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上,天邊泛著清白微光,警局的燈還在大開敞亮著。
周邵庭一夜沒睡,烏青的黑眼冷厲凌銳,透著攝人寒意。
小方跑上前問候,審訊室門沉重關(guān)上:“頭兒,招了嗎?”
金錢案子重大,且涉及拒捕殺警,必然是要連夜審問的。只是金錢腦門硬,不怕死,怎么都不肯招。
后來是他們頭兒提出由他單獨審問,這不,一審就審了一夜。
周邵庭目光掠過小方腦門,嗓子沉?。骸罢辛?。”
小方頓時咧嘴笑,提起的心也松快了。他們的頭兒就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啥事都能解決。
雖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但不妨礙頭兒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
“有誰在,去叫他們到會議室簡短開個會?!敝苌弁?cè)首問。
“誒?!毙》酱嗌鷳?yīng)了,聽起來還有幾分歡快。
沒多少功夫人便聚集到會議室,有將近一半的人從昨夜留守到了天明。
周邵庭往身后小黑板金錢人物關(guān)系欄下面刷刷刷寫下兩個大大粉筆字“滔哥”。
“金錢已經(jīng)招了,他上頭的人叫滔哥,其名下還有許多像他一樣的分散各地。據(jù)金錢自稱,他只是‘滔哥’帳下的一個‘小簿頭’?!?p> “這個‘滔哥’原名叫什么?”
“不知?!?p> “那他本人現(xiàn)在在哪?”
周邵庭依舊搖頭:“目前并沒有關(guān)于‘滔哥’過多線索,金錢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點他沒撒謊?!?p> 會議室一下陷入沉默。
周邵庭掃視一圈眾人沮喪低垂的腦袋,面色淡淡,話語卻含了一絲鄭重,還有隱隱的承諾:“雖然我們現(xiàn)在沒有‘滔哥’的任何線索,但是我答應(yīng)你們,我必定陪著大家找到這個人,把他挖出來,為我們犧牲的同志報仇?,F(xiàn)在召集你們開會也是關(guān)于針對這個‘滔哥’的想法,一起商討如何來一招引蛇出洞……”
坐在門口的小方眼瞅會議有越開越久的趨勢,默默摸出手機打開某24小時接單外賣頁面,替所有人一一點了份粥點早餐。
果不其然,會開完已將近七點。一陣粥香飄進,瞬間刺激所有人味蕾。
外賣不早不晚送來,有人笑著調(diào)侃:“小方又大方的請客了。”
說著人們一窩蜂涌上前邊笑邊領(lǐng)早餐,適才的疲憊一掃而空。
周邵庭看著,不禁微微一笑:“大家都辛苦了,吃完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任務(wù)不急一時?!?p> 他們連夜未睡,再好的身體也吃不消。有人邊快速吃邊開著玩笑,倒把原先的沉重消散幾分。
等吃完,所有人都默認(rèn)繼續(xù)工作,沒有提回家休息這茬。
誰都想盡快找到這個藏在幕后的boss老大“滔哥”。辦公室一下又進入緊張忙碌的氛圍。
就在眾人埋頭在電腦掉資料、查檔案的時候,桌上電腦忽然跳入黑屏,緊接著一陣發(fā)出“呲呲呲”的電流聲。
所有人都驚得面面相覷!公安局刑偵部的電腦系統(tǒng)被人黑了?!
很快電腦彈出一段錄音音頻,音頻自動播放,有男人的聲音傳出:六年前的夏天,有一家四口到平沙渡找上我們,男的叫秋鶴鳴,女的叫連宛葭,是他的妻子。他們還帶了兩個女兒一塊兒。經(jīng)顧客要求,我們?nèi)胍归_船。那個晚上來臨前,我卻被一幫人攔住了……
男人語調(diào)平平,像只講一個久遠(yuǎn)的故事一樣,可在場聽著的人一個個俱皆心驚膽寒。
這個聲音,有警員辨認(rèn)出來,是昨晚才抓的王根立。
六年前,有一家四口連帶船長船員一眾人在平沙河九腸灣遇難,茲事體大,連登了幾天報紙。
當(dāng)初救援隊翻遍上上下下平沙河,撈了整整兩月才找到三具尸體,一對夫妻,一個樣貌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剩余的另一個女孩,以及船長、船員等全都沒能找到。
有六年前就進入警局的老警員還記得,那時唯一一個幸存者對警方講述,船是在九腸灣被暴風(fēng)浪擊中,碰撞暗礁,船艙漏水導(dǎo)致的船毀人亡。
然而如今,有人又將真相揭露,那竟是一場充滿自私暴力罪惡至極的陰謀,而背后還藏著一干逍遙法外自由自在的劊子手!
天理昭昭,人心可怨,在場所有人又驚,又憤,又恨,又痛!
四條人命!更可憐的是那十三歲女孩子的人生就沒了。
錄音播放完畢,整個辦公室緘默無聲,氣氛壓抑難受。
以為就此結(jié)束了,電腦頁面又自動彈出幾個碩大紅色字體:定青市,滔哥。
這……一眾人目瞪口呆,俱都不敢置信。
他們正撓心撓肺‘滔哥’的信息,結(jié)果……是他們想的‘滔哥’嗎?
辦公室集體倒吸一口氣。周紹庭雙目微瞇,握拳敲扣桌面:“立馬去核實。另外,找技術(shù)人員來反追這個ID,找到這個黑客?!?p> “是?!庇腥瞬乓獎?,電腦忽然恢復(fù)正常,黑客的ID消失了。
周紹庭抓起手機,抬腳出門:“張平,你去審問王根立,看他說的這些是否為真。其余人,即刻檢查自己電腦里的資料有沒有丟失。”
六年前九腸灣沉河這件事不是他經(jīng)手,他得要去找當(dāng)年的負(fù)責(zé)人調(diào)查情況。還有,關(guān)于‘滔哥’,他要另外派人去定青市。
……
南城大學(xué)是南城第一重點大學(xué),坐落于東西區(qū)兩區(qū)交鄰處,環(huán)境清幽,且歷史悠久,是莘莘學(xué)子向往的求學(xué)之地。
校園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偷偷回頭過來看一眼立在樹下的白裙少女。
風(fēng)撩起頭發(fā),秋郁寧抬手把它攏在身后。
遠(yuǎn)處有一個扎兩頭辮子的小女孩朝她跑來,秋郁寧遠(yuǎn)遠(yuǎn)瞧著,女孩兩根辮子一前一后甩動,她不禁笑了。
秦向暖跑得氣喘吁吁,兩坨面頰因運動而紅紅的。她開心的笑著打著手語:“姐姐?!?p> 秋郁寧愛憐的摸摸她頭頂,“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幾件入冬衣服。”秋郁寧把手上拎的袋子給她看,秦向暖一把接過,打開看,高興得蹦了起來。
她把袋子夾到咯吱窩,邊歪頭打手語:“謝謝姐姐,我好喜歡。”
“喜歡就好,里面有你愛吃的零食,不過不要一次吃太多?!?p> 秦向暖天生聾啞,她聽不到,但會讀唇語。此刻看著秋郁寧一張一啟開合的唇瓣,透過她清翦水眸漾著對自己濃濃關(guān)心,心里仿如吃了蜜,笑得也更甜了。
秋郁寧又幫秦向暖扶正她發(fā)上被風(fēng)吹歪的向日葵夾子,低頭瞥見她亮晶晶的葡萄眸子,又不由囑咐:“計算機專業(yè)作業(yè)多不多,多也不要忘記吃飯,好好睡覺,不能老熬夜,知道嗎。”
“嗯嗯?!鼻叵蚺瘬v蒜般點頭。
秋郁寧送秦向暖回宿舍,看她上了樓才返身回走?;厝サ臅r候她挑了條小道,避開人多的地方。
秋郁寧走的這條路恰好經(jīng)過行政大廈,她本是無意路過,卻在樓底的樹林下看見一個不甚熟悉的人影,是那天在大峰山撞見,后來找上江寶絡(luò)想讓他投資她電影的女導(dǎo)演,謝顏。
她和一個約莫六十歲以上的男人并肩走著,兩人似乎談聊投契,在悠悠散步。
“校長,”謝顏把手提包拎跟前,笑著聊:“多謝您以前對我在校時的照顧,我一直記得,總想找機會報答您,現(xiàn)在終于能親口跟您說聲謝謝了?!?p> 南城大學(xué)校長付靜堂擺擺手,不甚在意的笑:“都是小事,你有今天都是靠的自己。聽說你要拍電影,怎么樣了?”
“嗯,已經(jīng)提上進程了。上次因為資金不足耽誤了段時間,現(xiàn)在被陸氏光遠(yuǎn)投資了,一切都順利正常?!?p> 陸氏光遠(yuǎn)是陸如枚自創(chuàng)的公司產(chǎn)業(yè),在娛樂圈也算是領(lǐng)頭羊系列。之前她求助南城巨佬段六爺失敗,后來才找的陸氏光遠(yuǎn)。
付靜堂意會,微微頷首,“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能幫上忙的會盡力幫。你們畢業(yè)的學(xué)生在外打拼,出息了學(xué)校面上也有光,我這做校長的自然不遺余力?!?p> 說起來,付靜堂也感慨,當(dāng)年這個小姑娘還是個從偏僻鄉(xiāng)村擠出來的大學(xué)生,皮膚黑黝,窮困自卑,但卻異常堅韌努力。他因?qū)W(xué)生關(guān)愛,所以對她也多投了一份關(guān)注。
如今她打扮時髦,穿著靚麗,著手創(chuàng)立自己事業(yè),顯然早已融進這些個燈紅酒綠、千變?nèi)f化的繁華都市。
謝顏止住付靜堂欲送她的步子,款款笑道:“校長,您別送了,我自己回去吧?!?p> 付靜堂聞言,亦不堅持。他點點頭,跟謝顏揮手,暫做告別。
謝顏目送付靜堂走遠(yuǎn),方一人朝學(xué)校大門口走去。
出得校門,謝顏往人群一望,遠(yuǎn)遠(yuǎn)瞧見前面有個白裙女子走著,身影綽約纖弱,一頭黑而及腰的舒卷長發(fā)。
女孩忽然回眸一望,露出一張清美純?nèi)坏膫?cè)臉,目光憂郁,對著一株盛放的木芙蓉淺柔一笑,恍如誤落凡塵的九天仙女。
謝顏整個靈魂都似被火焰灼燒般滾燙著,全身血液透著熱意。
她千辛萬苦找的“岳湘”不就是這種嗎?
謝顏踏著高跟鞋小跑,急急喊:“哎,小姑娘?!鼻懊娴呐]停。
謝顏一把搶上前抓住女孩手腕,“小姑娘,等下。”人停下,謝顏瞅得女孩正臉,微愣。
這女孩……謝顏有印象,大峰山取景那日遇見過。
秋郁寧視線落到謝顏抓她的手腕上,目露疑惑:“你好,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