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后面緊追不舍,阿成開得極快,東拐八繞,技巧嫻熟的甩掉追上的尾車。
秋郁寧自上車后就一直咳,面目漲紅,眼淚咳得俱皆堆積在眼角,欲墜未墜,模樣好不生憐。
“太太,您堅持一會兒,我們從另一條路回市區(qū)?!卑⒊蓳鷳n的道。
好在身后沒別的車子追上,槍聲漸遠,阿成緊繃的心暫松口氣。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那這點東西完全是小意思,只他今日護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的,阿成難免有點緊張。
還沒等阿成吐完一口氣,對面岔口突然橫沖過來一輛黑色轎車。阿成瞳孔收縮,眼疾手快間,方向盤一扭,只見車身于空中傾斜,“嗖”一聲,車輪跟地面發(fā)生劇烈摩擦,險險的避開了兩車相撞。
緊接著一陣槍聲刺入耳膜,車窗玻璃頓時四分五裂。
所有人面色都十分不好,陸如枚此刻亦煞白著臉,四肢發(fā)涼。
阿成望一眼面無血色,懨懨閉眼的秋郁寧,顧不得其他,托了陸如枚照顧好她?!鞍⒘x,過來替我。直接往前開……”阿義便是方才開車過來的那個年輕人。
兩人再次交換位置。
阿成槍法準,幾乎一槍斃掉后面車上的一個人。
兩車逐漸拉開距離。
身后狂追的那輛車后座坐著一個面部猙獰,眼角帶疤,目光兇狠的男人。車上濃烈的血腥味幾欲令人作嘔。一車的人幾乎折損大半,龍七臉色極度難看。
他皮膚本就較黑,此刻黑得更欲滴墨。
沒用東西!龍七眼看兩車之間相隔愈來愈遠,眼內(nèi)瘋狂再控制不住。
他看見秋郁寧了,盡管只匆匆一瞥,但依然讓龍七血液叫囂。
和連宛葭一樣美,龍七感嘆,美得想將她直接摧毀。
龍七笑容陰鷙,他舔一把下唇,直接扯掉大襖扣子,扔在車后座。
“滾?!饼埰呲s走司機。他要親自開,追上去,然后抓住那個美味的屬于他的獵物!
龍七加大馬力,車子瞬間宛如一頭狂暴狩獵的野獸般,聞著血腥味沖刺狂奔。
道路兩旁盡是白楊,白楊的盡頭是一片小范圍山林。所幸山林不大,繞過這片林,便看到一條平靜蜿蜒的小路。
小路呈下山的趨勢,阿成又重新坐上了駕駛座,車速輕快,一溜煙就消匿于路道了。
“阿成,這是通往市區(qū)的路嗎?”秋郁寧垂眸打量這條小道,盡管她此刻渾身疲軟,極不舒服,仍扎掙著身子問。
阿成回是,不過不是直接回市面的東區(qū),而是往南,到達的南區(qū)。
南城市區(qū)分東、南、西、北四個發(fā)展領(lǐng)域,西貧北貴,東與南則為繁榮象征。
只不過南區(qū)同東區(qū)商樓林立、節(jié)奏緊張不同,南區(qū)更重視輕松愉快生活,大型的娛樂場所隨處可見。
秋郁寧記得段聲在南區(qū)統(tǒng)共包攬了一半娛樂項目,其中還有一個未完全竣工,建在一片空曠地區(qū)的大型迷宮主題探險游樂場。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的景致漸剩輪廓,彼時,距離他們發(fā)生槍襲遠不到半小時。
秋郁寧心“嗙嗙嗙”跳,跟陸如枚慘白發(fā)抖不同,她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不知是咳嗽引起的,還是心里隱隱某股期待所致。
她讓阿成開去段聲尚在整裝的迷宮游樂場。
阿成也有此意。那里可隱蔽,藏身,短期內(nèi)想找到人不易。
龍七開車完全是脫韁野馬,阿成沒法也卯足了勁。
一追一趕,才幾分鐘,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迷宮游樂園外圍已修建完畢,空曠的廣場,相隔一體的小吃、飯店等,及休息旅館應(yīng)有盡有。
最左方還有一間未開放的山間湯泉屋,一排櫻花齊立,高大的美人樹遮陰蔽日,是個散心游樂的好場所。
這里距離市中心遠近適中,且背靠山景,段聲竟把它打造成一個小型度假所。
沖破最外圍攔著的紅色警戒線,阿成幾人相繼下車。施工人員業(yè)已下班,四野靜謐無聲。
“嘭!”一聲巨響,車體突然爆炸,火勢炎炎。
秋郁寧朝遠處望一眼,火燒猛烈,而龍七等人正尾隨而來。
一顆子彈往秋郁寧射去,秋郁寧猛然咳嗽不止,難受得彎腰扶住胸口,耳邊似乎聽到子彈破風而至。
鮮血濺到臉上,溫熱濡濕,腥氣味充鼻,秋郁寧瞬間感到呼吸停滯。她眼眶通紅,緊抿著唇看著緩緩倒地的阿義,他的胸口正汩汩冒出鮮血。
秋郁寧閉眼,手拿起阿義掉落的槍,嗓音帶著長綿不絕的恨意,“你護他躲好,不要讓他死了?!?p> “太太……”阿成驚呼,這種時候他怎么能走,要中途再出什么事,他……
阿成還想說,可在看到秋郁寧赤紅的雙眼,接觸她冰冷至極的眼神時,阿成竟沒能說出一個“不”字。
不是害怕,而是秋郁寧仿若死神般毫無溫度,森冷無瀾的目光震撼到阿成了。
阿成偷眼去瞧秋郁寧執(zhí)槍、上膛的動作,微慢但流利順暢,竟不顯生澀。
這……明顯是操練過的。
隱隱約約的,阿成感到自己似乎窺視到了某些秘密。
“你信我?!鼻镉魧帢O輕極淡的說,爾后拽住陸如枚手腕,恍眼間進入昏暗空蕩的迷宮通道。
信是不信的,畢竟自己任務(wù)所在,不能真正丟下人。阿義生死未卜,阿成咬咬牙,先把阿義架進去藏起來再說吧。
段聲這座主題迷宮樂園大小路徑錯綜,四通八達,房間門口紛亂,因未竣工,通道里只點了些幽暗僅依稀可見的五色迷你燈泡。
腳下有亂置的木板、鋼鐵、石塊、凝固的水泥等,故此陸如枚和秋郁寧都格外小心謹慎。
秋郁寧松開陸如枚,隱身到一堵近迷宮入口的墻面。
秋郁寧覺得身上很冷,冷得她四肢有些發(fā)抖,額上卻大滴大滴淌著汗,把她斜置的劉海都浸濕了。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秋郁寧數(shù)著數(shù),“……三,二,一”
“砰”“砰”兩聲槍響,龍七帶進來僅剩的四人中,一人背后中槍應(yīng)聲倒下,一人正面僥幸傷到大腿。
開槍兩個方向,兩個人。
龍七閃身得快,他冷眼覷兩個中槍的手下,罵道:“廢物?!?p> “咳咳咳……”有女人細弱隱忍的咳嗽聲在狹長的通道內(nèi)回蕩。
“分開追。”龍七命令其余兩人追阿成,他自己單獨捉秋郁寧。
“出來吧。”龍七大叫,朝秋郁寧藏身處開槍。
幽黑的通道內(nèi),是龍七狂妄的“哈哈哈”大笑聲:“你出來,念在你媽媽情分上,我饒你一次?!?p> 秋郁寧恨得咬牙:“……你去死吧。”
“哈哈哈……稚子小兒,無知得很,你以為憑你個女人能奈何得我?”
他一個多次死里逃生的人,沒道理會輸給一個手無縛雞力的羸弱女人。
“哈,找到了,在這兒……”龍七矮壯的身軀如一條蛇一樣滑溜進一扇門,對著那抹靈活而逝的白色裙影開了一槍。
門扇大開,穿過去,又是另外一番境地。
段聲這座迷宮融合了五行八卦,講究千變?nèi)f化,一門一世界,進來的人既能賞景,又可探險。
秋郁寧進的是一座櫻宮,古色長廊,雕檐畫棟,櫻花漱漱,曲水潺潺。
果真符合段聲的大手筆。
龍七還在后面尾隨而至。秋郁寧帶著陸如枚沿著長廊一道躲藏。
她槍法不準,不到合適時機不能開槍跟龍七對峙,只能邊躲邊引誘龍七追她。
“……你骯臟腐爛,也配得到玫瑰的愛情嗎?那也叫愛?偏執(zhí),自私,狂妄,作嘔?!?p> “閉嘴!”龍七大怒,對廊檐上秋郁寧和陸如枚藏身的櫻樹連續(xù)開槍,口里怒不可遏:“再亂說話我直接殺了你?!?p> “你不是正要殺我嗎?好像很慈悲……”
“……可笑。咳咳……”一連急切的說幾句長話,秋郁寧忍不住咳嗽。她虛弱的把頭仰靠在櫻花樹上,眼睛看向右側(cè)一扇朱色雕花門。
她們必須趁龍七拐彎的幾秒鐘,借助櫻樹掩護沖過去。
“你倒數(shù)十個數(shù)……”秋郁寧碰碰陸如枚冰涼的手腕,示意她看右邊。
陸如枚懂,她勻速精準的數(shù)數(shù),“十,九……三”,將將到三,秋郁寧便一把拉住陸如枚,兩人快速穿過櫻林。
不偏不差的動作,剛好夠龍七可見她們行蹤,又利用了常人轉(zhuǎn)彎過道時的短暫警惕性。
秋郁寧無疑是計算得當。只她低估了龍七槍法的精準性。
一粒子彈橫射櫻林,追逐秋郁寧背影?!芭椤币宦暎豢|碎發(fā)被子彈割斷,隨風飄舞。
秋郁寧大腦一陣嗡嗡嗡響,右耳似是失聰般消了聲音,耳廓卻火辣辣的疼。陸如枚險些嚇得失聲大叫。
好在她一晃神間,兩人蹤跡迅速消失在這片櫻林,轉(zhuǎn)入了另一片世界。
剛剛千鈞一發(fā)之際,秋郁寧側(cè)身避了避,那顆子彈險險的擦過右耳。子彈飛速,一下沒入一顆櫻木樹干。
蕩蕩悠悠的,空中仍回響著秋郁寧帶了喘息的冷笑嘲諷。
而偌大飄舞的櫻木林里,頓時響徹一片激蕩四烈的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