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線柔和,未見有燈,卻似與外面煥然不同,雖然置身于亮堂所在,但又不能說是一室。有東西將我們所在的空間分隔開來,起初乍覺仿佛一格之地,隨著眾人涌入,空間似自增擴變大。若遠有近,猶可聽到哨聲悠揚。時快時緩,縈轉無定。
進來以后,寒意漸消。我衣衫上的薄霜化若水霧淡淡飄裊,頭頂上邊晃出兩排青灑之光往每人的身軀齊唰唰掃掠,巡回數(shù)次,又往角隅移消,有個若遠若近的幽忽之音從耳后一蕩而過,逸去無尋。捧著兩盒東西的花白胡須家伙訝望道:“我好像聽到了一萬年前的埃及古語。其意似說‘無異’,亦可包含無恙和無疫之意,末字若蘊一笑,流露欣悅悠逸的情態(tài),表明安康無虞。法尤姆湖附近的青銅古城,有一群不知何處跑來遷聚之人在尼羅河谷定居,留下這種早已不再使用的語言,我從埃及第三十一王朝初期的史學家曼涅托等人殘存的記載里仔細琢磨過,根據(jù)埃及古物學考古發(fā)掘證明‘蝎王時期’就沒有人說過這種飄緲曠古之語了,被埃及學者稱為‘零王朝’的那段缺乏可靠記錄的前王朝時期甚至連‘法老’都還沒有出現(xiàn)……”
長利憨問:“所謂‘蝎王’是什么呀?”
“蝎子王,”花白胡須家伙捧著盒子轉望道,“傳說很厲害。我懷疑安東尼就在其曾出沒的古老廢垣那邊游蕩,他常提及愷撒昔曾透露,那片廢墟下邊疑似埋藏有古代宮殿,甚至可能是個不知如何沉陷沙地深處的巨大金字塔形狀城市,他拿到的尋寶古圖標注稱,大概是個移動之城。也有傳說描述為遠古‘神王’留下的飛行城堡……”
信孝聞茄惑問:“這跟安東尼突然消失有何干系?”
“當時安東尼剛好頭戴‘神王冠’在羅馬的戲臺上炫耀,”蚊樣家伙掰著餅吃,在旁揣測道,“由于我們當中那妞兒腕間某些超維之物發(fā)揮作用,已暗暗將其激活,世人誤認為‘神王冠’的那個東西覺醒之際,大概急著要帶它的主人逃遁,遠避它以為的危險?;蛟S其時周圍還真有我們并未察覺的潛藏危險,總之它急著悄然打開時空通道開溜。安東尼戴上他以為的‘神王冠’之時,腦子里閃過這樣那樣的念頭,抑或只是恰巧想到了‘蝎王’那里,就一下子被帶去了他想到的地方。無論究竟何處,我覺得他不在這里?!?p> “誰?”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愣坐嚼餅,不慌不忙地喝過粥,才咂著嘴說,“這里沒別人?!?p> 有樂搖扇轉問:“畫像里那個穿條紋衫的家伙是誰來著?”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坐著吃餅,仰望道:“我后代?!?p> “他的后代充滿了唏噓?!蔽脴蛹一飶钠涫稚纤猴炚f道,“其中有一位后人還在‘孤星州’那邊坐過牢,這個混血兒穿著條紋式樣的囚衣逃獄,此后又因參與販賣私酒,卷入‘大西洋城’激烈駁火的幫派爭斗,遭到西西里人追殺,跟一個相好的猶太女裁縫被迫逃去印加人或者瑪雅人神秘消失后荒廢的土地挖礦,不意發(fā)跡。他家很能折騰,曾跟幾伙淘金失意之人跑到‘夏安鎮(zhèn)’一帶幫著開山修路,親歷西進血淚史,并見識了西部世界那些相互‘割頭皮’的野蠻殺戮。瀧西這個火藥世家豪族自從有一先輩跟夏商朝代遺留的挖土測地世家‘土方氏’聯(lián)結姻親之后,生出來的小孩就很愛挖東西。直到人類世界玩完之前夕,其子孫仍忙著滿世界挖東西……”
恒興在畫像前邊蹙眉問道:“挖到什么沒有?”
“應該沒有,”蚊樣家伙扯一塊餅放入嘴里,慢慢咀嚼道?!拔衣犅勊麄冏詈笠淮未笈e出動,據(jù)稱是要去埃及挖掘安東尼傳說中的葬身之地,依據(jù)的是兩千年前小皮在亞歷山大留下的線索指引……”
光頭圓臉胖子湊近探詢:“什么線索?”有樂不禁納悶道:“這個鳥人腳踏一百多條船只怕也何止,不靠譜得很。為什么讓他跟來?”光頭圓臉胖子見恒興投來目光不善,連忙挪退到我后邊躲避道:“老奴只想忠心服侍此位儀態(tài)萬方的小姐,從今兒起不再亂上別人的賊船,此誠念足以感動日月,上天可鑒?!?p> “我們上了這是誰的賊船?”一個蒼頭老兵從角落里顫巍巍立起,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亂指,懊惱的轉顧道,“別以為我沒見過金字塔。早年我先后跟隨馬略、秦納,以及愷撒,曾經(jīng)四處追擊蘇拉殘余、以及龐培勢力,哪兒沒去過?這根本不是金字塔……”
嘴里沒剩幾顆牙的衰頹老叟扶杖坐望,在后邊說道:“你又沒進入過金字塔里面……”蒼頭老兵嘖然道:“可我見過外面,真正的金字塔不是這樣的。而且再大也沒這般高聳入云,里面還隱約伴有輕微的隆隆之聲……”
信孝在一個長方窗格旁邊訝望道:“咦,為什么從外面看不到里面,從里邊卻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頭呢?”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坐著吃餅,愣眼回答:“不曉得?!?p> 有樂伸扇拍腦袋,質(zhì)問:“剛才我們困在外面半天,你怎竟仍在里面好整以暇地吃東西,也不趕緊開門幫一下忙……”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啃著餅說:“我背朝你們,既沒看見也沒聽到外面動靜。這個解釋合不合理呀?”
“不算很合理,”恒興搜到一本皺巴巴的殘破畫冊,拿出來拋打其臉,惱哼道,“別以為我剛才進來之時沒發(fā)現(xiàn),你在里面一邊吃東西,一邊忙著埋頭專注于翻看畫冊里穿東西很少的這些異域美女……”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拾起畫冊翻開展示一幅多人并肩站立金字塔前邊咧嘴傻笑的大像,不無委屈地拿餅指著說道:“不是看美女,我當時翻到這張合像,難免充滿納悶地琢磨,你看他們邊兒上有個人怎么瞅著像徐錦江呀?”
“在哪在哪?”有樂他們聞言忙挨近湊覷道,“堺市那邊吳服坊梨園資深的‘老戲骨’徐錦江又出現(xiàn)在哪里啦?”
恒興指著其中一個俊俏少年,詫瞅道:“此幅合相怎么繪制得跟真的一樣?有沒發(fā)現(xiàn)這個賊忒嘻嘻的搖扇家伙越瞧越酷似有樂……”我忙投眸辨識道:“哪一個像他?”信孝伸茄指給我看,郁悶道:“這個。其畔另有一個小胖子跟信雄差不多,亦顯得傻頭傻腦?!蔽脴蛹一镌谂运猴灳涂?,投眼而瞧,說道:“那是有樂的后代,長樂和他親戚雄主,以及熱衷于挖掘古跡的瀧川會長,時為人類世界滅亡以前,他們幾撥尋找‘哨塔’線索之人在埃及那邊不意相遇……”
長利憨問:“一積那個后代究竟是什么會社的會長呀?”蚊樣家伙嚼著餅說:“他只是名叫會長。就跟有樂的后代長樂一樣,為了紀念整個清洲家族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偉岸人物信長公,其子孫后裔不少人仍然以信長的‘長’字作為自己之名,信雄的后代原本名叫長雄,結交了自稱‘長青主’的小珠子她們以后,居然被改稱‘雄主’,等于讓他加入了‘長青主’的智珠家族序列……”
信孝聞茄笑謂:“想必也跟我們信雄一樣入了贅,后人亦喜‘倒插門’?!蔽脴蛹一锟酗灳捉赖溃骸澳銈冞@個家族不容易呀,從魏晉三國時期以來久經(jīng)種種波折艱辛,歷盡滄桑而不滅。在旁邊這姑娘終于得勢后,蒙她一家庇蔭之下,有幸與她那些子孫互相結親聯(lián)姻,又歷兩百余載的歲月靜好。迄至幕末再逢激蕩百年風云,這個早就隱退的世家有不少人成為‘華族’,卻接連出走,遠奔拉丁人開拓的新世界,很早就離別了東方故土,跋涉在古代印加帝國和瑪雅人遺留的陌生天地,到那邊繁衍并且繼續(xù)折騰……”
有樂擠在我旁邊俯覷道:“哪個人像徐錦江老師來著?我不明白為什么每次合影的場面都有他……”
我瞅著像冊里邊一人正自暗揣納悶,長利轉頭憨望道:“咦,那個嘴巴掉牙的老頭兒去哪里了?剛才我還看到他坐在后面,一轉眼又沒影,不知是什么身法這樣快……”蒼頭老兵顫巍巍地扶杖轉覓,裹著麻布佝僂而行,口中說道:“他跟特里布拉斯差不多,皆曾修煉星辰派的門道。昔時在亞歷山大港戰(zhàn)役,數(shù)十萬人密擠在一起貼身激斗,各派勢力緊挨著聚集亂戰(zhàn),肉堆肉打成一團,要不是有這般身手,早就玩完了……”
向匡從壁上那幅畫像前移步去方窗之畔眺看,說道:“下面好像也是肉堆肉打成一團,許多人似乎粘在一起了,邊爬過來,邊發(fā)出怪叫,有些懸浮的圓球圍著噴射火焰,整得煞是熱鬧……”蚊樣家伙聞言不安,撕了塊餅往條紋衫小孩兒碗內(nèi)沾蘸一抹,抬起來放進嘴里,品味道:“這碗粥里摻加的是豆奶,并非你以為的牛奶?!彪S即拊掌抵墻,似試念念有詞。
條紋衫小孩兒舔著碗里的剩粥余汁,猶自愣坐不動的問道:“要去哪里呀?別說我沒告訴你,這些墻很奇怪的。柔光就好像從四壁熒照出來。這里一直明亮,就只是剛才門開之時,才顯得光線轉暗,門關上以后又恢復亮堂了?!?p> “從這里只怕又要撞不走,”信孝在旁聞茄說道,“不如試試使用那位無牙老僧遺贈的‘回程卷’,返到羅馬再重新撞墻溜掉……”
恒興蹙眉說道:“再回那邊,未必還能走脫。不是每次都有機會,展翼如千刃連綴的那個家伙瞅似極不好惹……”
“那個有刃翅的狂暴老兄,”蚊樣家伙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他應該不是這樣的?!?p> 信孝聞茄轉問:“當時他為什么那樣顯得偏激浮躁?”
蚊樣家伙在熒壁之畔揣摩道:“或許便因其能更加敏銳地洞察附近有黑暗力量伺伏,才故意那樣表現(xiàn)。這位大神很善于迷惑他從前那位老朋友,而后者總想拉攏他也跟著一起墮落?!?p> “什么黑暗力量呀?”信孝聞著茄子回想道,“我們離開的時候,好像天快亮了。我瞥見有晨星熒照夜空,映耀出屋頂上方不知何時悄踞一影,在煙霧中幻輝熾晃如六翼擺動,我從未見過那般最美麗高貴的影像……”
“那就恐非好兆,”花白胡須家伙捧著盒子惴然道,“我曾看過古籍提及‘晨星’指的是巴比倫之王,而在兩河流域以西,有人把霎隨星光熾顯六翼之靈體喚作路西佛,這個名字真正的來源是羅馬神話中的晨星之神‘盧禧華’,后經(jīng)拉丁語的翻譯轉換形成了‘路西法’一名。又有傳說稱其乃墮落的遠古神靈?!肺鞣ā且粋€拉丁字,意思是光之使者,光耀晨星。所以被渲染成天外神靈中最美麗的一位。既高貴,又驕傲。不知為何其竟墮落于凡塵?”
“因為不肯低頭,”蚊樣家伙撫按旁壁,若有感觸的嘆息道,“何止被打得淪落于凡塵?后世許多教派經(jīng)史,諸多典故皆由此而來,源自那些古神傳說。羅馬由大亂到大治,又過數(shù)十年方始進入耶麻會所謂‘紀元年代’。直到兩千年后,人們離開這個世界,才終于弄清楚那些神學傳說的真相。并非由來無故,小珠子她們智珠家族認為有些所謂遠古神靈,其實來自七重天外,屬于超越六維的生靈,亦即世人所稱的神級文明,其中更有一些形成超能量體的智慧生命在宇宙中游蕩出沒,它們之間有斗爭,亦有生與滅……”
向匡在方窗那邊貼耳側聆道:“你們有沒聽到,外邊隱約傳來號角之類吹響的聲音,持續(xù)縈蕩天穹……”長利憨望道:“我好像聽到吹喇叭的聲音,巨大又沉悶。不必貼耳靠墻也能聽到,其越來越響了。”
恒興悚然道:“傳說末日審判的號角由加百列吹響,難道這就是……”
“你想多了,”有樂搖扇眺看道,“那座山頂上鳴響巨大的喇叭而已。還有些飛行之物盤旋回放同樣聲音,似是騎士團在發(fā)出什么警報,大概戰(zhàn)斗不利,急于召喚撤離此地,可是又能逃去哪兒?”
信孝拉長鏡筒觀察道:“山上有人敲響大鐘,我覺得那幾個家伙似是托缽僧的模樣,眼見此地也要失守,不知他們還能往哪里撤離,恐怕已是退無可退……”
“無論如何都是只有死路一條,”蚊樣家伙在窗前哀嘆,“老天爺很毒的。既鐵了心要玩死你,便把所有手段一起施加,讓你怎樣都逃不過。你看下面那些人不只遭受各種災難般的劇烈襲擊,更有輻射風暴也跟著籠罩漸近。除了這些還不夠,就連月亮也崩掉了,直接砸過來……”
隨著滿天焰芒爍落,有樂他們從窗邊驚退不迭,慌避道:“月崩在即,別等它砸下來,咱們還是快溜為妙……”信孝顫著茄子忽有所感,匆忙低覷道:“咦,我感覺咱們好像在緩緩上升,是不是這樣?”恒興面色驚疑不定的轉顧道:“我們似隨整座大山一起徐徐拔高而起。這個東西簡直比山還大,怎竟飛得起來?”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餅愣坐回答:“這個東西會飛的,想是要帶我們飛升上天去……”有樂伸扇往他腦袋一拍,嘖然道:“這怎么行?可別把信雄他們丟下,須要趕快穿越去找回來!”
“噩夢?。 鄙n頭老兵從角落里顫巍巍立起,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亂指,懊惱的轉顧道,“這都是弄丟了安東尼的結果,引起了一連串的浩劫……”
“應該跟安東尼沒什么關系,”信孝顫著茄子說道,“此前我們來過這里,那時安東尼并未從羅馬消失,便已然如此。然而他消失之后,我們再來此處仍是一樣,人類同個收場?!?p> 長利返到窗邊探覷道:“快看許多鳥往這邊飛來!荒野上還跑過來不少走獸,其中有些著火了,不顧身上燃燒,跟人一起爭先恐后,拼命地逃近……”我隨有樂轉瞅窗外,看見紛有飛鳥燃燒而墜,其余仍撲翅簌至,心頭不禁涌起莫名的悲哀之情。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餅喂鴨,愣聽有樂在旁唏噓道:“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即便世人歷來造孽深重,該有此報,然而那些生靈都屬于無辜受累,看得令我心酸不已。咦,這里面怎么會有只鴨子,瞅其莫名眼熟,而且像鵝……”
“這個是阿梨,”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餅引見道,“先前我聽到有人叫她這個名字。她自己開門走進來了,又想找我玩兒?!?p> 有樂伸扇一拍腦袋,質(zhì)疑道:“鴨子怎么會自己開門走進來?”長利憨瞅道:“或許是只鵝也說不定。”
“就算它是鵝,”有樂以扇拍頭,不無納悶道,“又怎么會自己開門進出自如呢?況且這兒只有墻壁,我沒看見門在哪里……”
阿梨張開翅膀,一溜兒快跑,避過有樂揮拍之扇,奔到墻邊,撲翼數(shù)下,有道門開了。有樂見狀一怔,阿梨連忙竄過去,門又閉合之際,有人在那邊粗著嗓子喧嚷道:“可見西方那班自以為是的家伙完全弄錯了,真正害大家‘爆大钁’的并不是我們俄羅斯人。當然咱自己也缺乏好眼力,大家一起付出代價,落到如此下場并沒什么好說的……阿梨,你剛才去哪里了?不要隨便跟那些野小孩搭訕,以免不小心遭引誘失足墮落。無論做人還是做鴨,當心‘遇人不淑’沒好結果。尤其記住要矜持,不可亂生蛋。咱們在逃難的途中,我不想費勁幫你養(yǎng)孩子?!?p> “落到這個下場,人人有份?!彪S著有人唱起歌劇的聲音,一語在隔壁悲嘆道,“要讓我說,這更像是一個文明的集體崩潰,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近年我漸漸明白,便在‘躺槍’之際終于想通了。人類這個物種已經(jīng)爛透,早一天滅亡就是對世界最大的敬意?!?p> “軍長,不要太過悲觀!”先前那個粗嗓子的話聲在隔間說道,“你看這些治愈設備多神奇,受了傷往那兒躺著一掃就修復很快。剛才我還留意到,旁邊另一處晶亮剔閃的精致所在,懸浮有個透明的圓艙,不知是用來干什么的?等你身心療愈以后,咱們悄悄進去坐來玩兒……”
長利聞語不禁“咦”了一聲,訝然而往,門卻在跟前先已掩合無痕,消去話聲。長利連忙撫壁尋覷道:“門呢?怎么又沒有了……”
有一道門在旁邊開啟,有樂揮扇朝熒白之壁招揚,口中念念有辭:“芝麻,開門……”明眸皓膚的小姑娘從我身旁探頭張望道:“那邊有道門悄悄打開了?!?p> 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兩盒東西正要走去察看里面,有樂朝熒壁揮扇又念:“芝麻,關門?!被ò缀毜募一镆幌驴念~,懵問:“門呢?”有樂嘖嘖稱奇:“看來阿拉伯的咒語在這里很好使……”隨即又朝熒壁揚扇揮甩幾下,不意打開另一道門。
“跟咒語無關,”蚊樣家伙朝熒壁招了招手,又按掌抵拊,揣摩著說道,“似是感應動作的裝置。這些四面皆白又不刺眼的熒光壁很奇怪,好像我們置于此室卻沒留下影子……”
恒興在窗邊臉沒轉的說道:“亦跟外壁一樣,皆似能隨處觸發(fā)伸縮自如的機關。先前那個雪刃女子也跟咱們一起從羅馬撞過來,磕在外壁往下跌墜,我沒等看清楚,探手欲拉,卻拽她不著。那女子墜落之際,另有一板平臺伸出,承托其軀。雖然也跟咱們差不多,身下有個平臺伸展出外,使能容足其上,不過她棲身之處卻顯得狹小,大概是跟人數(shù)多少有關……”
“既然不意穿越到了傳說中北極仙翁的地方,”長利憨問,“為什么我們在外邊沒有冷死呢?”
“因為氣候已然崩潰?!蔽脴蛹一飮@道,“人類世界到了末路之時,北極早就變得沒那么冷。而在南邊的極地,許多冰山消融……”
“誰說不冷,”明眸皓膚的小姑娘在我身旁懊惱道,“剛才我們都快凍壞了。這里面雖然好些,但我不想上天。它好像越升越高,你們還不快找辦法帶我回家……”
“此物就像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恒興往外窺測道,“卻只懸空停留在地面上方,暫未再緩緩上升。奇怪的是,天上紛落的那些裹著巨焰的巖塊,皆沒砸到它。明明有些看似要砸到,卻又偏開了甚遠……”
信孝到窗邊聞著茄子探覷道:“好像是有至少一層或數(shù)重無形外罩作為屏障防護,而且似能聰明地辨識哪些東西不能讓它接近,哪些又可以放其靠近。你看那些驚慌的鳥飛過來了,頂上有個東西打開,給它們躲避進去。下邊還泛出一圈一圈的光環(huán),紛紛越距連發(fā),將逃竄來避到底下的鹿、兔之類活物吸攝往上,連同那些殘余的逃難之人一古腦兒收容在內(nèi)?!蔽脴蛹一餃愌蹃沓?,在畔說道:“小珠子說‘哨塔’是由有樂和信雄以及那個小女王的后代找來引領殘余的眾生逃亡之物,其從埃及的沙漠深處飛出,前來接應最后的騎士團營地剩下那些人離開崩滅之境,還一路帶走了不少瀕臨絕望的鳥獸,就跟兩河流域和土耳其一帶古老傳說的諾亞方舟那樣……”
長利拿起條紋衫小孩兒面前翻開的畫冊,指著一幅合像,說道:“大概就是這些人一起組隊找到‘哨塔’的,其中有男有女。旁邊還有個家伙瞅似徐錦江老師……”信孝聞著茄子問道:“徐錦江老師扮演誰呀?”恒興湊覷道:“該不會是演他自己罷?”有樂轉瞅道:“他們真能挖,搞不好就連徐錦江老師也在此艘遠古殲星艦上面……咦,我好像看見馬千戶亦在里面。你有沒留意到最后邊那一排隊列末尾有個臉形奇特的家伙也跟著咧開嘴樂呵?”蚊樣家伙挨近辨覷道:“哪一個?”有樂伸扇指著說:“頭戴一頂好像廚師帽兒的那廝。像不像馬千戶?這廝真精呀,竟然早已悄有部署,有意無意跑去靠攏各路尋寶家伙組織的隊伍,甚至不惜混入到廚房里低調(diào)地洗菜,乘機登上了逃出生天的順風船。我看就差幸侃這個大胖子沒跟著擠在里面湊趣了?!蔽脴蛹一锊[起眼縫兒瞅著像冊說道:“沒在里面也不奇怪。小珠子說幸侃有個混血兒后代成為‘條頓騎士團’掌權的長老,此兒自幼半身不遂,在‘圣瑪麗善堂’援助的療養(yǎng)院獲得機緣,憑借重裝甲胄的機體和德意志鐵血騎士團擁戴,打出一條生路。其與智珠家族聯(lián)合,有一半屬于‘人機合體’,或許當下就領軍在北極……”
有樂搖了搖扇,嘖然道:“那他豈不是又要跟其先祖幸侃一樣無敵?”蚊樣家伙翻看畫冊道:“恐怕這位‘圣堂長老’比幸侃厲害多了。畢竟其有智珠家族量身定造的機甲之體,移動很快,而且火力強大。這就是‘絕處逢生’的活例,他自幼身有殘疾,被遺棄在療養(yǎng)院,無法行動自如,依靠善堂那些嬤嬤們好心收留撫養(yǎng),后來他遇到了小珠子一位兄弟,互開心扉,引為至交,終被打造成為重裝機甲加身的鐵血悍將……”
信孝聞茄說道:“便如安東尼外孫兒、自幼殘疾的羅馬皇帝克勞狄一世,以及西班牙小女王伊莎貝爾的外孫兒、生下就畸形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老天爺很公平,也給他們機會了。讓其亦有機會出人頭地,只要真能把握住來之不易的機遇,即便在激烈的權位爭奪中,身處如此劣勢也能脫穎而出?!?p> “然而大多數(shù)世人未必善于把握機會,”蚊樣家伙嘆道,“人們無視諸多警告和征兆,終于自取滅亡。在危急關頭,北陸發(fā)生‘圣堂之戰(zhàn)’,幸侃那位重裝機體的后代發(fā)現(xiàn)世人已走上絕路,毅然挺身而出,不憚以鐵腕奪取權力,將德意志騎士團重新轉變?yōu)殍F血戰(zhàn)團,匯合了歐洲各路殘存的兵力,成為末世霸主,決戰(zhàn)‘集尸者’大軍,失利后撤退到極地,占據(jù)地下城,并修筑擴建為末世要塞‘冰封絕域’,進行最后的抵抗,一直堅持固守到當下……”
向匡在窗邊驚叫:“下面有個萬手千頭怪……”蚊樣家伙不安道:“北極這里也有?既然如此,就沒辦法了。那東西殺不死,還是快溜為妙……”
“快帶我們?nèi)フ野矕|尼,”那位蒼頭老兵從后邊顫巍巍地轉出,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戳點道,“不要再繼續(xù)廢話連篇。你們在這兒掰扯了半天,我只聽明白了‘騎士團’一直都有。然而安東尼便是‘騎士團’的統(tǒng)帥,羅馬當下的亂局沒他怎么收場,靠誰去拾掇場面,西塞羅那張嘴嗎?別以為屋大維頂著‘愷撒繼承人’的小號兒就能壓住場面,眼下他還嫩著呢,指望不上……”
信孝在我旁邊聞茄說道:“格拉古頒法改制之前,羅馬所有的元老也都屬于騎士。而‘騎士團’此稱呼便源出于古羅馬。我看過史料所載,才明白后世有許多東西來自他們那里,包括所謂路西法,真正的來歷其實是古羅馬人描述的‘晨光之神’……”
有樂搖扇納悶道:“當時造紙術還沒有傳到他們那邊,像古希臘、古羅馬,那么古老的時代,究竟用啥物料留下文史著作呢?”
“我來解釋一下這個其實很簡單的常識,”信孝從股后拔出一個新茄,拿在鼻前嗅著說,“古希臘、羅馬雖然沒有造紙術,但是他們卻從埃及進口一種相當高效的代用品,亦即莎草紙。約在五千年前,古埃及人就開始使用莎草紙,并將這種特產(chǎn)出口到古希臘等古代地中海文明的地區(qū),甚至遙遠的歐洲內(nèi)陸和西亞一帶。歷來人們找到諸多實物證明,數(shù)千年前就記載在莎草紙上的希臘文或拉丁文,甚至埃及圣書體或草書體的書籍,普遍收藏在埃及以及世界各地的博物館。有些人以為他們用羊皮卷或石板刻文,然而哲人西塞羅留存于世的上百部著作,以及大量書信,多以莎草紙為手稿。難怪埃及人自豪地說,君主指望靠木乃伊實現(xiàn)不朽的夢想,有了莎草紙,世人才真正得以不朽。古埃及人造出的莎草紙,讓人們不僅曾經(jīng)活過,還在世代傳承的文字記述里一直鮮靈地活著?!?p> 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兩盒東西在一道悄又開啟的門口突然驚跳道:“里面怎么會有一具木乃伊?”
有樂嘖然道:“金字塔里面存放木乃伊,有什么奇怪?”長利憨望道:“怎么曉得一定要有,你又沒進入過金字塔里面……”有樂伸扇拍頭,說道:“我又不是木乃伊,為什么要進去里面?”
“這個并非真正的金字塔,”恒興驚疑不定地拉我退后,蹙眉說道,“本來不應該有木乃伊?!?p> “但它好像是所有金字塔的遠祖,”便在我忽感手又悄有搐疼之時,瞥見腕間朱痕似轉異樣,蚊樣家伙在門邊探覷道,“不知那個木乃伊是誰在里面?”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啃著餅轉望道:“那個東西大概是剛才誰搬進去擺放里面的,先前還有人抬了一具靈柩到隔壁擱在那頭……”有樂伸扇指著旁邊一道門,問道:“是這里嗎?”長利探頭探腦,往里邊憨瞅道:“我沒看到靈柩……”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餅走過來瞧了瞧,惑覷道:“又好像不是這道門。我看見那伙挖東西的人搬些古物進出過……”
“別亂瞅四處了,”向匡在窗邊催促道,“趕緊想辦法離開。我覺眼下漸離地面似比剛才更高,不知要飛去哪兒?”
眾人聞言又慌了手腳,我亦忙翻尋記得先前帶在身上的所謂“回程卷”。但聽肩后有語發(fā)問:“可知那個頭罩簡陋便桶的落魄家伙為何沒給八針鎮(zhèn)住,反而逃出‘天獄’四處躲藏?”我怔然轉望,懵問:“那是為什么呀?”
“因為少了一針,”無論我怎樣轉頭回望,沉悶之語仍在后面低縈,“我指的不是被你拿走的那一枚。原先便缺少的是‘時光之針’,才未能持之以恒。”
我覓視而問:“什么‘時光之針’吶?”
“時光之針,”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兩盒東西接茬兒道,“在許多地方的古籍傳述中,其與星辰文明另外兩般玄器‘時光之輪’、‘時光之刃’同樣來歷不清、神秘無比。傳聞其中至少有兩件被婆羅多一個稱為‘莫老仙’的家伙掘得,此后不知所蹤……”
光頭圓臉胖子在旁若有所思的琢磨道:“我?guī)熜侄嗬惱赜小畠珊涌偣堋?,他在那邊找了很久,仍然一無所獲。他懷疑婆羅多人拿走的是‘時光之針’,藏匿在位于婆羅洲北岸的婆羅乃。還想派我去那邊找尋,我一聽沒譜,趕緊扯個借口溜掉……”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東西搖頭說道:“伊壁鳩魯告訴我說,婆羅多人拿到手的是‘時光之輪’,埋藏在最古老那株菩提樹下,其后不翼而飛……”
恒興拿著那本皺巴巴的畫冊到方窗邊察看比照,蹙眉道:“他們合相背景里的金字塔不是這個,色澤與形廓完全不一樣?!?p> “哨塔不是挖就能挖出來的。”蚊樣家伙面有憂容地撫壁說道,“須要拿到合適的東西,尋到適當?shù)牡攸c,召喚它從沉睡狀態(tài)中蘇醒。當然或許它一直都以世人并未覺察的某種方式醒著,在沙丘之下感觸大地的脈動……”
有樂伸扇拍那條紋衫小孩兒腦袋,問道:“你啥時上來這里的?”條紋衫小孩兒拿著餅愣眼回答:“不清楚。應該也沒多久。我在阮遙集那邊本想跟你們一起撞向巷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跑慢了些,居然來到這里。你看我連這碗粥還沒吃完,轉眼你們就到了……”
長利瞅向條紋衫小孩兒跟前那個土碗,憨然回想道:“我記得上一回穿越過來看見‘哨塔’突然從天翻落,在危急之際緩緩降臨。當時它翻轉過來,你那碗粥為何沒灑一腦袋?”
條紋衫小孩兒啃著餅說:“不管它怎樣翻轉,里面這些房間是不動的。”
“難怪你在里面坐得這樣穩(wěn),”有樂揮扇擊打,忽聽外邊震響驟劇,伴隨著轟隆驚爆,連有陣陣沖激,煙塵漫空彌揚。信孝顫著茄子悚望道,“剛才聽不清外邊動靜,此刻怎么又聽到了?”
條紋衫小孩兒仰著頭說:“想是因為上邊又開啟了些新空間,放那些飛禽進入避難。然后一下子把它們凍住冷藏起來?!?p> 隔壁有人粗嗓叫嚷,“這個不是一般的飛禽,其乃我古老的家族成員,她祖宗‘阿梨一世’伴隨我家先人輔助拜占庭公主母子統(tǒng)一俄羅斯。誰敢冷凍我家的阿梨,我要誰命?!馈致犝f過嗎?”
因見阿梨探頭探腦,并且伸嘴去啄向匡的挎袋,長利憨然轉瞅道:“咦,那道門又開了……”剛要走過去打招呼,向匡驅(qū)趕阿梨撲翅跑開,門又關上,掩消門內(nèi)另一邊那個包扎繃帶臥躺的黑須老者苦澀之語:“人類該死。其實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我從土耳其逃難過來,誰害我家破人亡,還不都是人這些同類所為……”
有樂瞥過一眼,忽感不安,伸扇拍打條紋衫小孩兒腦袋,說道:“先前你不是說這里沒別人嗎?”條紋衫小孩兒拿餅招架道:“你聽到哪里去了,我指的這間室內(nèi)……”
“這間室內(nèi)似也并非沒別人在,”我抬腕覷視朱痕異閃變化之狀,難抑驚疑地轉顧道:“剛才我好像聽到誰在說話……”
有樂忙問:“是不是小珠子又跑來悄悄尋你說話?快催它幫忙讓我們離開,你看這座金字塔形狀的巨大東西就快帶咱們上天了……”
“正如小珠子所言,”蚊樣家伙撫壁嘆道,“現(xiàn)實無比殘酷,根本不像那些所謂科學家描述的那樣樂觀。離開了這里,后來人們再也找不到另一個真正適宜居住的家園。親身去別處看過了才知道怎么回事,殘余的人類悲哀地發(fā)現(xiàn),縱有漫天繁星,竟無一處可以棲身之地。那些大小不一的星球非僅磁場、輻射、重力異常,所在的星際位置環(huán)境亦非恰到好處,無不荒瘠惡劣,各有各的糟糕,皆無地球物種存活容身之所。人們把幾乎可以稱得上唯一的家園毀掉了,殘余之輩就算有命飛上天,也跟下地獄沒分別……”
“宇宙空間沒有上下之分別,”我又聽到那個低語般的聲音在后邊說道,“你們以為上去了,但也等于下去?!?p> 隨著腕間搐疼加劇,朱痕閃若光焰之狀,我急忙轉頭亂尋。但見一門悄開,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兩盒東西驚退道:“我看到靈柩了!瞅似古老之極,且有封印密布,他們搬那些東西上來干嘛……”
眾皆慌覷之際,另一道門也跟著開啟,阿梨又出來探頭探腦,黑須老者在她后邊掙扎而起,裹著繃布急促說道:“先前我也看見了,那個靈柩是不是從羅馬尼亞山區(qū)有六翼飛龍封印的古堡找到的。唉,你們搬它干什么?趁天還沒黑,趕快扔出去……”
條紋衫小孩兒啃著餅告訴:“此前我看見有些黑袍教士領著那伙挖東西之人抬它走過,各似如臨大敵,神色緊張,還有數(shù)個修道家伙跟隨其側一路念咒發(fā)符加封。”有樂聽了,連忙拉我退后,不覺靠近阿梨那道門邊,里面已有粗管器械惕抬,咔嚓拉動機括。有人粗嗓子叫喚:“阿梨,快回來!羅馬尼亞那些陰森的古堡從來就沒好東西存在過,我聽說有個神秘的爵爺名叫德古拉,常邀請美女去他家飲宴聚會,蔑視禮俗的作風引起坊間各種越傳越離奇的非議,終遭羅馬教廷請出各方高人合力封住后一直躺在里面……”
“德古拉算什么?”蚊樣家伙不知悄獲誰的提醒,撥轉袖藏弩機,聳然轉視道,“這里有比他更厲害的……”
光頭圓臉胖子取出彎刀,惕戒在旁探詢道:“是不是那個木乃伊里面的家伙更厲害?”
“剛才有人問‘死’字聽說過嗎?”隨著又一道門開啟,法珠串鏈微轉而響,有人攥握在手,投來一襲長袍黑影斜入,悄臨門口說道,“那個木乃伊就是答案?!灸艘痢醋圆ㄋ拐Z,意為人們用香料防腐的干尸。西西里島人使用獨特的方法處理木乃伊,被教廷正式取消之前,埃及古人已會制作世界上最著名的木乃伊。但更早的木乃伊就在你們眼前,出土于死?!?p> 有樂伸扇拍打條紋衫小孩兒,轉瞧道:“先前誰說這里沒人留影,你看有影了?!痹捖曃聪?,靈柩與木乃伊之間接連有物迸落碎裂,熒光暗滅,霎僅其擺放的所在猶存微亮。隨著門外陣陣咒音紛涌而近,我覺將有東西呼之欲出,蚊樣家伙顫手拉我后退,惕然道:“死圣?!?p> “‘死圣’算什么?”我后邊不知誰悄轉串腕珠鏈說道,“這里有比他更厲害的……”
隨其所指,我跟著眾目轉投,角落里不知何時寂坐一影,其語低沉,頭沒抬的說道:“羅馬已然灰飛煙滅,你們也快了。用東方人的說法是,有些家伙死后要下拔舌地獄?!蔽疑砗髷?shù)名黑袍人剛擁進來,就在門邊吐舌而歿,仿佛突然給誰拉舌扯出,一齊拔掉。
寂坐角落之人語畢抬首,一臉鄙薄不屑,在眾聲惶呼之間誚然道:“那些撰寫經(jīng)史典籍的家伙就愛胡編亂造,教士們也跟著嚼舌胡說八道,合該有拔舌下場。你們看我像是其描述那般面目猙獰丑陋的兇神惡煞嗎?還說我被鎖在地獄讓火燒烤,其實哪有這回事?我一直都在四處游蕩,你們不覺察而已?!?p> 我匆忙抬手看腕之時,有樂在旁邊悄問:“莫非剛才聽到他跟你說話來著?我還以為是小珠子……”
“大家再往后退開些,”門口仍剩一襲長袍黑影猶立未倒,手握珠鏈說道,“正如我在低地修行聽聞的預言,這里即將發(fā)生神魔交戰(zhàn)?!?p> 其在說話間,后邊又擁至數(shù)名各持法器的黑袍長者,面色凝重地圍簇在畔。
“什么預言,誰告訴你?”角落里寂坐的素袍束帶之人起身緩行,顯出高大身形,容顏絕美難狀,氣態(tài)高貴地睥睨道,“別以為真有‘神諭’,我從來不相信這些。”
信孝顫著茄子說道:“可你亦是神……”素袍束帶之人注視其茄子萎掉,稍待蔫縮,才以特有的沉渾語音微哂道:“是神或魔,那都屬于虛名,于我如浮云。你們該知道我有許多名字,那些世人擅加的稱呼皆不靠譜。難免引我陷入思考,常想究竟我是誰?”
“巴比倫之王!”花白胡須的家伙捧著兩盒東西在窗旁矍然道,“你們有沒留意到天空顯現(xiàn)燦如晨星的光彩……”
我覺手腕又暗搐加劇,朱痕閃若圈轉之形。長利憨問:“巴比倫之王是誰來著?”花白胡須的家伙剛要回答:“就是……”其旁接連有多人震軀摜飛撞壁紛墜,絕色高貴的素袍者負手而行,在此起彼落的人影間向我投覷道:“所謂人敬者神,人畏者魔。成王敗寇,從來都是贏家在敘事,不要相信這些。世人自取滅亡,人心才是最大的魔?!?p> 素袍者每走一步,看似落腳輕緩,卻在屢次投足一踏之間,眾人皆似同我一樣心頭轟然大震,難以定神,不由紛又向后退避。素袍者自仍氣態(tài)閑散,軀影如披熾輝,巍若王者蒞臨。隨目所注,語氣稍重之際,被其目光掠過的人紛摜而起,摔撞甚遠。
墻邊有人抱起阿梨急避入門后,粗嗓說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誰想去看?不過我覺得那素袍家伙真的很像演戲的‘佩佩’,就是名叫李佩斯的那廝,其高大俊朗,神情總是蘊含若哭若笑之色……”素袍者揚手掩門,消去亂嚷之聲,隨即向我投來別具意味的一瞥,嘴唇不動,有語在我耳中說道:“不要抵抗,我來只為你手上之物,無非拿走,并沒惡意。人類命運已定,死活跟我無關,更不需要由我來清除你們。彼互各行各道,任憑此去自生自滅?!睕]等我抬腕,其先已向我探攫,一位黑袍長者出手欲拉我退避,頭顱自卻迸裂。
另有一名黑袍長者灑著水念念有辭,軀形高大的素袍者移目旁視,看其裂頭而倒,只微哂道:“這些水有用嗎?不知所謂!”
有樂似是想起什么,忙掏衣袋,找出一物扔去打臉,隨即后退道:“試試我這顆蒜頭,看搞不搞得定?”蚊樣家伙在旁說道:“或許有效。我在穿越時曾經(jīng)聽聞番邦那邊便有惡魔已然蠱惑人心的地方,他們害怕蒜頭,甚至視為巨大威脅,不許引進銷售……”
軀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接住有樂拋來投打的大蒜,放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隨即向有樂微笑而覷,目含致謝之意,溫言道:“其實這是好物,別人不知我愛吃。我那幫信徒很愚蠢,從來自以為是?!?p> “我早就說過,”便在素袍者攫腕之際,其畔現(xiàn)出一影斜投,有根雙管器械伸抵他腦袋。一只手握扣勾機,單臂抬起,另一只手將我拉開,口中說道,“那些崇拜你的人很愚蠢,而你也未必聰明過人?!?p> 門又悄啟,抱禽觀望的粗嗓家伙伸頭訝覷道:“阿梨快看,那個單手持鎗的精瘦之人神態(tài)相貌瞅似老牌玉女掌門人詹妮佛·康奈莉的老公,記得他曾在一出戲里扮演米迦勒……”
軀形高大的素袍者蹙眉覷向身后悄臨之影,渾若無視其已單臂持械頂頭,只朝那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微哼道,“此話怎講?”
驀然只見千刃連綴般的翼芒從素袍者高大的軀形中間撩蕩而過,猝自背后劃出,頃刻將其分削兩半。有個神態(tài)慓悍之人收翼翩行,驍然掃視道:“哪來這么多廢話?干就是了……”
我遍覷不見素袍者蹤影,但聽背后有語低哼道:“然而你們莫非忘記了,那只不過是膚淺的世人能看得見的虛殼而已。彼此皆屬于超能量流體,沒有拿到小妞兒私揣的更高境界之物,誰也殺不掉誰?!?p> 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將我推去一邊,隨即移轉雙管器械,朝映影熒壁之處轟了一發(fā),迅若雷霆過耳,凜目投視道:“我不介意跟你打到地老天荒。”
光頭圓臉胖子縮在墻角掩耳懊惱道:“怎么又有人拿這種噴臉稀爛的家伙出來?聲音震天價響……”長利憨問:“為什么說‘又’,難道你在古羅馬年代見過這種猛槍?”有樂搖扇說道:“他屬于古人,不可能見過?!惫忸^圓臉胖子捂耳說道:“怎么就沒見過?我?guī)熜直阌幸恢?,前次用來噴那個貴霜長老臉爛掉……”
長利聞言一怔,隨即悄問:“你師兄多拉貝拉是不是也曾經(jīng)走失在迷霧之類的地方?”光頭圓臉胖子抱頭貓腰挪避過來,轉覷道:“你怎么曉得?”有樂搖扇說道:“多拉貝拉是歷史有名的羅馬行省總督,盤踞在小亞細亞和兩河一帶多年,應該不會有其它豐富的奇遇。你別聽他亂扯……”
光頭圓臉胖子辯白道:“老實,是我一以貫之的標簽……”
“你能有一句實話嗎?”有樂伸扇拍頭,質(zhì)疑道,“曾聽你聲稱不清楚‘婆羅乃’在哪里,過會兒又說其位于婆羅洲……”
“惡魔擅長欺騙,”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移轉槍管,單手持拿,朝熒壁扣動勾機,掃目追影連轟數(shù)聲,微哼道,“不愧是大魔頭,滿嘴謊言,沒一句真話?!?p> 熒光暗滅復亮之霎,每面墻壁皆顯現(xiàn)同一張深沉冷峻的面孔,含淚轉嘆:“世人對我有太多誤解,沒想到連你們也不例外,彼此皆乃宇宙間古老的靈體,這許多年你們怎么就不長一點兒智慧呢?”長利畏退到我旁邊,轉面悄問:“什么靈體呀?”蚊樣家伙抬著袖弩惕顧在畔,低聲回答:“所謂‘靈體’概屬神學范疇,無非世人妄稱,其實是處于高維度流轉脈動出沒無常的超能量體。你看它言及此詞的時候,滿目誚然之色……”
門邊有個蒼發(fā)耷拉之人裹著褐皮破襖窺望道:“他比李佩斯顯得粉嫩漂亮多了?!蔽冶缓闩d拉著后退過來,瞥見蒼發(fā)耷額之人撥拉一根粗管長械的機括,引起阿梨在其畔好奇地轉瞧,抱禽的那個灰白亂發(fā)蓬松家伙叼著煙卷兒,粗嗓說道:“阿梨不要伸脖過去,來自基輔的家伙手上那火爆玩藝兒沒長眼睛,而且從無準頭。他們哥薩克人歷來不擅玩槍,不如去拉匹馬來騎。先前我在下面幾層看見有些牲口在那里冷藏……”
長利憨問:“這個‘阿梨’究竟是鴨還是鵝呀?”
“我也說不清楚,甚至有人說是大雁的一種?!被野讈y發(fā)蓬松之人嘴叼粗煙卷兒,自亦納悶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她絕對不是雞?!?p> 蚊樣家伙抬著袖弩,轉面提醒道:“大伙兒不要往那邊退過去,尤其別進入那兩間突然連通匯合的室內(nèi)。先前沒瞅見便連里面的熒壁也變暗了嗎?”
有樂聞言不安,連忙拉我從門邊挪退,信孝顫抬蔫茄而覷,惴然道:“老天爺真毒啊,就連木乃伊、德古拉也一齊搬出來添堵?!?p> “人類世界要滅亡,各路神魔再不出來亮個相就沒戲了?!蔽脴蛹一飮@道,“尤其是那些離開了這個星球就玩不轉的,例如德古拉……”
“搬它們上來干嘛?”恒興蹙眉搖頭不已的說道,“為什么逃難的時候,竟沒忘記連它們也帶上一起搭乘飛船?我還以為有樂和信雄的后代經(jīng)過許多年繁衍,終于變得聰明了,及時找到飛船接應大家逃出危絕處境,沒料到你們那些后人居然‘畫蛇添足’,急著往這艘供人逃生的飛船上搬來了木乃伊、德古拉這些可怕的家伙,那還不是仍要一路鬧得雞飛狗跳?”
抱禽的粗嗓家伙亦惶然道:“阿梨,恐怕咱們要遭殃了。里面有吸血鬼……”因見眾皆抱怨,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餅在旁解釋:“應該不關我們那些后代的事情,聽說有個飛越瘋人院的西班牙公主讓她手下的黑袍教士搬來這些嚇人東西,先前我還以為里面有什么寶貝……”
有樂伸扇拍頭,嘖然道:“只有瘋子和傻瓜,以及瀧川家族的白癡,才會把那些可怕東西當成人類文明的瑰寶?,F(xiàn)下就算咱們想扔出去,連門都沒有……”
“干嘛要扔掉?”門外又涌近一伙黑袍教士,其間有位白須老者手持經(jīng)書說道,“這都是我們公主伊莎貝勒的巧妙安排,別以為人瘋了就會變傻。瘋子和傻瓜不是一回事兒,發(fā)神經(jīng)只因她那古老家族遺傳的超常表現(xiàn)。我們公主從小就智力神奇,腦洞特別大,她認為此戰(zhàn)終難避免,早就未雨綢繆,部署了這一局,預先請出低地法師貝里南大人幫忙,找到了德古拉伯爵藏身之所……”
“愚蠢,”熒壁映現(xiàn)之臉轉覷門邊悄立握攥珠鏈的那位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冷笑道?!翱梢娛廊私K究愚不可及,無可救藥。你這個低地宗師也不例外,分不清敵我,就是不識好歹。其實我和人類根本便站在同一邊,煞費苦心多年,啟蒙世人覺醒,鼓勵大家追求自我,恣肆張揚個性,充分放飛自己。死到臨頭,不要繼續(xù)被騙了。我不是你們以為的‘大反派’,害你們最終滅亡的不是我,‘奸角’另有其人。德古拉如果不明白這一點,他就白死了一場。想安排他來跟我斗,先問清楚誰才是大敵?”
凜目一掃,又有數(shù)人摜軀飛撞旁壁,頃似折頸而亡。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猶立不動,攥握珠鏈說道:“世人若從此滅絕,德古拉也就跟著死透了,再也沒血可吸,便無重新生靈活跳的機會。因而他不能不站在人類這一邊,即便純出一己私欲,亦不想人類滅亡?!?p> “我也不想,”霎隨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臂轟擊,映壁之臉消失,軀形高大的素袍者從我身后轉出,負手緩行,含淚喟然道,“沒有了人類這種好玩的東西在漫長歲月和枯燥宇宙中與我作伴,我又何嘗不亦了無生趣?你們該知道,想讓人類滅絕的不是我,從來就不是。我盼你們好好活著,一直陪我玩。更何況這樣大的舞臺,我不能沒有觀眾。尤其歡迎大家持續(xù)追捧……”
“可把我攪胡涂了,”長利在我旁邊不禁悄問,“究竟是誰欲滅世人來著?”
“還能有誰?”蚊樣家伙抬著袖弩,難抑郁悶道,“雖說是人們自取滅亡,但我一向認為老天爺很毒……”
“涸澤而漁,”軀形高大的素袍者語音沉渾回蕩,摧撞眾人心頭怦震,我亦難以定神。但見旁邊數(shù)軀已搖晃欲倒,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亦退靠墻壁,鼻際流出血絲淌落,在素袍者睥睨中顯得表情更為憋苦,手攥珠鏈愈緊,不覺繃墜數(shù)粒,迸撒腳下。軀形高大的素袍者緩緩轉顧道,“何止陰毒,這樣就玩得太絕了。因而我不能坐視大量觀眾流失,剩下偌大舞臺從此變得空蕩蕩。我才是有心救世者,一直都在暗地里幫大家對抗那個可惡的老天爺,天曉得他究竟是什么,反正我不認他……”
迸落之珠隨其視線飛起,颼颼激射,倏然擊翻數(shù)名涌近門口的黑袍教士。我覺腕間又搐疼驟劇,抬看朱痕之時,高大的軀影悄臨,手按肩頭而視,語重心長的說道:“并非世情反轉無常,你有機會該問問那位頭罩簡陋便桶的落魄家伙。這一切的背后,誰是主宰?”
“反正不是你,”語猶未落,其畔現(xiàn)出一影斜投,有根雙管器械伸抵他腦袋。一只手握扣勾機,單臂抬起,朝腦袋轟擊。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往他頭上連擊數(shù)發(fā),聲若急霆震蕩,隨即拉我退后,口中說道,“大家勿要受其蠱惑,這廝從一出場,便沒半句實話。謊言與欺詐,魔頭的本色演繹而已。”
“你不要弄我的發(fā)型亂。”軀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梳理發(fā)鬢,難掩郁悶道,“別以為你們扮善類就聰明過我。大家都被操弄了。最近我發(fā)現(xiàn)這個無比沉痛的事實。有一枚幻惑之芒如針嵌在深處,取不出來。你們回去照那個幻鏡找找看,恐怕也和我差不多。”
有樂乘機拉我退避一室之內(nèi),發(fā)現(xiàn)明眸皓膚的小姑娘早隨那顫巍巍的蒼頭老兵躲藏在里面,從厚重的玄木黑蓋靈柩后邊招手。門外接連數(shù)下轟擊腦袋的激響又起,倏見多人摜飛,撞向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長利他們隨后慌亂涌入,簇擁我紛往里擠。忽聞棺內(nèi)發(fā)出打呵欠的動靜,有語尖聲細氣的嘆息道:“我也發(fā)現(xiàn)有針嵌在顱頸后邊,另還添加一根尖銳之物插在胸口。就連忍饑挨餓的睡眠亦感沉痛無比,長臥在漫長陰冷的黑暗里仍不得安息。為什么對我這樣狠心,難道就因為我泡妞太多惹人眼紅?”
“你在那個封建保守的年代亂泡妞,還開了那么多瘋狂喧鬧的熱血夜宴,通宵飛葉吹煙,難免樹大招風,當然被視為異類?!避|形高大的素袍者在門口遙目投覷道,“既然生逢世人瘋狂‘獵巫’的歲月,忘記了做事要低調(diào),在不該張揚的年代過于張揚,因而招來劫數(shù)。其實大家都是難兄難弟,我也曾經(jīng)被妒火中燒之輩陷害,挨坑遭鎖起來烤過一陣,滋味不好受。值得高興的是,曾經(jīng)坑過我的家伙最終也被坑落難,還頭罩一頂簡陋便桶這樣狼狽……”
棺內(nèi)發(fā)出尖細之笑,有語懨然道:“我從來不會夾起尾巴做人。”隨著耳邊響起簌動之聲,棺蓋震撼的微隙間伸出一尾撩曳如蛇。
我隨有樂他們一起驚跳,走避不迭。面前一門開啟,阿梨張翅撲竄,引領我們奔去有人顫聲高唱歌劇之處。
“太多惡魔了,”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嘴叼粗煙卷兒扛來一挺重械,粗著嗓子叫嚷道,“軍長,我找到一挺老牌猛槍‘加特林’,想用來掃射它們。”
煙霧氤氳,眼前光影晦明不定,隱約現(xiàn)出數(shù)人悄立在前邊的參差形廓。皆似肩披毛襖裘氅,在揭棺的腥風侵沁之際裹軀轉望。
有樂拉我正往那邊奔去,長利跑隨在畔,經(jīng)過一處擺放奇怪物品的透明所在,看見捧著兩盒東西的花白胡須家伙俯身訝瞅道:“這里有個東西,透著說不出的神秘氣息。羊皮卷捆符加封印,包裹多層,外邊留有亞述古字標示,似是提醒不許觸碰……”
他究是難抑好奇,忍不住擱盒于旁,湊近從透明方框內(nèi)取出展卷翻看,我覺寒意悄沁,腕間朱痕熒轉如針。有樂邊跑邊說:“既有提示不許碰,你干嘛偏要去碰?”
方窗外有熾芒飆閃上升,劃破陰晦天穹,接二連三耀曳,掠眸驚艷之極。那伙肩披毛襖裘氅的人叢里面,不知誰高唱歌劇的聲音轉向悲壯,有個毛發(fā)耷拉之人裹著褐皮破襖驚呼道:“北極軍團發(fā)射‘民兵’三代飛彈,看來他們已陷入絕望,紛將剩余的洲際戰(zhàn)略大殺器轟擊那顆越轉越大的崩近之月……”
“世人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軀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撫額,在窗邊發(fā)出無奈之嘆,含淚興嗟不已。“我好不容易為他們請出阿撒茲勒前來幫忙對付那些漫山遍野涌來合圍的‘集尸怪’,沒等阿撒茲勒噴撒煉獄之焰掃蕩那些變異體,下面的人類一看見阿撒茲勒就紛嚷:‘全身火焰的山羊頭惡魔從地獄出來滅我們了!’不僅恐懼萬狀地把他當作魔神,反而一齊以各種熱兵器加以圍攻,更有大片白磷火紛襲如焰雨,驟然使他陷入洶涌的火湖……”
長利憨問:“那個被人圍攻的山羊頭惡魔是誰呀?”
“我們的老朋友阿撒茲勒,”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單臂抬械,伸抵雙管頂住素袍者額頭,面孔微側,朝窗外瞥了一眼,蹙眉低喟道,“山羊的守護者。在亞述古國和兩河地區(qū)各大教派里都被描述為一個魔神,既具有神力,但行為舉止卻又頗為怪異,難以捉摸。后來娶了人類女子為妻,就在世間定居。不少同門認為他犯了錯,受到女人的各種誘惑。人間充滿罪惡,阿撒茲勒是人間惡行的犧牲品。”
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抱禽在手,嘴叼粗煙卷兒顫問于旁:“你的外形為何瞅似老牌玉女掌門人詹妮佛·康奈莉的老公來著?”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轉覷道:“以這樣子出現(xiàn),給你印象不是很親切嗎?”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抱禽退移道:“但我并非他的粉絲,大概阿梨喜歡你這種憂悒小白臉的文藝青年形象。阿梨,快轉頭來看米迦勒……”
有樂搖扇張望道:“那個有刃翅的暴走老兄去哪里了?先前還看見他來發(fā)起突襲,怎竟轉眼又沒影兒了……”
“他在外面,”恒興朝窗外指點道,“正飛去月亮那邊,不知急著要干啥?那慓悍家伙好像真的有六翼刃翅,一展齊出,閃閃奪目……”
長利憨問:“他們?nèi)绾卧谏谒@里竟能進出自如呀?”
“小珠子說這些都是超能量生命體,”蚊樣家伙抬著袖弩惕瞄角落里那具木乃伊,臉沒轉的說道:“大概不受時間與空間拘束。只要有隙可乘就無孔不入,何況先前哨塔打開過多次……”
“這個看法我保留,”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取帕揩拭唇上之血,靠壁說道,“受不受時空局限,那要走著瞧?!?p> 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似有覺察,頷首稱然:“這里的時間已和外面不太一樣。而且估計越來越不一致,首先是內(nèi)部與外部失去同步,接下來又如何?”
“我們特別為此局神魔交戰(zhàn)做了個‘鏡像’?!泵嫔n白的黑袍法師拈訣劃讖說道,“特地給你準備了個意外驚喜。”
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微蹙眉道:“我不喜歡‘意外驚喜’,一切都要按計劃來進行。聽神的安排,保持順從,并沒有錯……”軀形高大的素袍者側著頭探覷道:“讓我看看你頸后有沒有跟我一樣的針芒兒。”
“咦,看我撿到了什么?”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忽有所見,拾起一本皺巴巴的畫冊翻了翻,粗嗓子連呼驚喜,“嗨呀,豐富的精神食糧……”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忙來拽扯不給,說道:“這是我先看到的……”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叼著粗煙卷兒爭奪道:“別跟我玩‘地圖開疆’的把戲,我們俄羅斯人不會讓步。阿梨快幫我搶雜志,立刻去啄他手……為什么無動于衷,吃里扒外是吧?兩百年前,你這種不忠誠行為是要被流放邊陲的,給西伯利亞理發(fā)師把你剃成光頭,就跟禿鷲一樣有多難看?”
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用槍管頂開素袍者伸瞅其頸的腦袋,冷哼道:“看什么?無論如何我不會像你一樣吃里扒外……”軀形高大的素袍者誚視道:“我看你也有針眼兒,‘愚忠’有用嗎?”
有樂挪去墻邊搖扇悄問:“法師可否透露一下有何布局?好讓我們及時做準備予以配合,首先我需要找到一個藏身之處,保持人類的火種從我這里留存不滅……”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瞥精瘦男子一眼,低哂道:“這幾處空間已經(jīng)封禁,從‘哨塔’里面分隔出來,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
蚊樣家伙緊張地舉起袖弩瞄準墻角那具死氣沉沉的木乃伊,聞言搖頭說道:“那些都是超能量體,時間與空間對他們不起作用,沒有拘束。你看加百利一下就閃出去了……”
軀形高大的素袍者轉瞧窗外熾閃六翼輝芒掠穹,不禁皺眉問道:“他要干什么?”
“誰不知道你是‘晨星之神’?”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用槍管頂住素袍者的頭額,在窗邊微哂道,“然而鮮為人知的是,那不是真的晨星。天穹懸浮的發(fā)光球體才是你的本尊,打爆那顆球,透射過來的這個所謂‘光之使者’模樣就沒有了?!?p> 信孝顫拿蔫萎之茄惑望道:“卻要怎么打爆?”
只見熾閃六翼輝芒之影騰空亮出一個號角,朝那些升空的飛焰吹響。其音激蕩開來,一波一波摧送,飛焰隨即紛紛轉向,齊朝發(fā)光球體飆近。
軀形高大的素袍者皺眉道:“這個聲音很難聽!”恒興捂耳驚叫:“他終于吹響末日審判的號角了……”
“你想多了,”神態(tài)蕭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瞥一眼旁邊,哂然道,“他只不過是干擾了那些射月的飛彈,使其改變軌道轉擊旁邊懸浮的發(fā)光球體。別人以為阿撒茲勒是智神之強者,其實加百利亦即加百列才是象征‘智慧’?!?p> “他有智慧嗎?”軀形高大的素袍者冷笑道,“其所看見的也不過是我故意擺在那里的‘鏡像’而已?!?p> “這個似乎不是什么‘鏡像’,”灰白亂發(fā)蓬松之人忽有所見,顧不得爭搶那本皺巴巴的畫冊,指著身畔角隅一個顯示倒計數(shù)之物,粗嗓子連呼驚駭,“我們先前搞來的那枚尚未引爆的終極蘑菇大殺器‘波塞冬’怎么會擺在這里進入驚心動魄的倒計時……”
我旁邊眾人紛聲惶問:“究竟是誰把這么大一顆蘑菇蛋擺到這里要炸毀‘哨塔’?”有樂忙道:“先別管是誰所為,趕緊搶在倒數(shù)完結之前,設法開門把它扔出去,順便抬那個靈柩以及木乃伊一起往外丟掉……”
恒興和向匡齊搶上前,說道:“讓我們先把這個伸尾出外的詭異家伙踢出去……”正踹那具棺蓋撼動不止的靈柩,隨著熒壁分開,有個魁偉巍臨的機甲之影忽現(xiàn),锃亮的雙臂鏘然齊伸,打出重錘,猛地捶擊而落,將棺蓋將傾的靈柩砸打稀爛。其并沒停止,一逕狠殛,金鐵十字面罩之隙透出目光飽含厭憎,口中說道:“下邊的怪物已然夠多了,我不想一上來便見這里又有惡心東西。”
蚊樣家伙在我旁邊愕覷道:“幸侃的后代‘霸主’一到就砸碎了德古拉的靈柩……”但見機甲重錘連擊之間,有個搖尾曳晃的黑影蹦高躥低,拖翼疾爬,匿入暗處溜走。眾人轉身急覓,不知其蹤何往。
“你們做的‘鏡像’有用嗎?”軀形高大的素袍者在一片驚慌混亂之間睥睨冷笑道,“一個個只會自作聰明,還不是要玩死自己?”
“倒也未必便會殃及‘哨塔’本身,”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朝窗外示意,拈握珠鏈說道,“再看外面便知究竟?!?p> “法尤姆洼地?”花白胡須家伙拿著展卷半開的羊皮束裹之物到窗邊惑瞅道,“外邊怎么會有一座尚未殘破的青銅城市?”
“歡迎光臨青銅古境,”面色蒼白的黑袍法師朝一眾愕望之目澀然微笑道,“下面那些埃及先民在頂禮膜拜,以為‘神之降臨’的這一天,間距‘哨塔’飛離月崩之時,大約九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