及待道:“這般好事,如何不同意,你快著些?!?p> 重年脫離樂流軀體,將妖力灌注到他身上。
樂流的三魂七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落下,片刻后睜眼。
他的魂魄雖回到軀體,亦可如常人那般活動,卻始終無法同活人相比。
樂流的肉身同魂魄不相融,故而沒有脈搏和心跳,驅(qū)使和維持這副身軀靠得是妖力,見著辟邪之物也須避開。
谷侍女上前一步道:“殿下,燕太子已再次派人前來,問今日晚膳是否在他那里用?!?p> 樂流認得她的聲音。
重見天日后,他將陸澈的樣貌仔細看過一遍,忍不住驚嘆道:“原來你生得這么美!”
“似姑娘這般,怎可委屈做一區(qū)區(qū)侍女……”剛想說不如跟他回楚國,這般神通,定然能受他父皇器重。
就聽谷小澈道:“我是大夏的曼寧郡主?!?p> 樂流一噎,瞬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太子宮里。
樂流好久未這般同虞貞對坐,目光黏在他身上,片刻也舍不得離開。
魂魄被鎖時,他雖然也能日日見著,但通過別人之眼和自己親眼所見,顯然是兩種感受。
“云弟,今日怎地這般遲來?”虞貞關(guān)切地問。
他拉過樂流的手,只覺一片涼意,朝身邊之人斥責道:“身為侍女,就是如此照顧你家太子的嗎?”
“手這般涼,也不知給他加件外衣!若再病了,孤要你們拿命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