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舊沒有清醒，想要推開聞人，繼續(xù)向前。
“徐相宜，你醒醒?！甭勅穗p手搭在她的肩上，輕晃她的身體。
突然，吹笛人在這刻提高了音量，旋律變得緊湊而急促，似召喚。日常曼妙的五線譜變成了噬她的魑魅魍魎，每個音符就似煉金的火，要將徐相宜煉成他手中聽話的玩偶。
聞人音色焦急：“徐相宜?！?p> 她抬手做著禁聲的手勢：“噓。我爸回來了。我小時候最喜歡聽我爸吹長笛?！?p> “徐相宜，你清醒一點?！?p> “是不是很好聽？”
聞人雙手捂著她的耳朵，將她牢牢地錮在自己的懷里，想要以小時候喚醒她的方式將她喚醒，在她耳邊唱著她最愛聽的童謠。
他不過才唱兩句，就被徐相宜用力地的推開：“吵死了?！?p> 就在這時，笛聲轉(zhuǎn)緩，聲音漸漸停了。她整個人像是被人抽走了七魂六魄那般，跌坐在了地上：“我剛才好像聽見了笛聲，跟我爸吹的一模一樣?！?p> 聞人彎身將她扶起來：“沒有。你剛才出現(xiàn)幻覺了?！?p> 徐相宜從小便與父親感情極好，每晚總是要聽著父親的笛聲入睡。小時候玩鬧哭泣，誰人也哄不好，唯獨父親的笛聲可以將其安撫，漸漸地便形成了依賴。然而，其父親卻在她十歲這年，離奇般的消失不見。她三番五次的詢問母親，父親去了哪里？
母親總是避而不談。
因此，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面，她都陷入了失眠的狀態(tài)，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恍惚，時不時總能聽見父親的笛聲。母親帶她去看過心理醫(yī)生，吃了一段時間的藥，狀態(tài)才算有所好轉(zhuǎn)。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再出現(xiàn)過幻覺，直到十五歲那年，治療結(jié)果被人放進了搗蒜的容器之中，捻的粉碎。
在國外的許多年，到了夜間，伴隨著噩夢的潛入，總會聽見笛聲，它是為了安撫她的驚恐而存在的。小姨擔心她的精神狀況，不止一次的勸她去看看醫(yī)生。她也過去，或許是年齡的增長，她無法再給予人信任，治療效果也就可想而知。
徐相宜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可是我剛才是真的聽見了?！锻馄诺呐旌场肥俏野肿钕矚g吹的曲子。你小時候不也經(jīng)常聽他吹?！?p> “你應(yīng)該是這段時間太累了?！甭勅朔鲋輧?nèi)走去，問她鑰匙在哪里？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車并未熄火，而鑰匙手機都在車里。順勢回憶起了方才的種種，一時竟然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出現(xiàn)了幻覺？還是真的聽見了笛聲？
聞人讓她在這里等著。自己過去幫她把車開了過來，熄火停好，將東西給她拿下來，幫她打開房門，也打開了屋內(nèi)的燈。扶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他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你吃晚飯了嗎？”
她原本是想回家吃一包泡面，就洗漱睡覺的。經(jīng)他這么一說，適時才覺得餓了?？山?jīng)過剛才的事情，已經(jīng)全無胃口。
她喝了大半杯水：“不想吃了?！?p> “我熬了粥。我去給你端過來，你多少吃點?！?p> “吃不下?！?p> “徐相宜，你累垮了自己的身體，還如何看著我伏法認罪？”
她看著他，暖光之下的他，消減了日間給人的清冷，卻在無形之中披上了一層帷幔。他們終究變成了彼此都陌生的人。
她起身走進廚房，放好杯子，從頭頂上的櫥柜拿出泡面，正準備去燒水，就被聞人拿過來直接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內(nèi)：“你家有什么食材？我給你做?！?p> 說著，他便往冰箱走去，打開里面除開酒與礦泉水，僅有幾只焉黃的水果。他回身看著她：“你小姨要是知道你這般照顧自己，你覺得她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待在國內(nèi)嗎？”
“這是我的事?！?p> 他沒有征詢她的意見，伸手拉起她直接往外面走去。
徐相宜掙扎著：“你要帶我吃去哪里？”
“吃飯。”
“我說了我不想吃?！?p> 聞人不理，直接將她帶回了家。
他從鞋柜里面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遞給她。她卻愣在原地，忘記了要去換鞋。這里與她家一樣，全都保持著小時候的原樣，在角落里，似乎有他們說笑的聲音在悅動，淡漠地看過他們?nèi)缃竦男瓮奥?，轉(zhuǎn)身而去，遁入他們握不住的隧道時空。
當她回過神來，聞人蹲身在地上給她換著鞋。不大不小的碼字，他估計的很準確，他對她，似乎還一如從前的了如指掌。
聞人往廚房走出，與走在身后的她說著話：“我是昨夜搬回來的。東西還未整理完，屋內(nèi)有些亂?！?p> “你昨晚搬回來的？”
“嗯。凌晨的時候搬回來的?！?p> “你怎么突然想起搬回來住了？”話剛說完，她便覺得這話問的太過傻帽。
聞人將溫著的小菜從鍋內(nèi)端出來，又盛了一碗白米粥，招呼徐相宜過去吃。
她走過去，看著桌上的清淡菜肴，熬的粘稠的粥，不自覺的回了胃口。她愛喝粥，這是遺傳了母親，故而父親為她取乳名粥粥。
只是這名字，十多年，未曾聽人喚了。
粥很好吃，菜也不錯。她慢慢地吃著，看著聞人忙前忙后整理著東西，臨時而起詢問：“你家看樣子也是多年未住人了?！?p> “你去國外之后，我們就搬走了?！?p> “那你怎么不跟你父?！痹捳Z卡頓了，時隔多年，她終究無法念出與聞人父親有關(guān)的任何詞句。
聞人知曉她問話：“你搬走之后，我就跟他們分開住了。大四畢業(yè)，我便考到國外讀研，回來就自己在外買了房子單住?！?p>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她吃著飯，他收著東西，所有的熟悉在時間的變故之下，過渡成了難以拾起的滄海桑田。
徐相宜吃完，起身收著碗筷，想要自己將它們洗干凈。聞人讓她放在那里便好，自己會收拾。
她自是覺得不好，不聽話的洗著碗筷，水嘩嘩地滴落，蹚出的寬度，是他與她的距離長度。收拾干凈一切，她道過謝，三分尷尬：“我回去了?！?p> “徐相宜，如果你不介意，這段時間可以住我家?；蛘?，我去你家住?！?p> 她強調(diào)：“我會反鎖好房門?！?p> “你還是住在以前住的那間房？”
她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