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飛雪越來越大，耳邊除了嗚嗚的風(fēng)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了，山上除了他們這一群緩慢向上攀登的人群，再也見不到別的生物。
慶伢子想起家鄉(xiāng)私塾里先生教的古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說的就是這樣的雪山景象吧？
他覺得自家的腳好重，快要抬不起來了，
嘴里已經(jīng)快呼不出熱氣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馬尾巴。
然后他聽到前面發(fā)出一陣驚呼，隊伍停了下來。
怎么了？
慶伢子扔掉馬尾巴，朝前面走去。
看到老黃的擔(dān)架摔在雪地上，而走在前面的小四川倒在雪地上，
有人上去抱住了他，呼喊著他：“小四川，小四川…～”
有人在喊王隊長。
走在前面的王隊長折了回來。
怎么了？這是？
“小四川暈倒了?！?p> “小四川暈倒了…衛(wèi)生員，快來?！?p> 前面的聲音傳到了后面。
慶伢子趕上前去。
看到王隊長抱著小四川，而衛(wèi)生員不停地搓著他的臉。
“小四川，你醒醒……
他看見小四川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王隊長：“慶伢子，生火燒點熱水來?！?p> 這冰天雪地里想喂口水給小四川喝都不行。
慶伢子答應(yīng)著趕緊去生火。
卻因為手抖得厲害，幾次都沒有把火柴劃燃。
一個戰(zhàn)士接過他手里的火柴，“我來吧?！?p> 干草點燃了，放上了干柴，一個小火堆燃起來了。
慶伢子拿了一口小鍋放在火上煮雪水。
王隊長把小四川抱到火堆旁邊，讓他感受到一點溫暖。
在大家都呼喚聲中小四川睜開了眼睛。
他虛弱地說道：“隊長……不要為我忙活了……”
王隊長看了一眼衛(wèi)生員，
衛(wèi)生員艱難地搖了搖頭。
王隊長：“你胡想什么，你沒事的…你這是餓著了，喝點水，吃點東西就好了……
誰有吃的，快拿點來?！?p> 大家把自己兜里的東西翻出來，有野菜，還有凍得硬梆梆的野果子。
有戰(zhàn)士說道“這里還有點青稞面，等水熱了就可兌一點給他吃。”
小四川：“用不著了，隊長?！?p> 王隊長抱著小四川，忍不住朝衛(wèi)生員吼道：“快想辦法呀。”
衛(wèi)生員別過臉去，眾人看到他已經(jīng)是滿臉淚痕了。
慶伢子喊道：“水熱了…水熱了……”拿一個小碗舀了半碗端過來。
又從包里摸出那一小塊麻糖準備放進小四川嘴里。
“你沒事的，吃了就有力氣了?！?p> 小四川抬手擋住了。
“慶伢子，你留著吧，我不需要了。這包里的東西，除了入黨申請書，都留給你?！?p> 慶伢子哭起來：“小四川，你沒事的，我不要，我不要?！?p> 王隊長接過碗，遞到他嘴邊，
“你喝呀，喝呀……”
小四川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王隊長……我不行了……讓同志們，堅持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停止了。
小四川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王隊長：“小四川……，小四川……”
同志們一起呼喚：“小四川?！?p> 慶伢子手里拿著那塊麻糖，“小四川，你醒醒呀……”
老黃從擔(dān)架上爬下來，爬到小四川身邊，搖著他的身體，“小四川，你給我醒來，快醒來，你不是說你身體很好嗎？你不是說你要第一個沖到山頂嗎？你不是說要第一個滾下去嗎？羊肉湯還等著你呢？你快起來吧，別睡了……，小四川，咱們還要一起北上抗日呢？小—四—川—，……嗚嗚嗚……都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該躺著讓你們抬……”
這個鐵打的漢子一路上沒有因為傷哼過一聲，這會子卻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還捶打著積雪。
王隊長把小四川放下。
“同志們，許連生同志光榮犧牲了，他是一名堅強的紅軍戰(zhàn)士，一直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向他致敬。
全體都有，敬禮?！?p>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舉起了手，連老黃都被攙扶著站了起來，向小四川敬禮。
慶伢子默默地站著，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不相信，就在昨天，就在不久前，小四川還有說有笑的，還鼓勵著大家，這一刻，他卻永遠地倒下了。
現(xiàn)在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了小四川的名字——許連生。
許連生同志。
許—連—生
山風(fēng)嗚咽……
雪花飛舞……
也在為年輕的生命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