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沒有勇氣趕過去見程蘭。中午已經(jīng)耽誤她工作了,剛才她又發(fā)狠說了那些絕情話,估計她現(xiàn)在的心情一定很壞,此時去找她只會適得其反。既然知道她在仙羊館上班,我想我們一定還會見面的。
天黑了下來。我出小區(qū)到右邊的一條街道,在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餛飩和兩個蔥油餅,吃完,一個人順著大街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月光如水,城市光彩璀璨,亮若白晝。在我的不遠(yuǎn)處就是湯湯淠河,但見河面寬闊平緩,夜色朦朧,走近它撲面而來的冷風(fēng),令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冬夜,我以為到河邊散步的人不會多,誰知在沿河堤公園活動的人還真不少,有跑步的,打太極拳的,跑廣場舞的,也有幾處人們在燃放爆竹,慶祝新年的到來。
我兜里的手機(jī)突然鈴聲大振,掏出一看,是錢多多打來的。他問我吃飯了沒有,聽聲音好像并沒有受到刁琴的影響。
誰這個時候還沒吃飯,你有什么事說吧!我沒好氣地回答。
我在你家附近吃夜宵,就是往河邊來的第一個巷子,叫老周排檔,你過來我倆喝一杯。
我心情不好,直接拒絕了。你自己喝吧,我不想去。
我叫你過來見一個人,是靜。我介紹你們認(rèn)識一下。
我不好再推辭,也多少對他那個叫靜的表妹有些興趣。這個巷子就在我家附近,距離我散步的地點(diǎn)很近,不到五分鐘我就走到了老周排檔門前。推門一看,嚯——,來吃夜宵的人真不少。看來結(jié)婚以后,我已經(jīng)變得不怎么愛出門了,幾乎要與當(dāng)下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脫節(jié)了。
錢多多看見我,忙站起來打招呼。我走到跟前時,坐在卡座上的一位姑娘禮貌地起身,等我坐好以后她才落座。錢多多介紹靜給我認(rèn)識,又把我介紹給靜認(rèn)識。其實(shí),我和靜早已從錢多多口中知道了對方是誰誰,他這外交禮節(jié)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程蘭下午可打電話給你了?錢多多問我,看來他并不想對靜隱瞞和妻子的僵硬關(guān)系,我甚至懷疑他早就把自己的底牌交到了靜的手里。
她沒有,不過我給她打了電話。聽程蘭的意思,刁琴并沒有原諒你,這方面你要提前有個思想準(zhǔn)備。
我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要不是念及孩子,顧慮太多了,何必拖到今日。既然她不仁,也別怪我不義。反正我也不想得到什么家產(chǎn),寧可凈身出戶,孩子她要就給她,其余所有的一切,她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吧!錢多多說完最后一句,把大手使勁地一揮,就像將眼前什么東西給趕跑了。
你真是這么想的我就放心了,你走后我還怕你想不通呢。我看靜真是一個好女孩,你要懂得珍惜,別再給弄丟了。
謝謝你,我會的。我跟刁琴離了婚,立馬就娶靜過門。我們沒有錢,可我們有未來。這么多年了,刁琴對我頤指氣使,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這下總算下定決心離了。說到這里,錢多多竟高興地咧嘴一笑,找我連碰三杯。只是他怎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當(dāng)我看到他跟靜在一起是如此般配,當(dāng)我聽到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向往,想到程蘭剛才打過來的電話,我難以控制情緒,借酒澆愁,以抒緩心中郁結(jié)的塊壘。
錢多多說:翟剛,說句實(shí)話,你也要收收心。你跟果果老是這樣,說不定某一天也跟我一樣,把家庭給毀掉的。你總說果果這不好那不好,其實(shí)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是你拿她太不當(dāng)回事了。她是你老婆,不是一個物件,借你剛才的話,你得珍惜她、疼愛她,把她當(dāng)寶貝慣著,這樣才能心換心。我看果果挺明事理的,如果將刁琴換作她,我肯定舍不得跟她離婚,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明白錢多多是為我好,才肯說這些實(shí)心話??晌椰F(xiàn)在的心思全在程蘭身上,自從上次與她邂逅,并得知她這些年的境況后,我就不能把持自己。是我害了程蘭,是我對不起她,她現(xiàn)在過得并不好,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今天在電話里跟我講的是什么意思?是在怨恨我嗎,還是對我已心如死灰,決意把我給忘掉?我瞧著沸騰的火鍋,又端起酒杯,一口把辛辣的杯中物倒入喉腔里。
我醉醺醺地往回走,自己都不清楚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好酒大概是同程蘭斷絕關(guān)系,結(jié)婚以后就開始了。酒能使人麻醉,酒能使人忘卻很多東西,酒亦能使人得到很多快樂。進(jìn)入小區(qū),離開了外面的喧囂,我拿出手機(jī)想再打一個電話給程蘭,正在這時有電話打過來,是兒子的來電。
兒子,都這么晚了,你怎么想起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是媽媽讓我打給你的。她剛剛刷抖音,看到有一個救火的視頻,媽媽說現(xiàn)場救火的那個人像是你,她好擔(dān)心,她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被燒傷住院,要不要我們回去照顧你?爸爸,你現(xiàn)在在哪里?
你告訴媽媽,我在家里,好好的,那個救火的人不是我。
那我和媽媽就放心了,爸爸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