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國邊城,桃花村.
“??!娘,陳家的那怪物又回來了!”
“快來??!狗蛋狗牙,救我!”
時值初夏。
胖墩墩的男孩已經(jīng)開始嫌熱,挽起袖口褲腳,露出藕節(jié)似的四個胳膊,提上竹籠,在小流溪里抓螃蟹。
他費勁搬起一塊大石頭,可立時昏濁的溪水讓他一無所獲,氣得他直拍打出數(shù)個小水花。
這就這時,一雙散落著零碎小疤痕的胳膊伸到他眼前。
潔白籠著的兩只手小心翼翼打開,里面是一只半大的螃蟹。
“哎,能耐啊...”
小胖墩揚起的興奮臉疆在臉上,他于溪水快速倒退幾步,一下子跌了倒,小肉臉就白了,隨手抓起石頭往那人丟,色厲內(nèi)荏吼道,“滾..滾開!”
......
陳工是在中午剛下班的時候接到的秦越的電話。
他們這邊幾個相識都知道這臭小子為了和弟弟恢復(fù)感情,兩個人格外有情調(diào)的還跑去野營幾天,說什么大老爺們的不就是這種刺激激烈,風(fēng)餐露宿的患難過后才能見真情的胡話。
具體哪個山也沒說,不過瞧著應(yīng)該不是旅游景點那種,信號是時斷時續(xù)的。
偶爾看見了就發(fā)發(fā)風(fēng)景照啊,說自己都被景色凈化了,感受到大自然的快樂都不樂意接受城市的荼毒了。
“嗯?秦嶺?你們又掰了,他拋下你跑了?”
陳工偏頭夾著電話,啃著食堂的雞腿,極為幸災(zāi)樂禍,“竟然不是,嗯,你說,等等,我問問啊,你怎么突然還問起這?你不是向來不關(guān)心這些嗎?”
說著話,他將雞腿塞進(jìn)嘴里,也不掛電話,打開微信點進(jìn)為特殊案件處理處小何的對話框,啪嗒啪嗒幾行話就發(fā)過去。
不一會,滴滴的消息就響起了。
他看了下,吐出嘴中的雞腿,邊回著感謝的消息,隨便客套著下次一起吃飯什么的,一邊對著聽筒那邊等著的人說。
“可真出息你,抓捕歸案了,昨晚凌晨白隊親自抓的!真勞慰您深山老林關(guān)心國家大事,行了啊...過兩天才回來?還有什么事?白姐這兩天心情不好,嚇得那些新鬼都瑟瑟發(fā)抖...幫你看著老爺子呢,香?香也還有。嗯,掛了....還能干嘛,啃雞腿啊?!?p> 秦越得到了消息,總算放下些心來。
如果說那鬼已經(jīng)抓捕的話,那么多半秦嶺也是安全的,只不過一直沒回來找自己這點兒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兒耽擱了。
至于還有什么事?
這個事還真不知道怎么說,秦越有些煩悶的抓了把頭發(fā),難道說他得看著一個另外世界來的姑娘?
當(dāng)時一切都?xì)w于風(fēng)平浪靜,他們的生活也要回歸正軌。
于是他們摸索著從那迷宮般的溶洞中往出走,秦越雖本身身體素質(zhì)不錯和捉妖師體能的加成,可到底情緒起伏過大,精神過于緊繃,加上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狀態(tài),途中便有些力竭口渴。
他試探問了席鷂,那個點點腳就飄得很遠(yuǎn)的那個是不是輕功?
得到了極為文雅的一個名字,踏雪飛燕。
聽著就像武林大佬的頂級功法。
本來他這么問除了好奇,當(dāng)然是暗搓搓的期待大佬能不能用這輕功快速帶她們出去,人大佬于符火下看了眼他,抿了抿唇,倒是沒拒絕,就是硬生生在幾個相同的洞府之間重復(fù)走好幾遍。
搞的兩人滿頭的蜘蛛網(wǎng),秦越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大佬分不清路啊。
后來他精神愈發(fā)拉扯成一條線,不找點事提升下注意力就感覺要倒下去了,又問她那把劍怎么那么牛,竟然能割斷蛛絲,一劍斬妖?
本以為是個像倚天屠龍劍一樣霸氣的大名,結(jié)果得到的是一個賊娘里娘氣,阿不,秀氣的名字。
秦妃。
就這?
“是不是什么故事傳說???”
秦越還是不死心,寶劍背后怎么會沒有故事?
主要是...走路無聊透了。
于是他磨著她講了那個故事,大佬話少,講故事當(dāng)然也不動聽。
好在他腦補(bǔ)能力強(qiáng)啊,寥寥幾個字能腦補(bǔ)百萬,最后還被他給猜對了。
大概就是類似于另外世界的商紂王為妲己翻版,不過那個女人叫秦妃。
此劍是為千年玄鐵為材料,湖山烈焰所鍛造亂七八糟的,最后鑄了劍滅了國,她也殉劍殉國了,便以此命名,警惕世人。
俗,太俗不可耐!
秦越唾棄,卻抽空腦補(bǔ)得很快樂,就跟看某檔撕逼綜藝一樣,狗血且上頭。
直到絢麗的陽光,晃得長時間處在黑暗中的眼睛刺痛不已,他連忙抱著楊婷往后退。
新生的鬼魂本就比一般弱,現(xiàn)在她魂體受這么嚴(yán)重的損傷,非得魂飛魄散不可。
正犯愁之計,他有些為難的問席鷂要了她的外袍,本以為至少都要殘一條腿兒,還非常有可能是第三條。
再怎么是俠女,問古代的女子要衣裳終究不妥,他語無倫次的解釋:“這個陽光太灑,她…這個,啊,對鬼不怎么好…我的衣服都爛了…”
只要不直面陽光就可以出現(xiàn),就像有的人青天白日的打把碩大無比的黑傘,便是同一個原理。
席鷂抬眼,凝視他黑不溜秋的臉,看得他本就有些軟的腿更軟了。
正當(dāng)他以為真要被打殘第三條腿的時候,坦蕩的轉(zhuǎn)身,將灰色的外袍脫下來遞給了他,順手還接過了他懷中的楊婷。
反倒是他耳尖泛紅,掩飾似的又從那堆符紙中翻翻找找,還真找到了?;攴?,顧元養(yǎng)魂的。
然后秦越回過味兒來,其實大佬是極好相處的,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她一般并不會避諱。
回到昨晚被電暈的地方后,秦越直接將楊婷放在帳篷里,遞了瓶水和僅有的壓縮餅干給大佬,找了信號給秦嶺發(fā)消息沒回,便打了陳工的電話旁敲側(cè)擊。
得到想要的信息,便再也控制不住翻騰的頭疼,拿起睡袋倒在帳篷外,意思模糊時,隱約聽見一聲輕嘆,“睡吧?!?p> 絲絲涼意的嗓音與燦爛的陽光竟然并不違和,莫名讓他安心。
秦越最后是被餓醒的,他勉力睜開眼睛,意思先混沌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斜陽已經(jīng)西下,只剩下深沉的橘紅透過樹葉縫隙,點點打在屈膝半坐,正閉目養(yǎng)息的席鷂身上。
她好像不一樣了?
待機(jī)了許久的腦子不由轉(zhuǎn)動起來,阿,大佬高高束起的烏發(fā)放下來了。
正規(guī)整的散落在了肩胛處,竟不是古代女子如瀑及臀的長發(fā)。
秦越不由看她。
女子身量較為高挑,著一席白色的衣裳...他也不知道叫啥吧,就是古代外套里面的那種衣服,束著的黑色腰帶襯的身線極好,腰窄腿長。
全身上下除了帶些灰的白衣,就剩那一頭緞子似的黑發(fā)。
再往上,是她賽霜似雪的小花臉蛋,野生柳葉眉,烏黑清澈眼睛此時閉著,眼尾微微上挑,自帶三分孤傲冷淡,鼻尖小巧,唇肉薄,顏色淡,反倒顯得眉睫格外顏色稚秾。
好似整個人都是一副極致的黑與白的畫卷。
不,不是的。
秦越斂下驚艷,眸光不由落到,黑與白之間那抹突兀的綠,藏于袖口下的手腕間。
那是一抹極溫柔鮮亮的青綠綢帶,借著殘陽,細(xì)看甚至能瞧見朵朵像小雛菊似的白花兒,同綢帶隨風(fēng)飄,使她整個人立時都鮮活了起來。
他記得,那好像是,她的發(fā)帶。
“咕嘟咕嘟...”
“你餓了,”話音剛落,中午被他遞給人家的那袋壓縮餅干精準(zhǔn)的落在了眼前。
秦越爬出睡袋,摸了摸鼻尖,竟然忘記是被餓醒的,怪尷尬的。
他又摸了瓶水,撿起地上的壓縮餅干,雖然已經(jīng)吃了好幾天吃的他想吐,但現(xiàn)在并不是嫌棄這個的時候,正準(zhǔn)備打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哎?怎么沒開封過?
他看了看不遠(yuǎn)處只剩半瓶的水,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大,席鷂,你不餓么?”
昨天秦越就發(fā)現(xiàn)叫大佬人家是不知在叫她的,想了想好像叫什么都不合適,于是只能略顯別扭的叫她名字。
席鷂睜開眼與他對視了下,半闔上長睫,好似頗為矜傲的點了下頭,“你分我一點兒?!?p> 就像是在勉為其難滿足他的要求一樣,要是脾氣不好的人,怕是得激起不小的火氣。
噢,還是餓的呀。
秦越脾氣還算不錯,此時腦子也沒那么活絡(luò),聞了話他轉(zhuǎn)手就將手中的那包丟過去,結(jié)果還沒著地,又被仍了回來。
?
什么意思?
這下他也是有些發(fā)蒙,直愣愣的瞧了那東西良久,直到另一道“咕嘟咕嘟”聲音響起。
不是他在叫啊,秦越摸摸肚子,反應(yīng)過來驚奇似的看看對方。
席鷂眼睫顫顫,摸著肚子的長指蜷縮,這才開口,“我并不會開此物。”
其實按照她現(xiàn)在的境界,體質(zhì)是異于常人的,外界寒熱,她并沒普通人感知的那般的強(qiáng),內(nèi)力亦可護(hù)體。吃食這些,連續(xù)幾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問題不大,只是她一直遵守吃飯的規(guī)矩,身體習(xí)慣讓她還是會下意識感覺到饑餓。
但秦越并不知道這些,他反而有些興奮,原來飛升上來的大佬也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啊。
所以他拎過一袋,在大佬眼皮底下示范性的撕開,“你看,是這樣的?!?p> 席鷂垂眸細(xì)看,眸中竟有些豁然開朗的雀躍,她拿過秦越遞過來的另一袋,像模像樣的模仿起他的姿勢動作。
一開始甚至因為力氣過大,導(dǎo)致散落了一包,她略帶不適的皺眉想了下,第二包的時候她就知道學(xué)會控制力度,第三包的時候就連那缺口都如刀割般整齊。
這恐怖的學(xué)習(xí)能力!
秦越在一旁都驚呆了。
兩人之后隨便收拾了下,他拿上僅剩的水與干糧,收拾好必備的證件,打開電筒便往下撤,月亮出來,正是適合帶上楊婷趕路的時候。
下山容易上山難,剩下的路好走得多。
上山用了兩天的路程,他們僅用了大半天就到了。
秦越坐在越野車?yán)铮椭鹿?,遙遙望著那繚繞云霧的山巔,楊婷躺在后座,而席鷂端正的坐在副駕駛上,平穩(wěn)的呼吸讓他莫名的安心,風(fēng)清樹止,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昨晚的一切就好似一場荒誕恐怖的夢魘,會永遠(yuǎn)埋藏在那片云海之中,而隨著次日暖陽消散殆盡。
他側(cè)耳傾聽,寂靜的黑夜中有兩道極為分明的撲通撲通聲。
慢慢一致。
直至合二為一。
一柴生
謝謝舍昂萌新的票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