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定是沒想到自己會這么輕易地睡了過去,就好像回到家里了一樣。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赤若好像看見了尚白的臉,他的眼睛……真好看。
真好看。
尚白若無其事地往回走了幾步,赤若和其他四人漸漸消失在白茫茫的花海里。他身形迅速消失,緊接著閃現(xiàn)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他背靠梧桐,右手倚在立起的膝蓋上,低眉頷首,臉部被帽檐完全遮掩住,他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這時候梧桐后走出一頭身材碩大的白鹿,靜靜地站立在旁,梧桐花依舊紛飛。這景象像極了一副治愈系畫作,無論聚焦到哪一處,都是無與倫比的美好。
不為人知處,他們正在對話。
白鹿低頭:“王,卑下該死……”
尚白繼續(xù)保持著那樣的姿勢:“鹿族喜歡人類,離開滇界便是!”
白鹿慌了:“不是這樣的。王,請您寬恕。滇界是鹿族世世代代的家園,鹿族離不開滇界。離開滇界,我們會滅族的?!?p> 她也知會滅族?呵!
“鹿后過于謙卑?!?p> 白鹿繼續(xù)哀求道:“王……小兒們蠻性,違反界規(guī),任王處置,但請王饒恕鹿族,鹿族今后定是會克己復(fù)律,請求王再給鹿族一次機會?!?p> 尚白半晌才答:“機會……他暫且留下為我所用,你自回去罷。”
白鹿感激涕零:“謝王恩。”
白鹿剛轉(zhuǎn)身離開,尚白又消失了。
一白衣男子從遠處走來,他并沒有看見尚白和白鹿這一幕。他只道是赤若一行人已經(jīng)走遠,消失在視線范圍內(nèi),便加快腳步向前走去。但一路上哪怕是披荊斬棘、怪物橫生的野松林他也都沒跟丟,何故在這白茫茫的一片花海里卻失去了蹤影。他疑竇叢生。
“那只黑炭應(yīng)該靠譜吧……”他指的是周時,仿佛是更多暴露陽光的機會,周時膚色比其他人有更深的棕色。自從戴鴨舌帽的男人出現(xiàn)后,他感覺一切都不對勁了,周時也被那個鴨舌帽男人帶著跑。他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還沒發(fā)生不可挽回的大事前得盡快離開這是非地才好,都怪笨女人。他得追上他們,把他們盡快帶回村里!可他不知道,他擔心的不可挽回的大事其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在他一腳踏進這片花海的兩分鐘前。
雷碩摘下仍然沒有訊號的視聽眼鏡,離開了列車軌道附近,除了視錄功能和放大功能,定位、近聽、腦機接口,以及無線連接設(shè)備功能全部不能使用,果然在這個地域,除了軌道周邊和外界一樣,里面的一切都是非自然的。
可為什么,滇界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缺口使人類得以進入呢?千百年來,也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這樣一條干涸的河流,怎么近十年就出現(xiàn)這樣的一條河流卻又被人類及時的發(fā)現(xiàn)了,是巧合嗎?
這一切無從得知,他只能盡快找到那個笨女人,帶她離開。
感知到白衣男子已經(jīng)走遠,仍然以原來姿勢倚靠在梧桐樹邊的尚白嘴角終于還是嘲諷的展開了弧度。真有意思,自己在找的人身邊好似出現(xiàn)一只小狼狗,如果沒猜錯的話,那還是兩情相悅的一對佳人,姻緣使人這差事做的真是“漂亮”,敢情是老頭子年事已高糊里糊涂弄錯了?還是童心不改趁他失憶試圖玩弄他?看來要去討個說法了。
不知睡了多久,丁卯從夢中醒來,醒前嘴里還叨叨著夢話: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睜開眼,坐了起來。原來是夢。他看向右邊睡著的三人,睡的真是香呢。小鹿乖乖地趴在赤若身旁,他拿起手機給小鹿悄悄地給小鹿拍了照,心里有了一個想法。如果此時趁著無人知道偷偷把小鹿帶走,然后躲著這些人偷偷地把小鹿帶回A市……這異界的鹿興許能換來不少的關(guān)注,至少聯(lián)合國的科學(xué)家們肯定是感興趣的,興許這個決定能讓自己少奮斗幾年。小鹿不知無聊了多久,看有人醒了抬頭看向丁卯,又無辜地望向丁卯背后,丁卯順著小鹿眼神望去,好家伙,不遠處尚白靠在一棵大梧桐下斜眼看他:
“看來做了美夢呢。”
小丁尷尬的撓頭笑笑,看來自己的計劃不能實行了:“我們怎么睡著了!也不叫叫我們。”
他得把大家叫醒,正看到周時側(cè)著身子將手放在黃靈兒胸口,頓時心生不快,用腳踹了踹他:
“喂,周時,起來了?!?p> 這動靜沒把周時叫醒,反而黃靈兒先比周時更先一步醒來,頓時驚叫聲響徹山野:
“?。。?!周時,你個流氓!”
周時恍恍惚惚聽到有人尖叫,意識便清醒了,醒來第一時間收到一個大嘴巴子,看情勢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受此暴擊,但還是問了一句大家醒來都會問的話:
“啊?我怎么睡著了!”
“我怎么睡著了?!背嗳粢残褋砹?,她趕緊尋找小鹿,發(fā)現(xiàn)小鹿就在身邊,這才放心。
殊圖醒來后迷茫地望著眼前熟悉的伙伴,幸好是夢,在夢里,他聽見姐姐的尖叫聲,那是他極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這種低概率的事件讓周時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怎么都睡著了?”
這怎么可能呢,明明剛剛還在下山呢,他們只是覺得風(fēng)清花也香,稍作休息一下,怎么能都睡著了呢?他看看表,糟糕,這一睡就是一個小時。
“實在是太舒服了,一不小心沒忍住……你不也睡著了嘛。”黃靈兒嘟嘟囔囔道。
“兄弟,你覺得我們時間還夠嗎?”周時問尚白。
“夠?!鄙邪讱舛ㄉ耖e走前來,一把將小鹿塞進空空的包里就要上背。
“走吧,繼續(xù)?!?p> 赤若看他對小動物動作粗魯,心里一頓介意又不好發(fā)作。畢竟是她自己愛心泛濫,卻要麻煩尚白一路上幫她背著小鹿。一副……奶爸的樣子。
難怪黃靈兒一路上拿他倆開玩笑。
“你們餓不餓呀,我好餓……就像幾天沒吃飯一樣?!秉S靈兒又開啟了念叨模式,這一路要是沒有她,應(yīng)該會無趣很多吧,赤若想道。
“確實很餓。你們誰有干糧嗎?”
“我這有?!敝軙r從包里翻出壓縮餅干和能量糖,可以快速讓饑餓的人擁有飽腹感,遞給眾人又提醒道:
“能量糖一次一粒,餅干一次一片,最少隔一小時,不能多吃。”
黃靈兒學(xué)軍人模樣收腳、敬禮:“收到,隊長!”
真啰嗦,這東西她還能不知道嗎?這是他們的家常便飯。
他們的隊長,有時候真的很像一個軍紀首領(lǐng),古板、固執(zhí)、負責(zé)、嚴謹,給人以安全感。她覺得逗這樣的一個人玩很有意思。
周時繼續(xù)跟在尚白后面走,不理她。
“快看,是松鼠!”黃靈兒向走在她身后的赤若叫道。
赤若向著她的手指望去,確實樹梢上有點動靜,但是梧桐樹這么高,她是怎么斷定那就是松鼠的呢?
“我好像沒看見?!背嗳艨戳肆季玫?。
“我也沒看見?!秉S靈兒說。
“那你又知道松鼠?”赤若感覺像被耍了一樣。
黃靈兒手舞足蹈的解釋:“我在網(wǎng)頁上看到過松鼠的資料,那是一種喜歡在樹桿和樹杈間竄來竄去、會使用長鉤的爪子和碩大的尾巴倒吊在樹枝上的動物。它們會把食物藏在樹洞或在埋在地底下,為了防止發(fā)霉,甚至還會掏出來晾曬??陕斆髁耍 ?p> “所以你沒見過?”
“沒有?!?p> ……
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也難怪,松鼠這種動物應(yīng)該只能在博物館看到。為了節(jié)約土地資源建設(shè)更多的高樓,別說森林了,很多地方甚至已經(jīng)不再耕作,并且人們已經(jīng)把吃飯這種既浪費時間又不好控制能量攝入量的方式漸漸淘汰了,只有在嘴饞了,時間富足,過年過節(jié)等這些時候才會做飯。
一路上,他們見到了不少鳥類,好像從他們一覺醒來后,整座山林也都醒了。剛開始有鵲、雞、鷹、鸚鵡這類喜歡藏在樹間的,后來有孔雀、鸛、鹮這類喜歡水邊的,他們便知道離蝴蝶泉越來越近了。隨著植被覆蓋越來越稀疏,他們來到一處亂石嶙峋的谷底,谷寬三四十米,仰頭望天,兩壁劈地摩天,崖奇石峭,磅礴神奇;谷內(nèi)蜿蜒曲折,峰回路轉(zhuǎn),步步有景,泉水叮咚,鳥叫蟬鳴,回聲嘹亮,寒氣襲人。
“沿著泉水方向能出去,蝴蝶泉還需溯流直上六里……也就是三公里……”
還要再走三公里,來回六公里。
他們一年到頭興許都走不到今天這么多步數(shù),赤若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管家,試著喚醒它,完全沒反應(yīng)。從進山后好像就壞了。她無法得知自己的身體狀況,重要的是自己還能走多久這些信息。
周時卻是異常興奮:
“嗚呼!這兒才符合我想象中的冒險!大家打起精神,這才要開始啦?!?p> 或許是因為在梧桐林里休息過,男生們的精神狀態(tài)都還好,也是過于依賴身體管家的數(shù)據(jù),她擔心自己體力不支又不自知。她走到泉水邊洗了把臉,沒想到這兒的水那么涼,洗完后打了個寒顫。
“前面還能去嗎?太涼了。”
周時又從包里掏出來什么:“放心,我?guī)Я耸販刭N,一貼貼于頸部,兩貼貼于足底,只要環(huán)境溫度不低于負五十攝氏度,人體都不會失溫。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不對勁馬上回頭出去就好了?!?p> “對了兄弟,你進去過嗎?”
尚白搖頭。
周時笑:“嘿嘿,看你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磥砉φn做的很足嘛……有你在我就放心啦!”
周時想拍拍尚白的肩,尚白卻已經(jīng)徑直走開了,眾人紛紛跟了上去。
但或許他們已然忘記他們正處于一個不同于外界的非自然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