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龐沐春,在用毒砂重創(chuàng)扎克圖后,胸口重重挨了一掌,幸好扎克圖先受瘴氣之毒,功力稍減,才不致當(dāng)場斃命,但過了這許多時候,也已命在頃刻。那少年撲到近前,不住喊道:“爹爹!爹爹!”龐沐春聽得兒子呼喚,勉強(qiáng)睜開眼來,良久方道:“文兒,爹爹怕是....怕是...不行了,你去姑蘇...姑蘇城...找你娘?!?p> 原來這少年正是龐沐春的獨子龐文淵,前些日子去山上采藥,今日方回,不料遭此變故。龐沐春用力喘了口氣,續(xù)道:“丐幫...與咱家有救命之恩,丐幫之事,當(dāng)盡力...盡力相助?!饼嬑臏Y聽得迷迷糊糊,口中只念道:“丐幫?丐幫?”龐沐春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一只手臂,向著屋內(nèi)一指,隨即軟軟垂下,就此氣絕。
龐文淵伏在父親身上放聲大哭,哭聲在夜幕中良久不絕。忽聽得身后一人輕聲道:“孩子,到伯伯這來。”龐文淵愕然回頭,只見木屋門口倚著一人,一身粗布麻衣,面色慘白,緊靠著一扇破門板,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這人正是方萬錚,他在一番劇斗之后,便昏迷不醒,直到此刻才勉強(qiáng)站起身來。龐文淵淚眼模糊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來客,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方萬錚蹣跚著走過去,望著龐沐春的尸身,突然雙膝跪地,磕下頭去,哽咽著道:“龐居士,丐幫必不忘此大恩!”
龐文淵疑道:“你是丐幫中人?”方萬錚垂淚道:“令尊為救我,不惜賠上一條性命,方某不知何以為報?!饼嬑臏Y見他說的真切,不禁有了幾分親近,喃喃地道:“爹爹臨終時說丐幫與我家有恩,丐幫之事當(dāng)盡力相助?!狈饺f錚心中感動:龐居士本不是江湖中人,自己已經(jīng)賠上性命,卻依然不忘相助我?guī)?。想到此處,心中暗暗發(fā)誓:“方萬錚此生,定殺了那胡擄以謝龐居士之恩?!?p> 沉默良久,緩緩又道:“孩子,你有何打算?”龐文淵抹了抹眼淚,道:“我要去姑蘇城找我娘,她已走了六年啦?!狈饺f錚心中一酸,心想這個十余歲的少年突遭此變,自己卻無力相助。
正自傷感,龐文淵忽道:“你可知是誰害死了爹爹?”方萬錚本不想讓這少年涉足江湖紛爭,但殺父之仇,總得據(jù)實相告,略一遲疑,便將丐幫如何內(nèi)亂,自己與陳長老如何逃到此處,徐乾、扎克圖等人如何追來等一一說與他聽了。
不料龐文淵雖然年紀(jì)輕輕,卻心思縝密,問道:“方伯伯你如此保護(hù)陳長老周全,一是出于丐幫兄弟情義,二來,莫非是陳長老與此次變故有重大干系?”
方萬錚一怔,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正不知如何作答,龐文淵續(xù)道:“陳長老又為救方伯伯而死,那想必已將其中的秘密告知于你了吧?”方萬錚望著眼前這個少年,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龐文淵自幼聰穎異常,自七八歲起隨父親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又練的老成穩(wěn)重,腦中動念之快,實不像個十余歲的少年。他見方萬錚不答,料想自己猜得不錯,便不再多問,略一停頓,續(xù)道:“丐幫的叛徒定會去而復(fù)返,咱們須得趁早離開此地?!?p> 當(dāng)夜方萬錚與龐文淵將陳、龐二人葬了,龐文淵在父親墳前痛哭一場,幾欲昏厥。眼見天色將明,二人一把火將屋子燒了,乘了金國武士的高頭大馬,向著姑蘇城方向緩緩而行。
方萬錚傷重,經(jīng)不起顛簸,二人每日只行六七十里便在路邊稍歇,一連數(shù)日,未曾有人追來,龐文淵心中稍安,終于在第七日上,行至亳州地界。
亳州物華天寶,人杰地靈,自古便是淮北重鎮(zhèn)。自炎黃時代,帝嚳代顓頊為帝,都于亳,千百年來名人輩出,魏武帝曹孟德便出生于此。宋時亳州更為繁華,南北商客絡(luò)繹不絕。
龐文淵見方萬錚連日奔波,早已疲憊不堪,怕他經(jīng)受不住,便找間客棧投宿。他怕遇上丐幫中人,不敢尋熱鬧繁華的去處,只在郊外一處小店要了一間偏房。
當(dāng)晚二人吃過晚飯,便合身睡去。
睡到中夜,忽然中庭天井中喧嘩之聲大作,龐文淵迷迷糊糊聽得是有人大聲叫嚷,似乎丟了什么貴重之物,只聽一個湘西口音的婦人高聲道:“你這狗賊,讓老娘抓了現(xiàn)行還想抵賴!”一個山西口音的漢子道:“哪來的野婆娘,大爺從不貪人財物,身上只這些碎銀,你若不信,我脫光了衣服給你瞧!”眾人一陣哄笑,有不怕事的便說道:“脫了瞧瞧,準(zhǔn)是藏在褲襠里哩!”
那婦人大怒,右手一揚,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只聽那漢子“哎呦”一聲大叫,左腿一彎跪了下去。眾人這才看清,在左腿的梁丘、血海兩穴上各有一枚金鏢,這婦人暗器打穴,手法凌厲狠辣,顯然是身懷絕藝。
圍觀眾人一哄而散,有的高聲喊道:“土匪殺人啦!”,那婦人也不理旁人,上前一腳將那漢子踢翻,踏住他胸口,喝到:“你這賊子,一路上與姑奶奶為難,是受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