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棋子
陸平川穩(wěn)定了秦旭的情況,出來剛好看到百木押著阿昭出去,他走到銅盆前,邊凈手邊問,“就是那丫頭犯的錯?”
殷婳起身朝他走過去,“舅舅建立鬼淵意在為南疆諸軍選拔培養(yǎng)精英將才,豈料這些年從鬼淵走出的學員一代不如一代,譬如剛剛那個阿昭,讓她罰跪一夜都怕得磕頭求饒,半分骨氣都沒有?!?p> 陸平川摘下干帕子擦手,“鬼淵是由秦勇將軍設立的,但南疆的一切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讓誰進鬼淵,想讓誰成為每年一度的學員魁首,只是一道口諭的事。畢竟從鬼淵出來的,起點比別人高,隨隨便便都是六品武官,一杯好羹,誰都想分。”
“本是選賢任能的制度,搞到現(xiàn)在竟成了謀取私利的手段,陛下真是英明,”殷婳無可奈何地哂笑一聲,“也罷也罷,不提他了,秦旭他如何了?”
陸平川說,“藥效都壓住了,他傷勢恢復得不錯,再有三天就能行動自如,但還是要留意外傷。殿下不惜代價都要救活他,打算將他放在棋盤的哪個位置?”
殷婳透過一層床帳看到里面?zhèn)扰P的背影,他安安靜靜躺著,像是睡熟了,尚未完全長成的身子瘦弱而單薄。
“別讓阿昭伺候他了,”殷婳避開陸平川的話,她能抓住秦旭細微的動作,確定秦旭是在裝睡,莫名不想當著他的面把話挑明。
陸平川回頭往床榻方向看一眼,了然于心,“他已無礙,殿下可放心離開?!?p> 殷婳舉手向陸平川一拜,遂要離開,裝睡的人此時坐起來,伸手撐開床帳,柔光中的褻衣淌著一層炫目的白芒,卻抵不住他眼中堅毅決絕的眸光,“棋子?!?p> 兩聲鏗鏘有力的話音打破屋內(nèi)的寂靜,陸平川和殷婳齊齊回頭看向他。
秦旭雙手撐著帳子,屋里站了兩個人,他只盯著殷婳看,“我、愿、為、棋?!?p> 殷婳怔愣住,聽到身邊陸平川長長地吸了口氣,兩人皆沒料到秦旭會如此干脆果斷地說出這四個字,他明知被人設局利用,沒有氣惱,沒有怨恨,反而放棄了傲氣,甘愿淪落為別人的棋子。
陸平川沉默良久才問,“小公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秦旭點頭,目光一直種在殷婳身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饒是閱人千面的殷婳都看不明白了。
殷婳走到秦旭近前,傾身端詳他的臉,染了幾滴血的衣襟隨之垂散,近看像是點了幾滴紅梅,那是秦旭抓她衣襟時留下的罪證。
“你說你要滅北晉,本殿沒這本事,但為你阿爺阿娘報個仇,本殿還是信手拈來的?!?p> 殷婳捻住秦旭下巴,身體好轉(zhuǎn)的小狼崽子開始試圖躲避她的挑撥,殷婳指尖一空,微不可見地停頓一下,改為壓住他發(fā)頂,揉貓兒似地揉他,故意跟他唱反調(diào)。
秦旭抬眼飛快瞥她一眼,面上表情很淡,眼中的控訴之意卻快溢滿出格了。
殷婳抓起秦旭亂蓬蓬的頭發(fā),捋兩下,心情瞬間好了不少,“你別急,有你起作用的時候?!?p> ……
宮里的小太監(jiān)們最近日子都不好過,他們的干爹被圣人免去了監(jiān)門衛(wèi)的調(diào)度權(quán),心情正是糟糕的時候,處事圓滑的底下人都不敢輕易在他面前晃悠。
康盛平日里只要情緒不佳都會找楊文華發(fā)泄,今兒卻安安分分守在九龍渠巡查施工情況,倒也不是因為他突遭貶職,身份地位不如從前,才不敢尋楊文華,而是因為明日就是太子冊封大典,楊文華在禮部忙得不可開交,他不方便約人見面。
他雖然常伴圣人身側(cè),論恩寵,十個楊文華都比不過他,但關(guān)鍵時刻他還是懂得分寸的,便打算冊封典禮過后再好生算賬。
他的干兒子福祿跟在身邊,臉上五根手指印還沒完全消除。
康盛攏著暖手套踏行在渠岸邊,瞥見福祿臉上的手指印,火氣上來,“瞧你那出息,連個女人都打不過,活該吃啞巴虧?!?p> 福祿摸了臉,委屈地說,“我哪知道她會武功的,光看著纖細軟弱,打人是真的疼?!?p> 康盛哼聲道,“你是色膽迷了心竅,越是美麗的東西越危險,你仔細些?!?p> 福祿不甘心,說,“反正圣人要殺殷婳,他身邊兒的婢子遲早得死,還不如趁早抓兩個活的來玩玩?!?p> “那也得看時候!”康盛走兩步,想到殷婳那張臉,漸漸生出歹念,“他的婢子長得是好看,但稱得上極品的,還屬他自個兒?!?p> 福祿睜圓了眼睛,“義父,他可是男兒身,作踐不得?!?p> 康盛問他,“你院子里的玩物還少么?”
福祿訕訕回避,康盛拂過胸口的刀傷,眼睛瞇得細長,“我胸口這道刀傷是拜他所賜,若沒有他刻意將刺客引過來,我定能全身而退,仇我是記下了,來日再向他討要?!?p> 福祿歪著腦袋看他,“話說回來,那三個刺客簡直不識好歹,讓他們先殺楊文華再殺殷婳,他們倒好,不顧家人的性命,反過來追著您砍,我看他們是嫌家人活得太舒服了!義父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把他們家人都做掉了,楊文華想查也死無對證?!?p> 康盛轉(zhuǎn)頭瞪他一眼,舉手甩他一腦門,薄怒斥道,“事先讓你把人馴得聽話些,現(xiàn)在好了,刺殺任務不成,害得我被圣人罵了一頓。那該死的席太子又進宮落井下石,說什么我辦宴席防衛(wèi)不周,讓他受了大驚嚇。圣人本就在氣頭上,讓他一挑撥,圣人一怒之下奪了我手中的兵權(quán),實在可恨!”
“義父莫惱,圣人只是顧及席太子的使節(jié)身份,不得已委屈義父,等使節(jié)離朝后定會給義父官復原職。”福祿諂媚恭維,禍水東引,“說到底還是楊文華的錯,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九龍渠安插細作,密謀陷害義父,白眼狼不識舊時恩,他就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義父可要狠狠治他!”
康盛冷蔑道,“跳梁小丑,要不是留著他還有用,我也不會抓他三個兄弟到宴場演一出傀儡戲警告他!”
福祿憂心道,“可是,這樣的話,他必然有所察覺?!?p> “察覺又如何?我照樣能玩死他!”康盛停在死人坑前的高岸上,俯瞰著滿坑的尸體,目光落到一對被竹竿子貫穿的尸體上,眉頭倏地皺緊,“誰做的血滴漏?”
福祿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據(jù)說是一個不守規(guī)矩的黃毛小子招惹了第九支隊的府兵隊正,讓那隊正一竿子連母帶子一并捅穿了,擱在死人坑里等血流盡,第二日就斷氣了。”
康盛舉手掩住鼻子,眉心皺起深川,“太殘忍了,趕緊叫人把坑埋掉!別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免得徒增是非。”
福祿作揖,“喏!”
月出天子
最高超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tài)出現(xiàn)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