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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歲月

第一四四章:草蛇灰線

一碗茶的歲月 殷野望 6963 2024-06-06 16:43:57

  霧中忽簌大響,接連砸倒數(shù)樹,摧覆過來。雖見朱痕呈顯異樣狀態(tài),我甩腕不及,忙隨有樂他們走避。信孝顫拿茄子跑在前頭,慌亂問道:“前邊霧大,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才對?”瓜皮小帽兒那廝匆隨在我旁邊惑覷道:“為什么有這樣多霧?”

  “有些是霧,”胡須花白之人捧著盒子轉(zhuǎn)望道,“但也有些未必屬于尋常霧氣。我聽說更高境界的跨維結(jié)構(gòu)不知如何崩壞,四處產(chǎn)生時空罅隙,留有波動漾蕩的殘余漏縫可以穿越不同時間地點,卻不知此般破綻能夠持續(xù)多久……”

  信孝在前邊拿茄覓視道:“其中一些綻隙所在或許稍能持久存留未消,多數(shù)卻似隨時消隱。記得上次在這里看見三樹連株,有霧可以穿去我們家后邊那條小河,現(xiàn)下這棵怪樹周邊已不見青霧繚繞?!焙闩d提刀轉(zhuǎn)顧道:“清秀,此前你有沒來到過這附近?”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持槍上前辨覷道:“屬下奉命出外尋找宗麟大人,便在這一帶迷路。曾到此間逡巡,見過此般樣子的大樹,當(dāng)時霧更大,樹后隱約傳來若吟若唱的歌詠之聲,似在那個方向……”

  說著抬手一指,眾皆望向樹叢幽邃之處。長利憨瞅道:“沒聽到歌聲,但遠(yuǎn)處好像有鴨子叫……”有樂搖扇忙道:“不要往那邊亂去,當(dāng)心遇到愛琴海的女妖糾纏,甚至把咱們留下來玩弄……”長利猶自愣望道:“可是那邊有鴨子叫,大概小加圖他們也在……”有樂拿扇拍打道:“別去!我不想跟鴨子一樣被弄得亂叫。難道你沒聽見叫聲越來越怪,便似牛叫一樣……”

  “那就是牛叫,”恒興蹙眉往回瞅,強抑不安道,“從咱們剛才跑來的方向,不知為什么叫成這樣……”

  瓜皮小帽兒那廝與胡須花白之人相互對視,不禁眼睛睜大,隨即瞳孔收縮。有樂納悶道:“我怎么覺得聽著好像人叫……”

  “真的是人叫,”信孝顫拿茄子尋覷道,“便似那光頭圓臉胖子的聲音。他有沒跟來?”

  向匡嘖出一聲,皺起臉轉(zhuǎn)顧道:“他怎么又經(jīng)歷一回這種事?”長利連忙湊近,似要憨問,卻欲言又止。向匡瞥他一眼,剛想轉(zhuǎn)避往旁,有樂抬扇遮掩嘴邊,從另一邊低聲探詢:“所謂‘這種事’究竟是何事?”

  瓜皮小帽兒那廝與胡須花白之人不約而同地說道:“別告訴他!”向匡嗐了一聲,郁悶道:“我怎么好意思跟他說起那事……”有樂拿扇拍打道:“所謂‘那事’究竟是什么事?別賣關(guān)子,惹我越發(fā)好奇到心癢難搔!”蚊樣家伙從樹后轉(zhuǎn)出來,神色古怪地瞟他一眼,隨即走開,臉沒轉(zhuǎn)的說道:“卻急什么,回頭便知。”

  我隨信孝他們紛紛回頭,只見有樂搖扇惑覷道:“為何都看過來我這邊?”

  恒興抬刀,指了指他后面。有樂懵轉(zhuǎn)腦袋,只見林間一人徐徐回望。長利憨瞅道:“他怎么跟來了?”

  有樂初似嚇一跳,隨即拿扇拍打腦袋,嘖然道:“不聲不響地走到我后邊,究竟意欲何為?”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持槍惕視,但見除了那個扶杖緩行的文雅之士以外,四周幽霧彌籠,并無異狀。

  扶杖緩行的文士慢悠悠踱步,逐個打量過來,胡須花白之人捧盒愕覷道:“那是誰呀?”

  信孝聞茄告知:“據(jù)聞其乃歷史上最完美的人……”未及說完,便被有樂一扇拍開。

  茄子飛過我面前,柱杖怔望的文士似避不及,啪的打在眼角,語速緩慢地叫了聲苦。茄子反彈而回,被我接住,交還給信孝。柱杖的文士抬另一只手緩緩捂眼,惱覷道:“唉……呀……”長利從旁憨瞧道:“目光充滿控訴性?!?p>  “歷史上最完美的人,”有樂攏扇訝瞧道,“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兒打量咱們?記得先前他被過路的親戚‘丹陽尹’硬拉上車,其并不甘心,卻似仍想跟咱們廝混,竟不肯乖乖跟隨老婆劉晶的哥哥劉惔回家,猶仍一逕掙扎,急欲下來,甚至發(fā)生扭打,導(dǎo)致牛車撞樹,翻摔斜坡草叢內(nèi),堪堪避過樹砸……”

  林間小路有車經(jīng)過,上邊端坐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羽氅先生,看見柱杖文士的狼狽模樣,難免面露訝色,愕瞧道:“我妹說你從家里偷偷駕車西戲,莫非又輸光了?”

  柱杖文士徐徐轉(zhuǎn)顧,垂頭低嘆:“想起就喪氣……”

  車上那人沒等聽完就笑謂:“無須傷氣。”隨即不顧掙扎,硬拉柱杖文士上車,同載而歸。長利在后邊憨望道:“怎么回事呀?”

  仙風(fēng)道骨的羽氅先生在車上回首而覷,睥睨道:“所幸我及時出現(xiàn),驅(qū)車救場解圍,這班西祠小混混倘敢跟來糾纏于你,未必便將毫發(fā)無傷!”信孝跟隨車后伸著茄子提醒不及,前邊有樹倒塌,橫在路上,把牛絆摔,車子跟著趨撞傾翻于旁。

  長利一怔,旋即驚呼:“簡直了……”我隨有樂忙要跟著信孝一起跑去車翻之處,恒興搶先攔住,搖頭納悶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信孝聞著茄子點頭稱然:“咱們似乎先前看見過那輛車翻掉,它怎么又翻一趟?”

  “剛才的情形,我也有印象?!焙毣ò字伺踔鴥珊袞|西轉(zhuǎn)望道,“他為什么拼命掙扎下車?”

  “大概因為鞋掉了,”有樂搖了搖扇,在旁猜測,“急著要下車撿回。難不成還想跑來跟我們一起廝混?”

  我拾起掉在路邊的一只木屐,拈在手上訝瞅。草聲簌響,一人穿霧晃移漸近。恒興皺眉說道:“最完美的人又奔過來了?!?p>  斯文之士歪戴儒冠徐徐趨至,舉止遲緩地靠近,欲從我手上拿屐去穿。有樂伸扇一拍,問道:“你怎么又跑回來了?那邊剛才發(fā)生何事……”歪戴儒冠的斯文人黑著眼圈兒,語調(diào)緩慢的回答:“快跑,不然要追上來了。”長利轉(zhuǎn)頭憨問:“誰在后面追?老婆的哥哥是嗎?”

  我拈著木屐,抬手等了好一會兒,歪戴儒冠的斯文家伙良久猶未觸及,仍在緩慢地伸臂欲拿。有樂嘖然道:“不如先跑,回頭再慢慢穿鞋不遲。免得又被你老婆劉晶的兄長揪回去坐車,然后再次撞樹翻掉……”長利揉搓眼睛,在前邊惑望道:“我記得他坐車撞樹過,怎么又來一次?”

  我抬著手,等待歪戴儒冠的黑眼圈文人動作緩慢地拿屐。有樂不耐煩道:“別等他拿鞋了,后邊有樹又要倒砸過來……”信孝顫著茄子不安地張望道:“斜坡那邊接連又有樹塌,看不清林霧中有什么東西要撞近這邊了?!遍L利咋舌兒道:“沒想到他老婆的哥哥這么厲害……”

  恒興攥刀惕顧道:“丹陽尹劉惔未必有這樣的身手……”話聲未落,數(shù)樹摧倒,接繼折覆而至。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朝霧中開槍砰射,卻似轟擊落空。歪戴儒冠的黑眼圈文士徐徐轉(zhuǎn)望,沒等他語調(diào)緩慢地詫問,向匡匆忙拉扯走避,急催道:“他老婆的哥哥不可能真有這般厲害。你們先跑,由我殿后掩護(hù)……”

  挪步退卻之間,忽見林霧里晃出一影,踉蹌撞近。向匡忙將歪戴儒冠的拿屐文士朝后推開,隨即抬刀欲狙,但聽晃近之影發(fā)出惶呼,倒也耳熟。我伸臂出讖,蕩落飛砸之樹,旋即幻顯圓盾形態(tài),攔開向匡的刀,說道:“先瞧清楚。”語畢即收圓盾,霎又隱去無余。有樂、長利、信孝在我旁邊懵眼怔瞅,看不出何以如此。

  恒興蹙眉轉(zhuǎn)覷道:“那光頭圓臉胖子怎么還沒死,卻狼狽不堪地從草坡那邊跑回來了……”臉上忽沾一口飛沫,光頭圓臉胖子慌張跑來,匆唾而過,一逕叫嚷道:“大家快溜,有怪物曳展觸須,一路絞樹折斷?!?p>  蚊樣家伙抬著袖弩颼發(fā)數(shù)矢,在樹影下急喚道:“必是先前跟咱們一起撞過來這邊的東西??炀蹟n到我這里,再慢些恐怕趕不及擺脫掉其追纏……”

  有樂拉我匆奔之時,歪戴儒冠的拿屐文士在前邊緩緩回望,慢條斯理的問道:“他去哪里了?”

  “誰?”長利拽扯道,“你老婆的哥哥嗎?剛才我看見他們翻滾到草坡下邊,然后不知溜去哪里……”

  有樂伸扇拍頭,問道:“所謂‘他們’究竟指誰?”信孝抬起茄子指了指歪戴儒冠的穿屐文士,惑覷道:“其中有一個是他。但我不曉得他怎么轉(zhuǎn)眼又跑上來?那片斜坡好高……”歪戴儒冠的拿杖文士伸足緩慢穿屐,徐徐轉(zhuǎn)顧道:“很高嗎?我曾經(jīng)練過輕身功夫,可以一下子跳上床頭柜……”

  “我沒練過輕功,”忽然又一聲轟響,打斷有樂之語,“也能一下子跳上床頭柜……”

  隨著數(shù)樹紛摧,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火槍退避過來,我揚腕發(fā)出一道盾讖,霎間擴展,擋掉飛砸之樹,隨即晃手隱去亙空顯現(xiàn)的六爻形態(tài)。長利他們只顧愣望忘動,蚊樣家伙在樹下催促道:“那怪物打不死,趕快跑來跟我試試撞樹……”瓜皮小帽兒那廝聞言納悶道:“這就急著要尋死了嗎?撞東西的死法是所有自盡方式當(dāng)中最難死的七十二種愚蠢選擇之一。況且我尚未有所作為,不想死得太快……”

  “你沒撞過東西,”有樂伸扇將他拍去一邊,隨即擠過來說道,“就別亂猜。”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持槍惑瞅道:“這廝是誰來著?他那頂帽子瞅似眼熟……”瓜皮小帽兒那廝掏出紙扇一搖,在穿條紋衫小孩兒點起的煙花照爍中仰天憬然道:“我來自南海之濱,如今還未成名,但我從小就自信日后必有作為……”歪戴儒冠的拿杖文士伸足慢慢穿屐,徐徐轉(zhuǎn)顧道:“我從小就成名,卻只愛玩耍,并不想有所作為……”

  “莫名其妙之人越來越多。”胡須花白之人捧著兩盒東西納悶道,“亦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

  歪戴儒冠的拿杖文士與瓜皮小帽兒那廝不約而同地聞聲轉(zhuǎn)望,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亦好奇而覷。

  “記著這株怪樹,”蚊樣家伙拊掌一按樹干,抬首仰瞧道,“每次撞過來這一帶都看見它,似乎很古老的樣子……”

  光頭圓臉胖子啟口欲言,忽簌一響,倏有異影從樹上竄落,盤繞溜轉(zhuǎn)奇疾,我揚手催發(fā)幻讖不及,其已曳掃觸須撩擊,蚊樣家伙向后跌開,剛要揚袖甩矢,當(dāng)胸猝挨颼然一抽,又摔甚遠(yuǎn)。恒興揮刀欲截,不意觸須先已掃肩,向匡從旁出刀劈斫,觸須一曳一甩之間,兩人齊被打摔丈許開外。我撩腕投送幾道幻盾之讖,后發(fā)先臨,幫他們連擋數(shù)下,不意另有一道觸須從樹后蕩轉(zhuǎn)而出,伸來勒脖。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拔劍急削,觸須纏頸未及,轉(zhuǎn)而倏掃他持劍之手,盤卷于臂,拽其磕向樹干。我反手甩腕,急發(fā)一道幻讖,觸須忽分?jǐn)?shù)瓣,分擊多人。瓜皮小帽兒那廝掏槍握在手上,砰的一打,震耳欲聾,不料更激得怪物咆哮撲噬,蚊樣家伙見勢不妙,揚袖發(fā)矢之際,忙喚:“來不及撞樹了,快跑!”

  我抬腕欲發(fā)幻讖,有樂拉我急奔,怪物迅即盤繞過來,光頭圓臉胖子乘機從后邊拿刀斬尾,怪物倏現(xiàn)其首,狀如蛇鱷,臉旁卻生出數(shù)條蜥狀之頭,一齊聳伸,猛然向各人分噬猝近。信孝顫茄驚呼:“多頭怪……”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花炮拋投,噼啪炸響之際,但見多枚黑白棋子飛嵌怪物臉上,接二連三打入各處眼窩。沒等我看清,耳邊砰一聲轟鳴,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趁隙以火器發(fā)襲,瓜皮小帽兒那廝亦手忙腳亂地拿短銃射擊。煙焰彌漫之間,怪物擻首數(shù)下,擠出黑白棋子,從臉上連續(xù)蹦落。蚊樣家伙甩手颼發(fā)一矢,邊退邊喚:“看見了吧?打不動的,快跑!”

  歪戴儒冠的斯文之士拿一把棋子猶欲拋撒,不慌不忙的轉(zhuǎn)望道:“我還沒打完……”長利拉扯其衫忙奔,搖頭說道:“再打也有如給它撓癢一樣,還是省省罷!”

  眼看那怪物又要嗥哮撲噬,我揚腕欲甩幻刃急斫,數(shù)條觸須紛已曳掃而近,有樂倉促拉我奔避不迭,邊溜邊問:“霧氣越來越大,該往哪邊?”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抬起煙花照爍,映出前方一輛牛車的影廓。隨著彈丸嗖嗖飛射掠耳之聲,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在車前揚鞭招呼道:“趕快上車!舅舅,你別拿彈弓亂打,先讓他們跑過來……”

  我們紛擠上車,鴨子連忙挪避一旁。濃眉大眼之人拉著彈弓惑望道:“后邊是什么東西追你們?從這里看去好像一叢雜草在移動……”

  “那些是觸須,”瓜皮小帽兒那廝俯身撿起掉落的帽子,爬到車后咋舌兒道,“剛才真是好險。不知什么東西打凹了我的帽兒頂端,你看它歪陷一邊了。”

  歪戴儒冠的文士在旁稱然:“我的冠帽也挨了一下,似已凹癟了,對不對?”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甩鞭說道:“我舅舅很厲害的,以前院落內(nèi)偷吃糧食的雜雀多,他經(jīng)常練習(xí)打鳥……”長利歪著腦袋湊近濃眉大眼之人瞧來瞧去,欲問又止。

  信孝聞著茄子,忍不住悄詢:“先前你們?yōu)槭裁茨菢庸纸醒??”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聞言懊惱,連忙轉(zhuǎn)面不答茬兒。長利剛要張嘴,濃眉大眼之人先即低哼道:“別問。不然踢你下車……”

  長利挪去坐到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后邊,小聲探問:“牛為什么也那樣叫呀?”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煩惱道:“不要多問?!蔽脴蛹一锎叽俚溃骸跋茸呦茸?,怪物要追上來了?!?p>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用火器往后邊轟擊,其聲震耳,眾皆抱怨:“唉呀,太響了!”我覺霧林撲簌竄掠之影又近,便甩腕一揮,爆出雷霆般的巨大動靜。眾人詫然仰望霧穹,紛紛捂耳稱奇:“不知為何突然打雷,伴有閃電……”

  有樂轉(zhuǎn)身拿扇拍打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急催:“快些趕車,怕要下雨……”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皺眉忙碌道:“你們擠滿一車,駛不快的?!遍L利挨近其畔,悄要再次詢問,聞言向車外憨望道:“可我覺得卻并不慢。”

  “因為下坡路斜,”胡須花白之人捧著兩盒東西不安道,“越滑越快。小心別往有女妖出沒的那邊又去招惹……”

  長利和信孝聽得眼睛睜大,充滿好奇。蚊樣家伙與瓜皮小帽兒那廝卻似瞳孔收縮,有樂搖扇惑問:“女妖在哪里?你們的表情為何一下子顯得這樣奇怪……”

  胡須花白之人捧著盒子郁悶道:“唉呀,不必多問??傊@里似是多重異霧或不同時空罅隙交集之處,就像傳說的‘迷界’,亦即迷離境界。各種事情悖乎尋常,尤其是大樹那邊……”

  信孝嗅著茄子轉(zhuǎn)瞧道:“從這里已望不見那簇參天大樹的龐然影廓。不知怪物還追沒追來?”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揚鞭驅(qū)車,在前邊叫苦道:“就算追來,我們也跑不掉。這會兒顯然車速又慢了,或許已載太多人坐在上面……”有樂聞言忙推長利,催促道:“你還愣坐著干嘛?趕緊拉恒興一起去幫忙推車下坡……”恒興在車后說道:“別下來,我和向老二、清秀他們就沒上過車,一直跑隨在畔,幫著推車,不過前邊好像有什么東西擋住了,使勁推不動?!?p>  歪戴儒冠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脖,黑一邊眼圈兒,朝我展扇微搖。有樂拍開他的扇子,挪過來往車外探覷道:“霧越來越大,看不清哪兒像坡麓……”

  濃眉大眼的裹袍捧碗男子摟鴨坐望,眼見霧漫迷濛,不禁廢然長嘆道:“此去塞浦路斯,便如我要吟詠的一首詩,果然行路艱難……”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皺眉忙活兒道:“舅舅,先別吟詩,趕快下去幫大伙兒推車。你看這輛大車似漸不移動了!”

  長利在旁摸鴨,忍不住又想悄問,沒等開口。濃眉大眼的裹袍捧碗男子瞪視道:“別問?!遍L利轉(zhuǎn)朝旁邊,猶似不甘,小聲說道:“我們聽到了很多奇怪的聲音……”瓜皮小帽兒那廝手拿短銃連忙退避道:“不許問。”信孝聞茄惑瞧道:“你拿的是什么款式的小型火器?我沒見過這般玲瓏精致的式樣……”瓜皮小帽兒那廝擺弄手拿之物,低聲告知:“手槍。我在古董街掏舊貨時不意得到一把,來自西番紅毛夷,屬于未改進(jìn)的測試類型,這種款式已然迅速淘汰掉了,據(jù)說此型號設(shè)計有瑕疵,隨時爆膛炸手,沒什么人用。我就隨便拿來玩玩……”有樂伸臉來瞅,問道:“什么玩藝兒?先前你拿著這么小的東西轟到我耳鳴不已……”瓜皮小帽兒那廝在數(shù)只手搶奪之間掙身挪移道:“這是‘雷公噴’,又名‘噴雷’。你們別拿去亂噴,小心炸手……”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提醒道:“那種小款火器不靠譜,別玩它?!焙闩d在車后問道:“我記得你起初似沒跟來,如何又能及時出現(xiàn)接應(yīng)?”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拿銃填塞彈藥,回答:“我跟在后邊,迷路了。撞到那瘦蚊模樣之人……”忽砰一聲大響,眾人皆嚇一跳。

  我猝為嗡然耳鳴,轉(zhuǎn)面看到瓜皮小帽兒飛過,濃眉大眼的裹袍捧碗男子探手抓住,隨即交給愣在旁邊怔瞅冒煙短銃的那廝。有樂拿扇亂打,惱道:“這個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猴玩槍走火,差點兒轟到我腦瓜爆掉……”我瞥見一頂儒冠落在腳邊,眼圈黑一邊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頭覓覷。我剛幫他撿起戴回腦袋,大車突然一震,卻似撞到什么物事,鴨子飛起,各式帽兒亂蹦在半空中。

  隨著帽子紛落,眼前煙霧彌漫,隱約現(xiàn)出墻垣。濃眉大眼的裹袍捧碗男子抬手捉鴨摟回胸前,斯文之士歪戴瓜皮小帽兒在旁怔問:“為何突然堵在一條陋巷里?”巷外喧嘩聲音漸近,有人叫嚷:“偷車的鼠輩在里面,有種別溜!”隨著勁風(fēng)呼颼,桿棒亂打過來,接二連三拋擲,有樂匆避道:“高車人又打過來了!牛車擠在狹隘的巷道急難移動,快下車往別處溜……”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戴著儒冠擋礙雙眼看不清東西,在旁拿手槍亂指,信孝伸茄將槍口撥轉(zhuǎn)別處,隨即跟著長利爬到車外。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連挨數(shù)下棒擊,口中叫苦,倉促揮鞭亂抽,有樂忙拉我下車跑開。

  混亂之間,一物啪的砸在巷墻上,撞得稀爛。塌垣之間,迸撒大坨東西,淋漓遍地。長利邊躲邊問:“突然拋灑下來的那一大坨是什么呀?”胡須花白之人捧著兩個盒子匆避不迭的說道:“好多粘稠的爬蟲蠕動漸近腳下,其色怪異,別讓它們沾到?!蔽脴蛹一锼埔驯汲錾踹h(yuǎn),在巷尾叫喚:“小皮索,趕快拉他們一起跑過來這邊?!?p>  巷口投棒拋打的漢子不以為然道:“蛞蝓、螞蝗之類有什么好怕的?大伙兒一起踩過去,捉偷車賊游街……”我覺腕疼,抬看朱痕悄顯異狀。恒興拽我和有樂后退,皺眉說道:“恐怕未必是蛞蝓……”話聲未落,前邊有人驚叫。我投眸望見一個持棒奔近之人滑跌欲起,身上爬沾許多粘稠蠕蟲,轉(zhuǎn)眼便已密密麻麻。

  濃眉大眼的裹袍捧碗男子憎視道:“惡蟲!”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在旁惑問:“舅舅,你看出了什么不對?”不一會兒,巷內(nèi)又有幾人爬滿了蠕粘的怪蟲,眼瞳翻白,仰面濁然僵立。裹袍捧碗男子起身說道:“這些惡毒之蟲侵蝕身心,入噬顱腦,很快就會使人變異。好在有我在此,這就下去消滅它們。決不剩半只留在羅馬肆虐禍害……”語畢昂然跨下車外,不意伸腿踩在虛處,踏足落空,往旁摔去。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拉扯道:“舅舅,牛車和馬車高度不一樣,你不要想當(dāng)然……”長利幫著攙挽,憨瞅道:“你找來的座駕看上去真的很‘?!?。我以前沒坐過這樣高的大車……”

  隨著一片驚呼之聲雜亂,多個渾身粘爬蠕蟲的家伙竟?jié)u攏合為一體。小皮索捧盒慌避道:“我看要糟……”濃眉大眼的裹袍男子掏東西說道:“不糟,用火燒它們。正好我這兒揣有半壺烈酒……”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在后邊聽到,摸出一個黑乎乎之物,利索地掰扯引繩“嗤”一下點著,趕忙投拋而去。

  有樂跑回來拉開長利,隨即轉(zhuǎn)身伸扇拍打穿條紋衫的小孩兒腦袋,嘖然道:“你別把蟲炸得四處亂濺……”沒等說完,黑乎乎之物又滾回腳下,咝咝冒煙。有樂驚跳道:“誰又把這東西踢回……”長利搶著抬腿踢去,眼圈黑一邊的斯文之士亦在車邊緩緩提足,徐徐作狀欲踹,不意讓信孝先起一腳,把冒煙東西蹬開。長利沒踹著,卻遭穿條紋衫的小孩兒發(fā)足撩在襠下,長利捂胯疼叫:“唉呀,我次奧……”

  濃眉大眼的裹袍男子捧著酒壺問道:“誰去點燃火把拿過來……”黑乎乎之物冒著煙磕在牛車上,啪一下彈蹦,打掉他手上半壺酒。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在旁皺眉轉(zhuǎn)望道:“酒灑了,卻濺我一身……”眼圈黑一邊的斯文之士緩緩提足,朝反彈過來的冒煙東西徐徐踹去,慢慢伸到半途,鞋屐脫落。冒煙之物滾蹦而過,恒興急發(fā)一腳,往別處踢去。那個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戴著儒冠拿槍亂指而至,猝挨黑乎乎之物飛來打在脖后,跌撞車旁,手槍又砰一聲響,瓜皮帽兒落地,鴨子驚飛。

  長利撲身欲抱鴨子,卻跟有樂撞個滿懷。濃眉大眼的裹袍男子探臂一攫,拎鴨摟回胸前。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揉眼埋怨道:“鴨毛飛進(jìn)我眼睛里了?!毙判⒙勚炎訑D來急促尋覓道:“球呢?”

  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拿著手槍爬去拾帽,但見瓜皮帽兒先已被人踩在腳下,路邊一個披罩破布的家伙捧起黑乎乎的冒煙之物,朝我轉(zhuǎn)面而覷。我忽覺腕間搐疼,如遭針炙脈道。恒興表情嚴(yán)肅地擠過來說道:“當(dāng)心炸手……”未及多言,有樂抬扇先擋在他嘴前。

  恒興皺眉轉(zhuǎn)瞅,乍哼一聲,有樂揮扇打嘴,啪的一抽,把他拍開。

  我拾起鞋屐,伸遞于旁。眼圈黑一邊的斯文之士徐徐探手欲拿,我忽感腕痛搐劇,路邊那個踩帽的家伙掀開頭上罩布立起,朝我投來似笑非笑的目光。小皮索捧盒而望,隨即不安道:“眼熟!”蚊樣家伙連忙拉他后退,惴然道:“糟了,不料撞見路西法在這里……”

  那人披布肩后,巍然而立,顯出軀形高大的形態(tài),侵凜威視的目光稍掃,恒興剛拔刀便震軀跌撞,見我猶能忍疼揚發(fā)盾讖幫他急擋一下,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似笑非笑的說道:“倒也有兩下子。不過這會兒我很忙,守候在此,要收些異界的小弟,回頭再收拾你?!?p>  其語轉(zhuǎn)冽,多人應(yīng)聲震倒。有樂搖扇問道:“你要收誰當(dāng)小弟?”蚊樣家伙拉他退避,低聲說道:“別問太多,快跟我一起撞墻走……”

  “那些爬蟲來自異界,”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似笑非笑而覷,語如針鉆耳顱,“你們擺不平。不過我看其中幾位小朋友或許也有兩把刷子,居然沒被我的話語力量震倒。凡軀何以為恃,身上必有好東西……”

  眼圈黑一邊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望,翻袖悄拈棋子在手。我從旁瞥見,忙要拉他后退,黑白棋子先已彈射而去,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移投目光,稍加瞪視,棋子化為粉塵飄開,悉數(shù)從眼前蕩消無余。我見其目光轉(zhuǎn)凜,搶先發(fā)出幻讖,幫斯文之士擋掉一殛。蚊樣家伙甩出袖矢,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抬手拂去,臉頰忽挨一只木屐飛來打中。

  披布之人拿屐惱覷道:“誰扔的鞋?”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踞伏其畔說道:“你踩住我的帽子了??刹豢梢韵劝涯_挪一挪?”披布之人捏屐一拍,將他打翻。小辮兒瘦子抬起手槍,砰一聲響。披布之人頓時頭發(fā)蓬亂冒煙,不禁著惱道:“弄我發(fā)型亂?”我搶在他發(fā)飆之際,揚腕甩出一道幻讖,堪堪與其威視侵凜的眼鋒交殛,頃然炫激四周土崩瓦解。

  我震軀難穩(wěn),向后跌摜,撞到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身前。文士連聲叫苦:“踩著腳了……”我剛要挪開,一只木屐飛來,啪的打翻斯文之士。我發(fā)讖欲擋不及,轉(zhuǎn)面瞧見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只似微一晃身,復(fù)又巍然而臨,欺近跟前,打量道:“倒要看看你身上還有哪些好物……”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從旁輕飄飄地拍出一掌,緩緩打在披布之人的腰側(cè)。披布之人皺眉冷哼道:“這樣有用嗎?”一振袍袂,便將斯文之士震開。

  我只來得及發(fā)出一道盾讖助其抗御殛擊,便遭披布之人伸手扼脖。光頭圓臉胖子拿刀急捅,往脅下戳來戳去。披布之人蹙眉轉(zhuǎn)覷道:“你覺得能捅死我嗎?”我勉力發(fā)讖,幫光頭圓臉胖子急擋一殛。晃腕之間,激發(fā)銳芒劃過。披布之人頃似猝驚而避,變色道:“果然有好東西!”

  隨其目光一凜,又欲再攫。忽感身下異樣,低眼瞧見許多粘稠之蟲紛蠕而上,從腳邊密集圍攏,沾軀爬涌,綿延已至腰間。披布之人擻身幾下,激塵彌蕩,竟卻未能甩掉,不免煩惱道:“真會粘……”

  蚊樣家伙甩袖發(fā)矢,趁機拉我急避。巷口有人叫喚:“里面有妖孽作怪!去拿更多黑油罐來,投去澆灑巷內(nèi),然后點火……”眼見罐子接連拋近,有樂搖扇轉(zhuǎn)望道:“那些高車人要用‘火攻’,可見他們還是很聰明的……”

  “沒人比我聰明,”形軀高大的披布之人瞪蔫信孝手拿的茄子,誚然冷笑道,“在更高境界的神族看來,你們?nèi)贾橇Σ粔颉?p>  我奔到有樂身畔,披布之人忽已先臨,探手欲攫。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爬起來,拿著手槍砰的一打,不意射中冒煙的黑乎乎之物。披布之人皺起眉頭,剛嘖出一聲,那枚冒煙東西突然在手上炸裂。

  煙霧彌漫之間,大大小小的油罐紛投而至,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拾帽匆奔,叫喚道:“快走快走,別給那些黑油沾身……”煙熏妝模樣的高瘦男子趕車倉促跟隨其后,揚鞭招呼道:“他們要放火燒蟲了,趕緊往巷尾那邊跑!”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翻袖拈棋接連彈出,從我肩畔嗖嗖飛掠而過,打在仰翻濁目攏軀爬近的那堆沾滿蠕蟲的家伙臉上。濃眉大眼的裹袍男子從牛車上拉彈弓瞄眼襲射,擊爛多個濁白眼窩,濺汁迸撒。斯文之士低頭溜避于旁,向我緩緩伸手欲抱。恒興搶先攬腰,乘機摟我急奔。有樂轉(zhuǎn)面瞧見,亦忙跑隨,伸扇拍打道:“別又趁隙揩油……”恒興單手拖刀一逕穿巷匆躥,招呼道:“有東西追,快跑!”我覺腕間搐疼加劇,未暇看清朱痕呈顯形狀,抬手往后揚甩,不意一條觸須穿過煙霧倏地曳來纏臂,往后拉扯,連恒興也被拽得趨趄欲跌。

  我掙不開手,眼看要摔,向匡發(fā)足連蹬巷墻,竄身急至,騰空揮刀,唰一聲砍掉纏腕的半截觸須,斫斷之處亂甩青汁濺出。小皮索捧著兩個盒子倉促躲避,提醒道:“那堆濁目攏軀爬近之人顯然變異在即,里面又有更多觸須紛伸往外,別給它們沾到……”我聞言不安,甩著手懊惱道:“剛才纏到我手臂了?!蔽脴蛹一飺芘溴髾C括,在前邊轉(zhuǎn)望道:“你的手沒事,自己看……”我抬腕瞧見構(gòu)造精致之物復(fù)顯于臂,層疊環(huán)繞,旋即轉(zhuǎn)呈六輪炮管形狀。

  未容訝瞅分明,那堆攏軀爬近之人亂聲號嚎而近,有樂驚跳道:“還愣著干什么,快用‘手炮’打它們……”我移臂朝那團蠕爬漸臨的怪影亂轟一炮,激炫圈圈熾芒綻閃,迅即縮成一點,再迸擴向外。隨著光團嘭一聲爆裂,那堆攏軀爬近之人濺灑漿汁四處,蚊樣家伙拉小皮索一起往墻角匆避道:“那些異蟲打不死的,快跑為妙!”

  光頭圓臉胖子惴然投目,從我后邊探覷道:“這些不死蟲,來歷似與‘死圣’頗有淵源。曾聽聞后世有些事情發(fā)展到了某個時段,路西法和阿修羅要打起來,因為冰封之土解凍,不死蟲復(fù)出……”有樂伸扇一拍腦袋,催道:“你又在那兒叨咕什么‘阿修羅’?還不快拉上其他人一起快些跑去撞墻離開這里……”

  蚊樣家伙拊掌按壁,但聽一語懨然道:“我要收些異蟲小弟,教它們先去對付阿修羅,卻被你們岔擾!”煙霧迷漫,形軀高大之影復(fù)現(xiàn),颼嗖揮布,一路拂甩,颯然撩蕩,旋即攏成一團圓球形狀,拎提在手。眼見那團東西猶似紛蠕不已,形軀高大之人掄起來往墻垣拍打,轉(zhuǎn)面朝我們這邊投來誚然目光,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撞到我,跑是跑不掉的。無論穿越去哪里,我無處不在?!?p>  有樂驚呼:“真是糟透!我早就說過四處穿越太多,到頭來終究不免要撞上更厲害的家伙,給纏上勢必麻煩透頂……”前額青禿的小辮兒瘦子匆忙戴上瓜皮帽,隨即抬起手槍瞄準(zhǔn)形軀高大之影,砰一聲響。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聞聲徐徐轉(zhuǎn)脖惑望,長利他們紛紛捂耳叫苦:“你拿來亂噴的小東西聲音太震了!”瓜皮帽兒那廝又打一槍,自亦掩住一邊耳朵,皺著臉說道:“要不怎么叫‘噴子’……”其言未畢,突然勁氣沖激驟至,大片巷墻坍塌。

  我晃收幻呈疊加之炮,揚出一道盾讖,急擋在前,瓜皮帽兒那廝跌撞過來,不意給他踩到腳背,使我猝痛難當(dāng)。

  形軀高大之人投目凜掃,屋垣轟陷,街道崩解。我抬手欲發(fā)一炮,卻見腕間已無方才那般構(gòu)造,改而揚發(fā)數(shù)道幻讖,霎然化若盾陣排列,急擋無形侵殛。眼見煙塵中倍顯高大之影迫臨愈近,有樂拉我忙跑,問道:“蚊樣家伙讓咱們聚攏過來,他自己卻去哪里了?”

  信孝顫拿蔫茄在廢垣間亂覓道:“他是不是先已穿越走掉了?”有樂聞言頓足道:“不講義氣呀!竟在危急關(guān)頭把我們丟在這里,想不到他是這種人……”長利蹲身刨土,急往瓦礫里低頭憨瞧道:“他會不會被壓在下面了呢?”

  “嘗到碾壓的滋味,”形軀高大之人誚然投目,隨手拈起一只沾軀的蠕蟲捏爛,端詳粘手難甩之物重顯更多小蟲形態(tài),蹙眉說道,“便知何謂‘降維打擊’……”

  恒興拉我后退,不安道:“他身上似又沾蟲越來越多,狀態(tài)詭異。咱們別給粘上……”話聲未落,便給震跌。形軀高大之影森然逼臨,探攫倏近。向匡從墻角蹬垣躍出,揮刀急狙其臂,形軀高大之人隨手將他拂開,連人帶刀撩摔甚遠(yuǎn)。忽砰一響,猝挨射額凹陷。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火槍在巷口叫喚:“快退過來這邊!”形軀高大之人抬手撫額,惱覷道:“不要搞我頭發(fā)亂。”其手從額前移開,凹陷之處已復(fù)平整如初。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見他腦袋完好無損,不由驚詫道:“怎竟打不死?”匆忙填裝彈藥,急欲再發(fā)。有樂拽著我跑過來,說道:“不要浪費槍彈在他頭上,快溜為妙!”

  形軀高大之影移晃而近,伸手向我抓攫,但聽噼啪磕迸之聲亂響,接二連三又有壇壇罐罐飛來,紛紛砸落,灑油四淌。形軀高大之人嘖了一聲,蹙眉轉(zhuǎn)望道:“可別燒掉這些蟲,我還要拿來有用?!焙闩d爬起來急喚一聲:“清秀,快射那些油!”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手拈棋子彈射之際,從墻邊徐徐轉(zhuǎn)望。只見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抬銃急發(fā),忽遭一道勁氣沖激,摜軀跌撞,一銃射空。我揚甩盾讖,甩去擋在前面。形軀高大之人凜目掃視,神情似笑非笑而覷,微哼道:“一個個全都不自量力……”正要來扭我胳膊,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從角落躥出,手拿鞭炮亂扔。

  形軀高大之人皺眉說道:“我最煩吵吵鬧鬧……”其語未消,隨著炮仗爆響,其畔綻閃火焰竄冒,沾油燃起。只一瞬間,頃將軀影圍裹在內(nèi),熊熊焚燒。但聞蟲聲紛鳴,連綿一片,唳如嬰啼。

  我忙拉著穿條紋衫的小孩兒跑避煙焰蔓延之處,不意撞在墻上。眼前一時金星亂閃,聽到有樂在旁懵問:“蚊樣家伙怎又冒出來了?”

  長利從墻邊爬起,憨然回答:“幸虧我找到他了,摔在塌垣后面……”信孝聞著蔫茄說道:“還好靠他及時施法,幫大家撞墻溜掉。剛才真的好險,你看我的茄子都蔫垂了?!庇袠飞焐纫慌?,打掉蔫垂之茄,隨即轉(zhuǎn)望道:“這么多人怎能一起及時撞墻溜掉?快看還少了誰,我不想丟三拉四,然后又回去到處找……”恒興撐刀而起,說道:“向匡和清秀的身手出眾,有他倆幫手,剛才我們推大伙兒及時靠攏到墻邊,應(yīng)該沒漏掉誰……”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徐徐回頭,與瓜皮帽兒那廝納悶互覷。光頭圓臉胖子在我后邊叨咕道:“奶媽的孩子什么眼神兒?小加圖他們沒在這里,還說并未漏掉誰,小皮索似乎也不見了蹤影……”我隨有樂他們紛紛轉(zhuǎn)覓,只見胡須花白之人捧著兩盒東西從蚊樣家伙背后的墻影里挪身說道:“拉車的牛受驚,載著小加圖跑出街巷了,小布魯圖駕馭不住,我追不上他們。”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銃惑覷道:“他是誰來著?”信孝伸鼻來嗅銃口,順便告知:“小皮索。”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頭,與瓜皮帽兒那廝一齊投眼怔瞅。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銃惑問:“這兩位呢?”有樂伸扇拍打道:“其中一個,我知是誰。大名兒響當(dāng)當(dāng),喚出來炸裂你,暫時不說也罷。至于瓜皮帽兒這廝,天曉得他是誰?”眼圈黑的斯文之士緩緩啟口欲語,瓜皮帽兒那廝搶先說道:“等我日后有為,你們便知我是誰……”沒等說完,便被有樂揮扇拍去一旁。

  有樂移扇敲打恒興腦瓜,難抑懊惱道:“瞧!又把小加圖他們帶丟了,還好意思說沒漏掉誰?”恒興掏扇招架道:“或許并沒帶丟,你自己動腦筋想一想……”有樂搶扇道:“我的頭腦只用在茶藝,不是用來想這些,看你整天琢磨到哪里去了?就會亂蓋,也不把這把折扇給我收藏……”

  恒興挪避之際,墻角有一張瞅似哭笑不得的臉斜伸而出,接茬兒道:“一把破扇有啥可搶來搶去的?值得收藏的好東西在埃及……”我隨長利他們紛紛愕望,未容瞧清,那張臉又縮了回去。

  “先看看這是哪兒?”信孝從股后掏出一枚茄子,拿到鼻前,轉(zhuǎn)瞧四周。小皮索捧盒告知,“好像羅馬城郊的窮街陋巷。”

  有樂搖扇稱詫:“我們怎么又回來這里?剛才似乎看見一張熟臉……”信孝聞茄說道:“我也看見一張瞅似哭笑不得的熟臉,不知為何突然縮回墻后……”語未及畢,一根棒槌兒飛來,連人帶茄打翻在地。

  前邊涌來眾多破漢,掄棒叫嚷:“原來躲藏在這里,給堵個正著,都別想跑!”眼見來勢洶洶,有樂連忙轉(zhuǎn)身催促道:“不跑才怪!快叫蚊樣家伙帶咱們撞墻離開,省得又挨這幫破漢沒頭沒腦地亂棒打來……”長利拽起信孝往角落里一邊退避,一邊憨問:“不知他們?yōu)楹闻瓫_沖地打來?”

  那張瞅似哭笑不得的臉從墻后斜伸而出,接茬兒道:“這還用問?”長利回頭愕望,未容瞧清,臉又縮了回去。信孝拾茄一聞,說道:“我又看見他了……”一根棒槌兒飛來,我探手接住,不料另一根木槌已把信孝連人帶茄打跌于旁。

  眾多破漢爬高躥低,紛紛投槌拋打倏至。我揚腕甩發(fā)盾讖不及,有樂拉我連忙溜避,恒興抽刀抵擋幾下,頭上挨一磚擲額而倒。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抬銃朝高處急發(fā)不響,反而招惹更多棒槌和磚石投擊,打得光頭圓臉胖子他們叫苦不迭。向匡攙起恒興,往墻角移軀退卻。蚊樣家伙拊掌按壁,急促招呼:“大伙兒都別跑散了,快聚攏過來,隨我離開這里……”長利拽著信孝,往后挪沒幾步,一個禿頭猛漢掄棒搗來,口中喝叫:“不把蘇拉交出來,誰也別想離開!”

  瓜皮帽兒那廝躲到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肩后,抬起手槍瞄準(zhǔn)禿頭猛漢欲射,小皮索捧著盒子從旁阻撓,說道:“那是秦納,別打死他!”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脖,與瓜皮帽兒那廝不約而同地愕問:“誰?”

  小皮索捧盒告知:“愷撒的岳父。日后他把女兒科涅莉亞嫁給年輕有為的愷撒,生下尤莉婭或者茱莉亞。然而在內(nèi)戰(zhàn)中取勝的蘇拉逼迫愷撒同科涅莉亞離婚,愷撒拒絕并離開羅馬,躲過了放逐和死亡的威脅。由于妻子死于難產(chǎn),傷心的愷撒旅居?xùn)|方。等到蘇拉去世,愷撒才回到了闊別數(shù)載的羅馬,從事訴訟行當(dāng),順便起訴其宿敵多拉貝拉貪污。隨即被迫出走,后來愷撒為擺脫逆境,無奈與蘇拉的孫女龐培亞成婚,卻未滿一年就離異。離婚理由是‘愷撒之妻不容懷疑’,而在打了多年光棍之后,愷撒終于迎娶我養(yǎng)父皮索尼斯的女兒‘皮皮’,亦即我堂姊卡爾普尼亞……”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與瓜皮帽兒那廝聽得懵愣,墻角有一張瞅似哭笑不得的臉斜伸而出,接茬兒道:“別聽他胡扯,我還沒死,婚也未結(jié)……”瓜皮帽兒那廝和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聞言惑望,但見那個禿頭猛漢掄棒搗擊,怒叫:“蘇拉,你立馬就要死,有種別躲!”

  瓜皮帽兒那廝從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肩后抬起手槍瞄準(zhǔn)禿頭猛漢欲射,小皮索捧著盒子忙加阻攔,說道:“先別急著打死秦納,以免干擾歷史原有的走向!”眼圈黑的斯文之士與瓜皮帽兒那廝一齊怔問:“誰來著?”

  小皮索捧盒告訴:“愷撒的岳丈。將來他把女兒科涅莉亞嫁給年輕有為的愷撒,生下茱莉亞或者尤莉婭。日后由我作媒,安排婚事,說服愷撒把她嫁給龐培為妻,卻不幸死于難產(chǎn)……”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徐徐發(fā)問:“究竟是誰死于難產(chǎn)?”小皮索唏噓不已:“她和母親一樣,都死于難產(chǎn)……”瓜皮帽兒那廝聽得不耐煩道:“光頭佬正拿棍打來,我再不開槍,恐怕活不到日后終于有為之時!”說著抬手槍欲發(fā),卻挨一棒掃翻。

  禿頭猛漢掄棒猛抽,小皮索叫苦而倒。我忙把木槌兒投去擲打,禿頭猛漢揮棒擋開,順勢撩擊木槌兒反轉(zhuǎn)飛回,啪一下?lián)粼诠忸^圓臉胖子腮幫,猝發(fā)一聲痛呼,望后便跌,卻拽著我衣衫,連我也被扯得磕撞巷墻一隅。眾多破漢紛投槌石毆擊,小皮索他們連滾帶爬而避。禿頭猛漢耍棒追抽在后,眼圈黑的斯文之士翻手拈棋子彈出。禿頭猛漢吃痛之下,忿拿腦袋頂撞,眼圈黑的斯文之士挪讓不及,猝遭撞摔過來。

  我剛要從垣邊爬起,又被推磕墻上。一時眼冒金星,陡覺身軀下墜,翻墮斜坡。聽到恒興在綠蔭下邊叫嚷:“我的拖鞋掉去哪兒了?”

  長利把我拽住,避開幾只紛墜的鞋屐和冠帽。有樂拾扇一搖,在樹叢里亂望道:“怎竟突然摔到了這里,快看是什么地方?”眼圈黑的斯文之士爬在樹杈上邊徐徐轉(zhuǎn)脖,只見蚊樣家伙從樹梢跌落,壓在光頭圓臉胖子后背,兩人繼續(xù)往坡下翻滾,中途撞倒捧盒上坡的小皮索,三人接著往下摔。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攀著一節(jié)搖蕩起伏的枝椏驚叫:“他們摔下去了!”恒興在綠蔭掩映之處尋覓道:“找鞋找鞋,先找拖鞋……”

  我隨長利和信孝從樹杈爬下,不意伸腳踩在枝節(jié)折裂之處,軀往下墮。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背著長銃從樹后轉(zhuǎn)出,將我扶穩(wěn)。恒興表情嚴(yán)肅地投覷道:“清秀,不可造次!”有樂搖扇而至,爬在斜坡邊緣張望道:“他哪有造次?”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在樹杈上徐徐轉(zhuǎn)瞅,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攙我跳落草間,隨即退后一步,恭然說道:“豈敢造次?在下曉得分寸……”信孝在我后邊伸茄一指,問道:“可知她是誰?”瓜皮帽兒那廝從樹梢懸軀而下,搭茬兒道:“究竟是誰來著?天然和尚那邊有她一幅繪像,畫風(fēng)肖似唐代仕女圖……”長利憨笑道:“不會吧,唐朝?”

  瓜皮帽兒那廝掏襟說道:“據(jù)說背景在魚幼薇的畫舫,不穿鞋襪,顯得甚是動人……”我聞言難免怔愕,又有些犯窘:“???動人……”瓜皮帽兒那廝頷首稱然:“極為動人,背后的船舷外開著蓮花。我看過便覺難忘,忍不住攀垣翻籬入內(nèi),偷偷拿到那幅畫……”長利憨問:“剛才你說什么魚?”

  瓜皮帽兒那廝拿出畫卷敲他腦瓜,說道:“魚幼薇?!遍L利捂頭納悶道:“什么威?”

  有樂搶畫欲瞧,隨口問道:“誰是魚幼薇呀?”

  “就是魚玄機。”信孝聞茄告知,“唐代一個女道士,據(jù)說色藝雙全,貌美如花,極擅交際……”

  沒等語畢,有樂拿畫卷把他拍去一邊,嘖然道:“我怎么會不知道魚玄機?還用你說……”瓜皮帽兒那廝連忙搶回畫卷,復(fù)揣入懷,說道:“為免打來打去,弄壞東西,不給看了?!庇袠烦槌隼L卷,拉扯道:“可我還未看清楚魚玄機長啥樣……”瓜皮帽兒那廝抓住畫卷不松手,說道:“里面沒有魚玄機,只畫她在船上伸足戲鴛鴦,不穿鞋……”有樂拉開畫卷半邊,恒興亦自湊近,忙瞅道:“這哪是鴛鴦?好像鴨子……”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遞鞋給我,恒興回頭說道:“清秀,不可造次!”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在樹杈上徐徐轉(zhuǎn)瞧,有樂松開畫卷,展扇一搖,隨即收攏折扇,往恒興臉頰啪的拍打,說道:“他哪有造次?我看你才愛造次!”

  恒興趨趄叫苦:“哎呀,打出眼水來了!”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連忙扶住,提醒道:“大人留心,別滑摔斜坡?!蔽野研由烊ソo恒興,蹙眉說道:“你的拖鞋?!焙闩d接鞋在手,捧住之后,轉(zhuǎn)面問道:“清秀,知不知她是何人?”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微一點頭,朝我躬身回答:“屬下知道?!焙闩d拿鞋拍打道:“那你為何把我的拖鞋遞給她?想害我是不是?你看有樂的表情……”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在樹杈上緩緩轉(zhuǎn)覓道:“有誰看見我的木屐掉在哪里?”長利從草里拾起一只屐,被有樂搶去,隨手往樹上一拋,說道:“不怕人笑死,‘穿越’這種高端的事情,你們一點兒都不講究。隨便穿什么木屐、拖鞋就跑來跑去……”

  斯文之士在樹杈叫苦:“唉呀,又打黑一邊眼窩了!”有樂接住掉落的木屐,瞄準(zhǔn)之后,用力拋擲道:“你不是高手么,連一只木屐也接不住?再試一下……”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在樹上忽有所見,發(fā)出驚呼:“那邊有好大一張蛇皮!”眾皆亂望,不安道:“在哪在哪?”啪一聲響,斯文之士遭木屐擊中,墜落草間。

  隨著痛叫,里面有個人蹦躥出外。長利嚇一跳而退,信孝伸茄訝指,失詫道:“他怎竟也在這里?”我瞥見草叢里撞出一個禿頭猛漢,難免怔愕。瓜皮帽兒那廝晃袖急收畫卷,亮出手槍攥握,迅即抵住草里跌撞過來的青禿腦袋,叫嚷道:“那個光頭佬怎么也跟來了?”

  恒興伸刀臨頸,搶先將其制住。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起長銃,拍打禿頭猛漢后背,惑覷道:“這是誰來著?”恒興踩住棒槌兒,長利和信孝也來幫忙蹬踏,禿頭猛漢一時抽拽不出,急道:“快跑!附近必有大蛇……”

  “所言沒錯,”向匡從草坡下邊奔近招呼道,“剛才我看到有張鱗皮,狀似很大……”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望道:“我先發(fā)現(xiàn)草木叢間有條碾壓過的大痕,蜿蜒留跡。順便問一下,有誰瞧見我那只木屐?”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叫喚道:“下邊有好多鞋子,撒得到處都是?!毖廴诘乃刮闹柯劼晫ひ挾?,有樂搖扇跟隨察看,一路詫異道:“真的到處都有鞋帽零落,不見人影。坡底的水邊瞅似更多……”

  一個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叉腰在前邊說道:“剛才我看見迦太基人的帽盔被水沖走了。就是那種雞冠帽,纓如雞冠……”有樂伸扇一拍,問道:“沖去哪里了?”金發(fā)小子轉(zhuǎn)脖不睬,見我移步下坡,忙道:“別過來這里,水急!已把很多帽子沖去那邊了……”

  有樂揮扇拍打道:“你們羅馬人的帽盔不也似這樣?”金發(fā)小子避到我后邊,捂臉埋怨:“他什么都沒看見,就會亂拍一氣。日后我若有成,必用火與劍無情地蹂躪之……”有樂拿折扇追打道:“然而你那里跟我家之間的距離隔得不知有多遠(yuǎn),再厲害的火與劍也蹂躪不到我那邊?!苯鸢l(fā)小子挨打叫苦道:“將來我必打去東方,沾染無數(shù)血……唉呀,又打到眼角了。你都不知道這樣有多疼!”

  長利憨望道:“咦,他怎么在這里?”恒興見我在草坡下面,難免一時分心旁顧,禿頭猛漢趁機使勁抽出棒槌兒,連滾帶爬的沖下來,怒叫:“蘇拉,挨我一槌,你便曉得有多痛!”向匡在半道里伸腳攔絆,禿漢跌撞往前,一頭栽進(jìn)鞋堆。棒槌兒呼的脫手飛出,我移身急避,堪堪擦肩掠過,有樂展扇欲擋,蚊樣家伙從草木叢間快步搶近其畔,將有樂推開。棒槌啪一聲打在胸前,彈去旁邊,擊在光頭圓臉胖子額角,反蹦另隅,被小皮索捧盒擋住,木槌磕了一下,又篤的彈開,眼圈黑的斯文之士緩緩移足往前,徐徐伸手欲接,棒槌兒先已擊在臉上,應(yīng)聲而倒。

  有樂從扇邊移目訝覷道:“不料竟是他被打倒?!痹捖曃绰?,木槌兒彈蹦過來,有樂匆忙攏合折扇,撥撩往旁,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抄接正著,拿在手上,轉(zhuǎn)身敲擊禿漢腦袋,唾道:“秦納,你終于落單了。反過來要被我欺侮,讓你飽嘗遭受‘霸凌’的滋味……”有樂一扇打臉,把他啪的拍開,隨即作勢攙扶禿漢,說道:“好漢,有我在此,你不會被欺負(fù)。將來記住要努力遏制蘇拉這廝,別讓他得勢后太囂張跋扈……”禿頭猛漢在鞋堆里抬臉稱然:“盡管放心,他從小就被我遏制,沒有機會出頭……”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伸棒槌兒敲打道:“誰說無望出人頭地?只要我搶先拿到那些埃及法寶,必能從此發(fā)達(dá)……”沒等嚷畢,又被有樂一扇拍開。禿頭猛漢在鞋堆里鼓掌喝彩:“打得好!打得好……”

  眼圈黑的斯文之士在草窩里緩緩轉(zhuǎn)覓道:“有誰看見我的木屐掉在哪里?”我拾起一只屐,拈在指梢,伸遞給他。斯文之士黑著眼圈兒辨覷道:“瞅著不像我的屐……”有樂伸扇拍打道:“就是你的,還挑三揀四。試問普天之下,有誰會穿這么高跟的木屐跑出來玩兒‘穿越’?”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在旁好奇而瞧,叉腰說道:“這家伙很怪異,不曉得何時入隊的……”禿頭猛漢在鞋堆里惑望道:“你加入了什么隊?”

  金發(fā)小子拿棒槌兒敲打道:“四處跑的離奇團隊,不一定允許你加入。要知道我最煩半路冒出來插隊的,尤其是你這號貨色,只會胡亂給人加塞添堵……”有樂揮扇一拍,說道:“你不也是半路跑來插隊的?還一共插了兩三回這么多……”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持銃在高處提醒道:“水里似有古怪,別耽留在下邊閑嘮……”眾人未及聽清,水花高濺,便在金發(fā)小子挪身走避之時,一影夭晃如龍,疾攫而出,倏然伸喙叼他離地。

  眾皆悸呼聳叫,我覺腕間搐疼驟劇,瞥見朱痕形態(tài)有異,揚手急甩幻讖迭呈。瓜皮帽兒那廝拿著手槍沖下草坡,砰砰射擊,隨即絆摔在鞋堆里,禿頭猛漢在旁驚嚷道:“鞋帽下邊竟有多具骷髏骸骨!”

  霎隨幻讖綻閃數(shù)芒激劃水面,勢如斬波斷浪,未待我回眸看清,有樂拉我急奔。金發(fā)小子濕漉漉地墜落于旁,匆奔在畔。有樂訝問:“咦,你如何還沒掛掉?”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邊跑邊說:“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樣人,要‘掛’哪有這般輕易?剛才大蛇冒出水面伸長粗頸突然叼我,不知為什么它的頭先迸斷?可見我有天助,日后勢必有成……”話未叨畢,水中又曳出一條粗長的蛇狀鱗頸,疾攫而至,伸喙叼他。

  眾皆駭呼驚跳之際,瓜皮帽兒那廝舉著手槍啪啪亂打,禿頭猛漢在旁捂耳忙避。我揚手剛甩幻讖綻芒,便被踩腳,不禁痛叫:“唉呀哇靠……”禿頭猛漢忙欲攙扶道:“姑娘沒事吧?且讓我扶你先去找片寂靜的樹叢脫鞋揉腳……”有樂一扇把他拍開,隨即拉我急跑。金發(fā)小子濕淋淋地跌落于旁,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亦奔在畔。有樂訝覷道:“咦?怎么你還掛不掉……”

  金發(fā)小子捂嘴不回答,一逕慌躥。小皮索捧著兩盒東西在前面叫喚道:“快往山坡后邊跑,離水越遠(yuǎn)越好。別給多頭怪蛇纏住……”

  信孝他們爭先恐后地往高處奔逃,有樂拽我追隨其后,耳邊響起銃聲轟擊,綠蔭叢中噴冒煙焰。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射畢急退,瓜皮帽兒那廝拿著手槍亂打,匆跑過來。隨即煙花揚爍,伴有炮仗接連拋炸的喧鬧。恒興返身拎起條紋衫的小孩兒從樹叢間掩近,鞭炮猶仍一路噼啪蹦響。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抬手捂耳,惑覷道:“什么聲音這樣吵?”

  有樂揮扇將他拍去一邊,嘖然道:“跟你說了也不會懂,別擋在前面!”金發(fā)小子捂臉埋怨:“他什么作用都沒,就會亂拍一氣。日后我若有成,必用火與劍無情地摧殘之……”有樂拿折扇追打道:“然而你那邊跟我家之間的距離隔得不知有多遠(yuǎn),再肆虐的火與劍也摧殘不到我那里。”金發(fā)小子挨打叫苦道:“將來我必打去東方,搶光你們的財寶……唉呀,又打到眼角了。你都不知道這樣有多疼!”

  隨著草木簌晃,禿頭猛漢撲來毆擊,忿然道:“更疼的在后頭……”金發(fā)小子腦后挨一巴掌,跌撞往前。禿頭猛漢憤欲再揍,我忙勸阻:“跑路要緊,先別打鬧?!倍d頭猛漢聞言轉(zhuǎn)面,金發(fā)小子趁機拿木槌兒敲腦袋,唾道:“偷襲我?讓你嘗嘗什么叫反偷襲……”有樂一扇把他拍開,說道:“早就知道你會‘逆襲’,將來讓馬略和秦納防不勝防……”

  向匡拽著黑眼圈的斯文之士奔近,催促道:“還耽停在這里,都想等死不成?快跑,那條怪蛇斷了兩顆頭,痛怒咆哮,把水面攪得沸反盈天,恐怕就要追來發(fā)飆了?!庇袠匪麄兟犃?,又慌張跑躥,蚊樣家伙拿著鏡筒在樹臂上邊眺望道:“看樣子它又要從斷頸之處重新長出小頭,一時還未必那么快追來。不過咱們也別逗留在此處等它尋來算帳,趁機先跑得越遠(yuǎn)越好??上н@里沒東西可以撞走……”

  長利拉扯信孝邊奔邊問:“哪來的怪蛇呀?怎竟打不死……”蚊樣家伙從樹椏跳下,說道:“那是異界之蛇,至少有九條頭頸。來歷不明,但并非四處都有,其實咱們始終撞到的似是同一只。區(qū)別在于時間先后不同……”光頭圓臉胖子挨近探問:“你怎么知道?”

  恒興抬手,甩一巴掌把他搧開,皺眉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有沒覺得它怨氣很大,似與咱們當(dāng)中的誰有隔世仇……”光頭圓臉胖子跌步往旁,捂頰懣視道:“我跟你之間的怨氣也很大……”恒興轉(zhuǎn)身抬腳欲踹,我忙勸阻:“別鬧!先跑路……”眾皆悚然稱是:“對對,這里距離水邊仍近,尚可聽到魔怪咆哮之聲,惟恐跑得還不夠遠(yuǎn)?!?p>  “孬!”瓜皮帽兒那廝越眾而出,昂首挺胸說道,“看見那堆鞋沒有?怪蛇已然傷害了不少人命,咱們豈可不為民除害,反而急著開溜?”

  恒興、向匡他們聽得面面相覷,黑眼圈的斯文之士亦有愧色。小皮索捧著盒子唏噓不已:“并非不想,可那是異界之蛇,等閑打殺不掉。便連迦太基的猛士也死了一地……”瓜皮帽兒那廝拿著手槍環(huán)顧眾人,復(fù)加質(zhì)問:“我輩為何不挺身而出,替天行道?”

  有樂先豎拇指,夸贊一聲:“有種!”然后推他往前,說道:“既然這么勇敢,不如由你先去挑戰(zhàn)它,而我們只能在遠(yuǎn)處予以聲援。”眾皆拍掌鼓勁之時,坡下傳來嗥哮,其聲暴戾。有樂他們駭然紛逃,瓜皮帽兒那廝亦慌奔在前頭。

  恒興拉著我跑到后山,有樂在路邊搖扇喘息道:“逃得夠遠(yuǎn)了沒?”瓜皮帽兒那廝上氣不接下氣的匆來催促道:“只怕還不夠遠(yuǎn)??炫芸炫埽瑒e停下……”有樂抬臉稍覷,隨即一扇把他拍開,搖頭說道:“上吊之前也需要先喘口氣。快讓清秀和向老二找個靠譜的地方歇會兒,再繼續(xù)跑路?!?p>  臉面瘀青的斯文之士在樹下徐徐轉(zhuǎn)望,朝我眨眼,緩聲說道:“其實我也很清秀,逸少他們常夸我漂亮……”長利憨問:“誰是‘逸少’?”信孝聞茄告知:“王羲之。其乃‘書圣’……”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銃從樹后轉(zhuǎn)出,從旁打量斯文之士,惑問:“他是誰來著?”

  “王羲之的好友,”有樂搖扇說道,“這里幾乎每人都很有名,他更不例外……”

  信孝伸茄指了指縮在我后邊的光頭圓臉胖子,質(zhì)疑道:“他也有名么?”有樂拿扇拍打道:“誰沒有名字?光頭胖子肯定也有屬于他的名字,雖然還未提起,這廝一貫不老實……”蚊樣家伙朝光頭圓臉胖子瞥覷道:“他大概也很有名,我一時還沒想起究竟在哪兒曾經(jīng)聽聞……”

  恒興轉(zhuǎn)顧道:“那個戴瓜皮帽兒的似沒什么名氣,不知從何處跑來湊數(shù)?”

  “誰說?”瓜皮帽兒那廝擠近接茬道,“我堅信自己將來必有名氣,而且要干一番作為……”

  有樂揮扇把他拍去一邊,隨即張望道:“別擋住我視線,前邊有人往這里匆匆忙忙跑過來??瓷先ハ癫傻V的工匠……”

  “先前他們在那邊撞到東西?!币粋€蒼頭老兵從亂石間顫巍巍立起,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指點道,“被襲擊了。大家趕緊跑……”

  有樂訝覷道:“咦,他怎么還在這里?”蚊樣家伙納悶道:“唉呀,這都哪兒跟哪兒?”

  斜坡上邊草叢簌響,有物翻滾而落。眾人紛紛走避,長利憨問:“那是誰來著?”語聲未消,光頭圓臉胖子摔墮路邊,慌慌張張地起身又跑。恒興抬手欲摑,卻先挨唾一臉。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在草間叫嚷:“這里有好大一條蛇痕??礃幼铀鼤习蹲吆德纷窔⒃蹅儭庇袠匪麄兟勓泽@望道:“哪呢哪呢?”

  小皮索捧著兩個盒子在坡麓察看道:“瞅著不似尋常的痕跡。那條怪蛇爬經(jīng)之處,被碾壓過的草葉竟蔫萎成灰燼一樣,草坡上邊的蛇痕呈現(xiàn)蜿蜒的灰線,漸擴漸大,就像是人走多了,踩出來的小路,延伸向采石場那邊……”一伙惶奔之人跑來叫喚道:“別往那個方向,先前挖出了不好的東西……”信孝聞著茄子探問:“什么東西?”

  “總之是糟糕的東西,”蒼頭老兵扶杖走近,催促不迭?!皠e停留在這里,附近必有兇險之物徘徊未去,咱們趕緊離開荒林草野,跟隨那些埃及人進(jìn)城躲一躲……”

  有樂搖了搖扇,猶豫道:“可是我不想又急著去趕上亞歷山大之戰(zhàn)……”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搶在小皮索前邊奔下草坡,擠過來說道:“快跑,蛇要追來了!幸好我剛才在草叢里拿木槌兒先敲秦納腦袋,讓他頭暈,摔在后邊,幫咱們吸引怪蛇暫且停留在他那里,掙得片刻跑路的時機……”有樂揮扇把他打去一邊,嘖然道:“不料你有這么惡毒!”小皮索捧著盒子攙扶禿漢走出草叢,搖頭說道:“蛇沒在上面,這里另有兇險之物,戾氣很大。你看附近那些樹葉似皆呈顯枯萎頹敗之狀?!?p>  向匡轉(zhuǎn)望道:“河邊有許多販夫走卒,引車壺漿,匆匆趕路。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未待聽完,有樂拉我急往,長利他們亦皆混進(jìn)人群里。山林之梢無風(fēng)自撼,紛摧落葉簌撒,驚鳥漫天慌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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