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家伙。
身著一身寬大的官服,氣質(zhì)有些陰冷,倒像是在官場浸染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油條。
不過,身為咸陽縣的一把手,這家伙跟自己說話時,怎么顫顫巍巍的。
按道理,這個年紀(jì)還沒有帕金森啊。
陳楓好奇道:“原來是王縣令,不知,你這賠禮道歉,是幾個意思???你走錯了吧?!?p> 不等王同亮說話,旁邊,王盛猛然跳出來,指著陳楓吼道:“陳大郎,你好大的排場,見我大伯登門,還不趕緊見禮,還有,你這陳家莊神神秘秘,連縣令都不能進(jìn),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
話才說到一半,只見王同亮忍不住,轉(zhuǎn)身,反手就給了王盛一巴掌。
啪。
這巴掌聲,十分清脆。
王盛頓時就懵了:“大伯,你,你為何打我?”
王同亮氣得又甩了王盛一巴掌,然后轉(zhuǎn)身,對陳楓客氣道:“陳大郎,我正是為我這個不孝侄兒之事來的,盛兒從小死了娘,沒有人管教,才這么囂張跋扈,聽聞昨日他打著我和王氏煤行的旗號來陳家莊做了一些過分之事,今日,我特意登門來向你賠罪,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王盛又懵了。
我從小死了娘?
我怎么不知道!
還有,大伯為啥突然對陳楓這么客氣?
瘋了吧?
陳楓也認(rèn)為眼前的縣令有瘋了的意思。
這家伙不是出身太原王氏,還是一方父母官嗎?
怎么這副姿態(tài)?
難道,這是王家使出的新手段?
可也用不著這么賣力吧?
陳楓愣了愣,問道:“王縣令,按你這意思,王家以后不再打煤藕制造秘方的主意了?”
王同亮賠笑道:“當(dāng)然,那是當(dāng)然,煤藕秘方,乃是陳家莊的,陳大郎你不愿意,誰敢強(qiáng)買,你放心,要是在咸陽地界上有這等膽大包天之徒,別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派人知會一聲,我馬上派人將他抓起來,以后,陳家莊煤場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我這個父母官,一定保證陳家莊上下清凈。”
一邊說著,王同亮一邊看向陳楓后面。
想看看閻立德和房喬對自己的表現(xiàn)是否滿意。
殊不知,二人都在彎腰低頭忙活著,壓根沒關(guān)注這邊。
越是這樣,王同亮說話,神態(tài),都越發(fā)的小心翼翼。
閻立德就不說了,房喬啊,那可是當(dāng)朝宰相,陛下眼前紅得發(fā)紫的人物,別看自己是太原王氏出身,可惜只是個旁系,房喬一句話,就能把自己弄到一個偏僻之地去做縣令。
陳楓雖然滿心疑惑,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縣令。
他看了那被扇了兩巴掌一臉懵逼的王盛兩眼,道:“王縣令既然這么說,看來的確是誤會一場,日后,陳家莊和王氏煤行,井水不犯河水,還是可以和平相處,共同發(fā)展的嘛!”
王同亮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對對,共同發(fā)展。”
然后,陳楓指著院子里,“王縣令,來都來了,和我們一起擼串吧?”
王同亮眼睛一亮:“哎呀,那敢情好,求之不……”
他是巴不得進(jìn)院子去,一來,可以和陳楓多親近親近,最主要是可以和房喬、閻立德說幾句話,沒準(zhǔn)自己以后還能更進(jìn)一步。
可惜,就在他滿心歡喜要答應(yīng)時,卻見房喬站起身來,瞪了這邊一眼,輕輕咳嗽了兩聲。
王同亮為官多年,豈能聽不清其中的潛臺詞。
他趕緊改口道:“哎呀,不巧,實(shí)在不巧,今日,我還要去巡視陳家莊附近的幾個村子,陳大郎,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改日,改日吧,告辭?!?p> 說著,他帶著人趕緊轉(zhuǎn)身離開。
陳楓揮揮手:“慢走啊!”
然后,他返回到院子中。
一邊走,陳楓神情古怪道:“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堂堂咸陽縣令,竟然因?yàn)閰^(qū)區(qū)一件小事來給我賠禮道歉,嘖嘖,我怎么感覺此事不對勁呢,那老小子是不是在憋大招啊……”
房喬放下盤子,冷笑道:“小郎君,你多慮了,借他王同亮十個膽子,他也不敢?!?p> 陳楓翻了個白眼:“老方,你怎么跟我徒弟一樣,這么喜歡吹牛,不吹牛你能死啊……算了,看你一把年紀(jì),不跟你計較,來來來,都坐,準(zhǔn)備擼串?!?p> 幾人落座,守著一口大鍋,鍋里,湯汁已經(jīng)開始翻滾,香氣撲鼻。
一邊吃,房喬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道:“小郎君,聽聞煤場和書局的掌柜,竟是梁國公府的房小娘子?”
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陳楓也沒有懷疑。
他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房小姐,是我三顧長安請來的高手?!?p> 房喬扔下一根竹簽,“可她始終是一介女流,讓一個女子拋頭露面經(jīng)商,是否有些不妥?”
陳楓笑道:“老方,不是我批評你,你這種落后思想,該改一改了,什么叫女流之輩不能拋頭露面,按照傳統(tǒng)的觀念,女子就應(yīng)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閨房里繡花?這是對人才的浪費(fèi),其他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房小姐,絕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煤場以前亂糟糟的,毫無頭緒,自打她來了之后,上下井井有條,生意蒸蒸日上,就這一點(diǎn),我陳楓就十分佩服她……再說,可不要小瞧女子,再過些年,這大唐都……”
說到這,陳楓趕緊閉嘴。
差點(diǎn)把武媚取代大唐的事給說出來了。
房喬卻是聽得目瞪口呆,“這么說,你十分推崇女子?”
陳楓忍不住又翻白眼:“什么叫推崇女子,這叫合理利用人才。像那些啥都不會,只懂得哭哭啼啼,取悅男人的女子,的確應(yīng)該呆在閨房里,但像房小姐這等巾幗英雄,就應(yīng)該像男子一樣,大展拳腳,展示自己的風(fēng)采……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鐘無艷征戰(zhàn)四方,昭君出塞為大漢帶來和平,房小姐這等人才,為何不能發(fā)揮其管理經(jīng)商之天賦,做一個女版的陶朱公?屆時,不但能名留青史,還能流傳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越和房遺玉接近,陳楓越是感覺這個女子不一般,飽讀詩書就不說了,關(guān)鍵是在經(jīng)商和管理方面,有著強(qiáng)大的天賦,遠(yuǎn)的不說,就說此次狙擊王氏煤行,換成其他人,想不出這么絕的招數(shù),換成陳楓自己,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干,偏偏房遺玉就這么干了,讓王氏損失慘重,氣急敗壞地要來買走煤藕制造秘方。
好好培養(yǎng)一番,這妞絕對可以成為大唐女強(qiáng)人!
大唐本就是一個出女強(qiáng)人的地方,比如武則天,上官婉兒這些。
房喬有些傻眼:“你……你竟然圖謀這么大?你,你,你是不是對房家小娘子有什么企圖?”
陳楓鄙夷地看了對方一眼:“別把我想的如此齷齷齪齪,我們是合作關(guān)系,再說,我還是個孩子。”
房喬:“……”
他總感覺什么地方不對勁,但又反駁不上來。
殊不知。
在院子門口,房遺玉帶著小丫鬟小翠,正呆立在原地。
小翠發(fā)呆,是因?yàn)榉窟z玉不動了。
而房遺玉,腦子里卻是不斷回響著方才陳楓的話。
原來,他從未把我當(dāng)成一般的女子?
當(dāng)初他讓我做書局總經(jīng)理時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他竟然想讓我做一個像陶朱公那樣的女子?做一個像昭君,像鐘無艷,像花木蘭那樣的奇女子?
不得不說,房遺玉心動了。
自小,她就聰慧過人,不喜歡閨中生活,反而喜歡念書,喜歡經(jīng)商,可惜,在這樣一個時代,并沒有展示自己才華的機(jī)會,她早就想過,自己終有一天,也會像大姐一樣嫁人,相夫教子,默默無聞。
但沒想到,在咸陽這個略顯偏僻的地方,一個叫陳大郎的家伙,卻是為她指明了一條可以展示自己才華的道路。
在原地站了許久,等陳楓和房喬、閻立德已經(jīng)聊上其他話題之后,房遺玉才戀戀不舍地看了陳楓一眼,然后帶著小丫鬟小翠離開。
走到門口,小翠突然道:“小娘子,你變了。”
“啊……”
房遺玉不解:“我什么地方變了?”
小翠歪著腦袋,想了想,“你看陳大郎的眼神變了!”
房遺玉頓時俏臉一紅:“不,沒有的事,你不要亂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