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樂觀
數(shù)月之后，一個傍晚，一頂紅色花轎將洛櫻從洛府抬到了明府。
由于是妾室，洛櫻的出嫁顯得極其冷清。洛夫人很想將她隆重打扮一番，奈何又不能越了禮制。作為妾室，洛櫻成親時不能穿大紅的禮服，她目前身上所穿的也僅僅是洛夫人精心為她定制的粉色喜服。
花轎抬進了明府的側門，洛櫻下了轎，跟著領路的婆子一路穿過掛滿了紅色燈籠的花園，來到了一個種滿梅樹的院子。
此時正值隆冬，紅梅競相綻放，在月光的照拂下整個院子倒顯得別有一番情致。
“洛姨娘，老夫人說今天也晚了，您不必去請安，就先安歇吧。”領路婆子說完，轉身離去了。
院子里突然就只剩了洛櫻和如畫主仆兩人。洛櫻看了看如畫，笑道：“這月光下的紅梅真好看，不如……”
“二小姐！”如畫早就看出了洛櫻想干什么，她心里一急，趕緊打斷道，“今晚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明天給您畫吧?！?p> “也是……”洛櫻摸了摸自己的喜服，乖乖地往屋子走去。
新房布置得倒挺喜慶，大紅對聯(lián)掛在門邊，箱籠框桌都貼上了大喜剪紙，一對紅燭將新房照得如夢如幻。
洛櫻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心里漸漸緊張起來。她抬起有點不知所措的臉，低聲問道：“如畫，我今晚好看嗎？”
洛櫻一向自信，此刻說出這樣的話不禁讓如畫忍俊不禁，看來二小姐真的很在乎姑爺，不然也斷不會問出這樣的傻話。
“好看！二小姐什么時候都好看！今晚尤其好看！”如畫一連說了三個好看，洛櫻這才放心地一笑，露出一對甜美的月牙形小酒窩。
主仆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月沒參橫。正當洛櫻感覺自己越來越疲憊之時，如畫突然低聲喊道：“二小姐，姑爺來了！”
“?。俊甭鍣训乃馑查g全無。透過窗欞，她看見明勖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從一大片紅梅樹下翩然而過，他的目光如月光般清冷無塵，仿佛今晚他的出現(xiàn)并不是作為新郎，而是一個審判官。
“二小姐，我先出去了啊?！比绠嫵蜃煲恍?，又朝走到門邊的明勖福了一福，隨即走了出去。
此時，屋里的紅燭已經僅剩一半。跳動的燭光倒映著兩人的臉，他們誰也沒有說話。洛櫻低頭不語是因為心里羞澀，明勖的沉默則是因為生氣。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洛櫻終于忍不住說道：“你站了那么久，不累嗎？”
“與你何干？”明勖劈頭蓋臉的一句讓洛櫻忍不住抬起頭來，她的眼中充滿了訝色，像極了一個被大人批評又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的小孩。
“那些流言蜚語是不是你傳出去的？”明勖的興師問罪來得突然，洛櫻怔了片刻，問道：“你什么意思？”
“章大夫是看著我長大的，他的為人我很清楚?！泵髹每聪蚵鍣?，眼眸中透著寒意。
“我沒有！”洛櫻解釋道，“如果是我，我為什么要等到現(xiàn)在？”
明勖沒有說話，他水墨畫般舒展的長眉微微皺著，良久，才說出了一句：“這說明你蓄謀已久?！?p> 洛櫻怔怔地看著明勖離去的背影，心里既好氣又好笑。這世上還有比他更自戀的男子嗎？
“二小姐，該起床啦！今天你要去明老夫人那里請安呢！”手臂被如畫不住地搖著，洛櫻只得揉揉惺忪的睡眼，掙扎著起了床。
這時，屋外來了一個嬤嬤。她笑著跟洛櫻請了安，便走到她的床邊將被子一掀。頓時，嬤嬤的臉色難看起來。
糟了！洛櫻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母親之前就叮囑過她新婚之夜要見紅的事，可昨晚她和明勖鬧得那樣不愉快，早把這事忘了。
洛櫻惴惴不安地跟著嬤嬤來到明老夫人臥房。
明老夫人穿著縷金繡花暗紅洋緞襖，外罩銀灰色長褂，頭戴金絲攢珠髻，顴骨很高，臉上帶笑卻不怒自威。洛梔坐在一旁，見了洛櫻便朝她一笑。洛櫻也朝她甜甜地一笑，又轉頭看向明老夫人。
“母親。”洛櫻恭敬地喊道，又屈身向她行了禮。
“嗯?！泵骼戏蛉诵χ饝?，又向那嬤嬤問道，“王嬤嬤，禮成了嗎？”
王嬤嬤看了洛櫻一眼，朝明老夫人搖頭道：“沒有?！?p> “昨晚明勖沒來？”明老夫人皺眉看向洛櫻。
“來了……可是只說了一會兒話又走了。”洛櫻如實道。
明老夫人略一思索，不由得朝洛櫻冷笑了一聲。
從明老夫人處出來，洛櫻心中不悅，帶著如畫徑直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正走到長廊拐角處，洛櫻便聽到有兩個小丫鬟正在小聲講閑話。
“明勖少爺也真是可憐，明明馬上就可以納秦欣小姐為妾了，沒想到半路上又殺出個夫人的妹妹。”
“是啊，他和秦欣小姐是青梅竹馬。如此一來，恐怕他們沒辦法在一起了?！?p> “秦欣小姐翻年就十七了，肯定沒法等他了。再說又是做妾?！?p> “誰讓她是庶出呢？身份不夠啊。雖然老夫人喜歡，但也不能壞了體統(tǒng)?！?p> 聽了她們的話，洛櫻心中頓時云開霧散，怪不得……原來人家早就心有所屬。
自此，洛櫻倒像松了口氣般不再去想明勖的事，也不問他，也不去見他。除了每天去給老夫人請安，到姐姐那里坐坐，洛櫻便和如畫在那個小院子里自娛自樂，開心度日。
一天，她讓如畫在兩棵大梅樹間掛了一個秋千，自己便坐上去蕩了起來。
“如畫，記得把我蕩在最高處的一瞬畫下來！”洛櫻咯咯地笑著，全然不覺身后有人走了過來。
如畫畫得認真，當她發(fā)現(xiàn)明勖正一臉怒氣地站在洛櫻身后時，不禁嚇得扔掉了畫紙和畫筆。
“怎地不畫了？”洛櫻有些奇怪。
如畫用食指小心地指了指她身后。洛櫻這才回過頭去。
“你怎么來了？”她驚訝道。
“你為何把秋千掛到樹上？”明勖的眼中滿是怒火。
“我自己怎么玩你也要管？”洛櫻現(xiàn)在也不想討好他，長得美有何用，反正又不喜歡她。
“你給我下來！”明勖命令道。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洛櫻并不買賬。
“嫁了人就要三從四德你不懂？”
“嫁人就是換個地方吃喝玩樂！我謝謝你！”
“吃喝玩樂？”明勖這才發(fā)現(xiàn)秋千旁的石桌上赫然擺著新釀的梅花酒和精致的梅花糕。
“洛櫻，你挺可以的！”明勖的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你居然把我種的梅花樹弄成這樣？”
“物盡其用不好嗎？”洛櫻眨巴著眼，一臉無辜。
“說得好！”明勖點著頭，氣呼呼地將她從秋千上拎了起來。
“你要干嘛？”洛櫻頓時有些慌了。
“物盡其用！”
轉瞬間，她已經被這個男人拎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