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救上小狐貍之后快馬加鞭,終于趕在天黑透前看到了太華宗的正門。
只聽得車夫“吁”了一聲,飛奔的馬車戛然而止。
車內(nèi)三人又是一個踉蹌,險些跌落座下,都在心中暗道,這車夫的技術(shù)可真不怎么樣。
廖珊珊懷里的小狐貍也被驚醒,半睜著睡眼,茫然的看著四周。
張孤燭撩起門簾朝外望去,一座通體赤紅的牌匾式門樓矗立在道路的中央,兩根刷了朱漆的門柱足有三人和抱粗細(xì),十余丈之高,讓人想要看清牌匾上的字只得眺目仰望。
正中的匾額旁插著兩根火把,上面“闕南門”三個燙金的大字反射著火光熠熠生輝。
那字體蒼勁有力,霸氣外露,讓人看了不禁望而生畏,卻又心懷敬意。
張孤燭正望的出神,卻聽一旁的廖傾娩小聲說道:“從這里開始,咱們就要步行上山了,太華宗的規(guī)矩,凡外幫入山,不得乘馬以擾山中安寧。”
三人下了馬車,廖傾娩給車夫結(jié)清車費,朝門樓走去。
門樓的一旁擺著一個木桌,兩個太華宗弟子正坐在桌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
廖傾娩收起之前囂張跋扈的模樣,畢恭畢敬的走了過去,等了一會兒,見二人聊完,這才輕扣兩下桌板,對那兩個太華宗弟子行了個禮,說道:“二位小哥,百花莊主前來拜訪。”
其中一個太華宗弟子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在廖傾娩的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又在她的身上打了個轉(zhuǎn),這才懶洋洋的說道:“叫什么名字,這么多山莊啊,幫派的,我怎么記得住。”
廖傾娩眼角明顯抽動了一下,不過嘴上還是笑呵呵的說道:“奴家是云脊河百花山莊的廖傾娩呀,兩位小哥怎么會不認(rèn)識呢,每年入冬只要一飄雪奴家就來給咱太華宗送花蜜,這么一估摸,也有了快十年了吧?”
“哦?!蹦翘A宗弟子從鼻子里哼出一個字來,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藍(lán)皮本子,借著燭光翻了幾頁,這才說道:“廖傾娩,廖珊珊,是你們嗎?”
“是是,”廖傾娩臉上堆著笑,“珊珊是我的侄女?!?p> “那這個人呢?”太華宗弟子一仰頭,用下巴指了指張孤燭。
廖傾娩道:“這個是我遠(yuǎn)房表弟的兒子,沒見過什么世面,這不也趁著這場武林盛會來長長見識?!?p> 那太華宗弟子揮了揮手,趕走順著燭光而來的夏日蚊蟲,說道:“廖莊主,我們的客房都是按照人頭算的,你這臨時起意帶人來,我們不太方便安排啊?!?p> “沒關(guān)系,”廖傾娩道:“讓他跟我們睡一間房就行?!闭f完,她揮了揮手,叫廖珊珊走了過來。
廖珊珊一手抱著小狐貍,一只手提著一個巴掌大的盒子,盒子用紅綢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東西。
廖傾娩接過盒子,放到桌子上,說道:“二位小哥辛苦,這是我從山莊特地帶過來的上等的花蜜,您二位可以泡上些熱水嘗嘗,很能提神解乏的?!?p> 太華宗弟子看了廖傾娩一眼,解開了紅綢,頓時一股說不出名字的花香溢了出來,他用一根手指把盒蓋抬起了一條縫,往里瞧了瞧,突然,眼前一亮,像是瞧見了什么寶貝一樣,之前臉上的不耐煩一掃而空,轉(zhuǎn)而一副竊喜的表情。
“不錯,”那太華宗弟子將手壓在盒子上面,從一旁的木桶里翻了一陣,找到一塊木牌,遞給了廖傾娩。
“來參加劍茗會的人太多,實在是騰不出多余的房間,不過這間房間足夠大,有東西兩個單間,你們雖說是親戚,但多少還是要避嫌的,我們太華宗向來禮、義當(dāng)先,自然不會虧待遠(yuǎn)來的朋友?!?p> 廖傾娩接過木牌,看見木牌從上到下刻著“地一十七”的小篆,順手收入懷中。
“多謝二位小哥,等盛會結(jié)束,奴家再送些花蜜來給二位嘗鮮?!?p> 太華宗弟子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對了,如果你這個遠(yuǎn)房表弟的侄子也要參加劍茗會的話,還需要和內(nèi)務(wù)執(zhí)事弟子登記報備一下。”
說完,又從桌下取出一桿紙燈籠,拆開點上燭光遞給張孤燭,道:“天晚夜黑,路險且長,還請慢些走?!?p> 三人穿過大門,繼續(xù)朝山上走去。
張孤燭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面,問道:“夫人剛才給他們送了什么花蜜這么珍貴,看到花蜜之后他們的態(tài)度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什么狗屁花蜜,”廖傾娩咬牙切齒道:“那可是我半年的積蓄,五十兩黃金?!?p> 張孤燭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這么多?!?p> 廖珊珊也是吃驚不小,說道:“姑媽,您這次怎么這么舍得花錢?”
廖傾娩翻了個白眼,戳了戳廖珊珊的腦門,埋怨道:“還不是想給你找個好點的房間住?!逼鋵嵾€有一個原因她沒說,這太華宗排房是按照“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順序排的,住在地字號房意味著能接觸到名門望族的機(jī)會也就多了些,她這次可是鐵了心想把這個傻姑娘給嫁出去,這才不惜下了血本。
說著,她從懷里掏出那木牌,仔細(xì)端詳了一陣,又笑了起來,“不過這花了錢的就是不一樣,前兩次來都是給了五十兩銀子,住的不是黃字號房就是宇字號房,而且還百般刁難,這次不僅簡單,房間也好?!?p> “好好好,”廖珊珊早已是見慣了姑媽這幅財迷的樣子,說道:“那你還不趕快把牌子收起來,別到時候弄丟了還得再花五十兩黃金去買?!?p> 張孤燭問道:“咱們離住的地方還有多遠(yuǎn)?”
廖傾娩收起木牌嘆道:“之前參加劍茗會我走了足有一個時辰的路才能到太華宗的正殿,到了正殿,得由內(nèi)務(wù)弟子帶著再走約莫半個時辰才能到住的地方,不知道這個地字號房是遠(yuǎn)是近?!?p> 張孤燭從小便在山野里游竄,反而很喜歡走路,不覺得什么,廖珊珊覺得夜景很美,三人閑聊著也很是愜意,反倒覺得路在長些才好。至于廖傾娩得知能住到好房間,已經(jīng)開始幻想和名門望族搭訕了,自然也不會覺得累。一個時辰的路在三人談笑間便已走完。
三人正聊到興頭上,忽經(jīng)過一個轉(zhuǎn)角,只覺眼前一亮,前方不遠(yuǎn)處人聲鼎沸,火光沖天。
沿著聲音朝前望去,視野豁然開朗,原本的林中小路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廣場,這廣場數(shù)十丈見方,由青石板鋪成。廣場周圍放滿了火把、火盆,將原本漆黑的夜晚照的通明。
若大的廣場上人群三三兩兩的圍做幾堆,還有一些身著白玉雕花衣,手提書“華”字樣的太華宗弟子在來回走動著,似乎在維持秩序。
再往上看去,各種各樣的房屋依山而建,有的恢弘高大,有的秀美壯麗,不拘一格。
廖珊珊看的新奇,本想數(shù)一數(shù)到山頂究竟有多少個房間,卻數(shù)到一半就眼花繚亂,山上的房間便如同那天上的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鑲嵌在漆黑的夜色中。
“怎么樣?壯觀吧?”廖傾娩見其余二人吃驚的張大嘴巴,心中暗自得意。
廖珊珊興奮的摟著廖傾娩的胳膊,叫道:“姑媽姑媽,這太華宗也太大了吧,從這到山頂?shù)糜卸嗌僮孔友剑窟@哪里是一個幫派,根本就算的上是一個小鎮(zhèn)的規(guī)模了?!?p> 廖傾娩笑呵呵的說道:“這才哪到哪,你看那山還有一部分隱藏在云間的黑暗之中呢,而且這才是太華山的一座山峰,要知道整個太華山可是由赤芒、伏濁、降悔、東籬、涯軻五座大山組成的?!?p> “不過你剛才說的倒是不錯,這太華宗還真就是個自給自足的小鎮(zhèn),這太華山上有農(nóng)田、桑葚,加上深山密林中的諸多野獸,太華宗的吃穿住用基本都是自給自足?!?p> “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廖珊珊由衷贊嘆道:“這簡直就是自己組建了一個國家嘛。”
“不要亂說,”廖傾娩謹(jǐn)慎的看了看來回穿梭的太華宗弟子,叮囑道:“珊珊,這里可不是百花山莊,不要什么都隨便說,知道了嗎?”
廖珊珊吐了吐舌頭,轉(zhuǎn)移話題道:“不過這廣場上這么多人,恐怕都是來參加劍茗會的,而太華宗的弟子卻這么少,什么時候能輪到咱們呀?!?p> 廖傾娩敲了敲她的腦袋,責(zé)備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懶蛋,早上一直賴床,這才誤了時辰?,F(xiàn)在來說又有什么好辦法,我記得五年前來的時候,我們足足等了一晚上,誰讓咱們不是那名門望族呢?!?p> 說道這,廖傾娩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醒悟,“對了,咱們不是有那看門的給咱們的木牌嗎?地字號房,怎么說也不算是小幫派了吧,難道也要在這等一晚上?”
廖傾娩看了看四周,雖然廣場上人很多,但根本沒有大門派,這更堅定了她的想法,連忙拉著二人朝前走去。
廖傾娩攔住一個太華宗弟子,客氣的說道:“小哥,麻煩您給看一下,我們這個房間怎么走?”
那太華宗弟子忙了半宿,早已心生不耐,剛要說話,卻撇見廖傾娩掏出的木牌上寫著地一十七,忽然就變了一副神情。
“原來是地字號房的客人,”太華宗弟子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你隨我來吧,房間就在山上,我領(lǐng)三位過去。”
廖傾娩看著他神色的變化,心中暗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便緊跟了上去。
那太華宗弟子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倒是沒有寒暄客套,就默默的在前方帶路。
穿過廣場繼續(xù)朝山上走去,上山的道路變得陡峭了許多,不過好在這里的路都鋪上了石階,倒也沒有那么難走。
走了一會兒,廣場上的聲音已經(jīng)微不可聞,雖然這山路之上每隔九階便掛著燈籠,但對于無邊的夜色來說,還是有些微弱。夜晚走在七拐八繞的山路上,耳邊不停的傳來呼嘯的風(fēng)聲與不知名的野獸嚎叫,竟有些格外的滲人。
廖傾娩突然說了一句,好冷啊,發(fā)現(xiàn)嘴里竟然突出白霧。
三人均是夏裝,只覺得這山風(fēng)刺骨,尤其是廖珊珊,已經(jīng)開始打起擺子,懷里的小狐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舔著她的脖子,為她取暖。
那太華宗弟子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三人凍的嘴唇發(fā)白,身體僵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各位,沒想到地字號房的貴客會突然光臨,所以沒有準(zhǔn)備上山的衣服,先暫時用我這件御御寒吧?!?p> 說著,脫下自己身上的那套白玉雕花袍,遞給了廖珊珊,“不過房間馬上也到了,房間里有棉被和火盆,到時候可以好好的暖暖身子?!?p> 廖傾娩點了點頭,示意他快走,她實在是不想在這寒風(fēng)中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