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賣了再打

　　謝良辰向謝二老爺身邊一掃，謝二老爺還帶來了兩個管事。

　　那兩個管事是謝二老爺十分倚重的人，眼下管事眼睛正在悄悄地打量著四周。

　　謝良辰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這么興師動眾，二叔只怕不光是因她而來。

　　謝家二房一心想著謀利，用多少代價換取多少的利益，若是因?yàn)樗龓е惣掖宓娜速I賣藥材，謝二老爺大可以先來探探口風(fēng)，如今有備而來，顯然是對他們這邊的情形了如指掌。

　　是有人對謝二老爺說了些什么。

　　“辰姐兒?！敝x紹山看到了謝良辰，臉上浮起一抹親和的笑容。

　　謝良辰?jīng)]有迎過去，只是囑咐陳玉兒等人不要理睬，繼續(xù)挑揀藥材。

　　謝紹山笑容一僵，目光從院子里眾人身上掠過，沒有瞧見陳老太太，他還是暗自松了口氣。謝良辰不一定有多少思量，真正難纏的是陳老太太。

　　謝良辰要回財物，從謝家搬來陳家村八成都是陳老太太的主意。

　　所以他想方設(shè)法哄住謝良辰就能達(dá)到目的。

　　“我也是才聽說你‘獻(xiàn)方’的事，”謝紹山看了看院子里堆積起來的藥材，眉眼舒展格外的欣喜，“聽說朝廷還賞賜了米糧？”

　　謝良辰仍舊不理睬。

　　謝紹山有些感觸：“若是你父親、母親知曉了，心中定然高興?！?p>　　謝良辰抬起眼睛，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還當(dāng)他們叔侄情深，謝紹山好像忘記了她走出謝家大門時，他的表情多么猙獰可怖。

　　謝良辰神情淡然，謝紹山卻將自己感動了，他眼眶微微泛紅：“良辰，你不怪二叔吧？你離開謝家時，二叔阻攔也是因?yàn)閾?dān)心你?！?p>　　謝良辰不接話，謝紹山接著道：“陳家村不比謝家，你可住得慣？眼下還好，到了冬天……”到時候冷風(fēng)一吹，他不信謝良辰能受得了。

　　謝良辰終于淡淡地開口：“只要是自己家里，比什么都好?！?p>　　死丫頭到現(xiàn)在還嘴硬。

　　謝紹山強(qiáng)壓著怒火，態(tài)度依舊溫和：“過些日子，我讓人將房子修葺一下，再送些炭火過來，雖然你回了陳家，但我還是你二叔，家中有什么需要只管來尋我。

　　家中只有我與你父親兄弟兩個，你還是長房唯一骨血，如今你不在謝家，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愧對你父親?！?p>　　謝紹山眼看著謝良辰垂下了頭，還以為謝良辰被自己戳中了心事，再怎么精明她也是個小姑娘而已，誰知道謝良辰只是囑咐旁邊的村民：“這些藥材芯子壞了，用不得?！?p>　　這是在諷刺誰？謝紹山心知肚明。

　　“謝二老爺放心，我們都會自己置辦好，”謝良辰抬起頭，“窮不怕，就怕被人惦記?！?p>　　謝紹山喉嚨又是一哽，差點(diǎn)就忍不住辱罵出口。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董老爺說的話，將眼下的事做好了，將來才能攀上宋家。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錯過就不再有了。

　　謝良辰將謝紹山晾在一邊，伸手拿起了地上的楊桃藤忙碌起來，儼然是不愿意浪費(fèi)半點(diǎn)的時間。

　　謝紹山捏緊了拳頭，暗暗地吸一口氣，平復(fù)了心情：“這么多藥材都要送進(jìn)城？”

　　謝紹山身邊的管事上前道：“靠人背著送藥，太費(fèi)功夫了，若是用騾車來往就省事多了，運(yùn)的多，送的藥材也多，就能多賺些銀錢。”

　　聽到騾車，謝良辰抬起眼睛，目光中一絲希冀一閃而過。

　　謝紹山暗自欣喜，他終于看破了謝良辰的心思。

　　謝紹山道：“我們家里有幾輛騾車，平日里用來運(yùn)送貨物，我讓伙計(jì)將車趕來幫忙?！?p>　　謝良辰拒絕道：“不用了，我們會自己想法子?！?p>　　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樣。

　　謝紹山有些后悔，早知道謝良辰還能利用，當(dāng)日她走的時候，他就不會發(fā)那么大的脾氣。

　　謝紹山道：“良辰，你這是還怨恨二叔？”

　　謝良辰搖頭：“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用不著外人插手?！?p>　　“我怎么是外人？”謝紹山故意揚(yáng)聲，“我是你的親二叔?！?p>　　謝紹山不等謝良辰再說話，吩咐管事：“去，讓人將車趕過來幫忙?！?p>　　管事應(yīng)了一聲忙去安排。

　　謝良辰對上謝紹山的目光，眼睛中滿是防備：“我們給不起二叔銀錢?！?p>　　“不用給，”謝紹山道，“這是二叔該做的?！?p>　　謝良辰冷冷地道：“我也不會將這買賣交給二叔。”

　　謝紹山徹底沉下臉：“你這是什么話？不要說謝家還有鋪?zhàn)樱退銢]有，我也不會從你手里搶買賣?！?p>　　謝良辰仍舊不為所動：“謝二老爺發(fā)誓不是在算計(jì)我家財物?！?p>　　謝紹山的臉如同被人掌摑，一下子漲成豬肝色：“你就是這樣跟二叔說話的？”

　　謝良辰早有預(yù)料似的一笑：“謝二老爺沒做過嗎？”

　　謝紹山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我本是一心關(guān)切你，你可知道與府衙做買賣沒有那么容易？萬一弄不好不但沒有銀錢，還會被責(zé)罰，我今日來幫襯你，是因?yàn)槟闶侵x家人，若我惦記著你這些藥材，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謝良辰聽著謝紹山兇狠的話，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謝紹山是另有圖謀。

　　那么是什么事能讓他如此忍辱負(fù)重，甚至詛咒發(fā)誓。

　　“謝二老爺大可不必?fù)?dān)憂，府衙沒想著我們一下子就能做好，”謝良辰道，“宋將軍給了十日時間?！?p>　　謝良辰眉眼揚(yáng)起，露出幾分得意的神情。

　　謝紹山終于打聽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果然是為了她的債主，那么是誰讓謝紹山來的？謝良辰看著如吃了葷油般的謝紹山，只覺得他印堂發(fā)黑。

　　謝紹山好不容易才壓制住心頭的歡喜：“你認(rèn)識宋羨？”

　　謝良辰道：“外祖母、子庚、村子里許多人都認(rèn)識宋將軍?！?p>　　說到宋羨，謝良辰的脊背仿佛挺得更直了些。

　　他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如果是陳老太太先認(rèn)識的宋羨，那么陳家村的人就可能與宋羨早有勾結(jié)，只不過是借著謝良辰的手去向紙坊“獻(xiàn)方”。

　　謝紹山腦子里快速轉(zhuǎn)著：“宋將軍一向威嚴(yán)，你們更不能出半點(diǎn)差錯，你獻(xiàn)出的方子不會有差錯？”

　　“當(dāng)然不會，”謝良辰未加任何思索，“別說紙坊試用過了，就算沒有用過，我也知道錯不了。”

　　謝紹山道：“為什么？”

　　謝良辰張開嘴就要說話，卻又不知思量到什么，立即改口道：“因?yàn)槲彝〞运幉??！?p>　　謝紹山慣會察言觀色，他發(fā)現(xiàn)了其中端倪，正想要乘勝追擊，就看到旁邊的村民從竹筐中拿出一株草藥道：“良辰，這是什么藥材？我采的時候，三嬸說這是藥哩，讓我拿著……”

　　謝良辰愣住，半晌才支支吾吾：“這……應(yīng)當(dāng)是藥，先放在一旁?！?p>　　陳玉兒有些奇怪，這山上的藥材，辰阿姐明明都知曉的，心中想著她瞥了一眼，脫口而出：“這不就是黃蜀葵，不過還沒長好呢，大娘和二叔都說過，沒長成的不能采?！?p>　　謝紹山發(fā)現(xiàn)謝良辰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遮掩著吩咐村民：“快點(diǎn)挑揀，一會兒二舅舅他們就回來了。”

　　謝紹山心中樂開了花，謝良辰果然不識得藥材，楊桃藤和黃蜀葵都是要賣去紙坊的，連藥都不認(rèn)識，豈能知曉造紙的方子？

　　不過，他今日不宜繼續(xù)打探消息，免得小賤人起疑。這兩天他都會前來幫忙，慢慢地將一切探聽清楚。

　　謝紹山思量到這里，就看到陳老太太帶著幾個婦人走了過來。

　　謝紹山正要說話，瞥見謝良辰提起裙子一路跑過去。

　　“外祖母，”謝良辰將陳老太太拉去旁邊，“黃皮子來偷雞了?！?p>　　陳老太太看向謝紹山，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己放在灶臺旁的燒火棍。

　　“先別打它，”謝良辰道，“先賣了它，再打?！?p>　　陳老太太與外孫女咬耳朵：“能值錢？”

　　謝良辰點(diǎn)頭：“能。”

　　陳老太太深吸一口氣：“看在銀錢的份兒上。”

　　謝紹山浮起笑容向陳老太太走去，謝良辰定是將方才露出馬腳的事告訴了陳老太太，可是她們再怎么遮掩都沒用了。

　　謝紹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們大禍臨頭時的模樣。

　　……

　　宋羨從衙署出來，徑直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程彥昭走上前：“常安與你說了沒有？宋旻讓人找了謝紹山，謝大小姐的二叔。”

　　宋羨點(diǎn)頭。

　　程彥昭道：“是不是要有所準(zhǔn)備？”

　　“不用，”宋羨淡淡地道，“她想要做成這筆買賣，也要有相應(yīng)的本事，我已經(jīng)給了她十天的時間。”

　　聽到宋羨說這話，程彥昭忽然面色一變，驚詫地盯著宋羨看了半晌。

　　宋羨皺眉：“干什么？”

　　“你怎么了？”程彥昭道，“聽到這樣的消息，你不是該擔(dān)憂謝大小姐會不會跟著她二叔一起算計(jì)你嗎？你們才認(rèn)識多久？怎么……這樣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