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色的野獸后腿將地上滾落的紅酒瓶踩得粉碎,殷紅色的酒液體流了滿地,一如陳年的舊血。
巨狼的皮毛泛著一股滄桑的灰色,似乎已經(jīng)不再年輕,但它高大的身軀幾乎要將這間小小的閣樓頂翻。
“今夜的血已經(jīng)流得足夠多了,年輕人,沒必要白白送命。狼神并不需要你的鮮血——把那個女孩交給我?!?p> 它發(fā)出低沉的吼聲。這聲音令艾德感到異常耳熟。
“……然后,我保證我會轉(zhuǎn)身離開,裝作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有這樣你才能安然無恙地活過今夜。”
“別過去,艾德?!笨鹱ё∷男淇谛÷曊f道,“它太高太壯了,你打不過它的。我不想你死。”
“沒事,我不會死的,你在這里照顧好自己?!?p> 說起來,在死這方面,他的經(jīng)驗倒是要比別人豐富得多:
“這頭大灰狼是我的熟人,我去會會他?!?p> 艾德拍了拍奎茵的肩膀,然后站出來向前走了幾步,與這頭猛獸對峙道:
“我還真沒想到連您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晚上好啊,喬治先生?!?p> 沒錯,這個聲音寒冬書屋的老喬治,那個被獸化癥逼瘋了的老人,他絕不會認錯的。
喬治幾乎是受到驚嚇般地低吼著倒退了兩步。隨后道:
“我不記得你身上的氣味。你是誰?”
“您的書友,我也不記得您會是這種人?!卑屡e著槍口說道,“您真的同意它們的做法嗎?拿一個小女孩當祭品?”
“‘同意’意味著有過選擇。”
那對猩紅雙眼在一片黑暗中絕望地嘆息道:“命運早已經(jīng)寫定了。她是朔望之子,無論自愿與否,她遲早會加入那場狩獵。”
“那您呢?您也接受了作為怪物結(jié)束一生的命運嗎?”
“我……不……”
這句話匕首般措不及防地刺痛了他。巨狼似乎開始動搖了,也許不一定非要打這一仗。
“難道我們要把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歸結(jié)于‘命該如此’嗎?那我們又該將自身的意愿置于何處呢?”艾德繼續(xù)勸解道。
“……”喬治沉默不語,又向后退了一步。
“咯咯……”就在喬治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一串似笑非笑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喬治長老?狼群中的每一匹狼都必須服從頭狼的意志。”
一個穿著深林色長袍的山羊胡蒼老男人走了出來,他的手里握著一柄齊肩的木制權(quán)杖,前端的圓環(huán)被飾以荊棘。
“抱歉,斯萬長老。”喬治立刻低頭恭敬地說道,“我依然遵守著承諾?!?p> “很好。今夜結(jié)束后,你將被準許離開狼群,但你必須用鮮血證明你對家人的忠誠?!?p> 持杖老人用那枯草般的手指指向了艾德,輕柔地、遲緩地說道:
“殺了他?!?p> 那聲音仿佛有某種魔力。喬治胸口鼓氣,仰天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朝著艾德所在的貨架堆中奔去。
艾德見狀也并未再猶豫,直接扣動了扳機。然后立刻再次原地上彈。
砰。子彈也以破風的咆哮回應(yīng)。
盡管這樣狹窄的空間根本無法躲避彈道,但喬治還是將身軀壓低,子彈直接穿透了它的肌肉和肩胛骨,卻沒能停留在它身體里造成更多損害。
喬治發(fā)出了一聲吃痛的低吼聲,向著艾德?lián)淞诉^來,龐大的身軀將周圍的貨架撞得東倒西歪。
這里的地形有利于艾德。兩邊貨架組成的通道一個人來說通過稍顯富余,對于一頭狼人來說卻略顯不足。
艾德低頭躲開了鋼鐵一樣鋒利的爪擊。結(jié)實的多層木制貨架被撕得粉碎,木屑紛飛。
它的動作迅猛無比,顯然十年前的它還沒有因為衰老而導(dǎo)致機能退化。但他也不是幾個月前那個一缺經(jīng)驗、二沒裝備的毛頭小子了。
砰!
子彈穿過貨架的縫隙沒入了老狼的腹部,在內(nèi)臟里忠實地翻滾著、破壞著,卻無法讓這頭兇獸徹底停下來。
破風之聲撲面而來,又是一記鋼鐵般鋒利的爪擊,翠綠色的屏障勉強將攻擊擋了下來。整個貨架拼成的儲物區(qū)仿佛世界末日般東倒西歪,灰塵漫天。
艾德再次為火山手槍上彈,貼著地面在倒塌的貨架夾縫之間用雙腿騰挪著倒退。酒瓶的玻璃碎屑與木片鑲進了他的衣服里,這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吼——!”受傷的老狼發(fā)出一聲咆哮,魚死網(wǎng)破般瘋狂地將眼前的一切障礙物撕得粉碎。
但同時,這也在消耗著它的力量。
艾德繼續(xù)耐心地倒退著、騰挪著,利用貨架的縫隙射擊,然后像蟲子一樣爬行,盡管狼狽不堪,卻離勝利越來越近。
終于,在他用掉第四發(fā)子彈后,老狼奄奄一息地倒在了貨架的夾縫之間。
“我很抱歉……”
它沙啞著低聲說道,連掙扎也不再掙扎,僅僅只是在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這場景我好像在哪見過一次了?!卑伦詈笠淮无D(zhuǎn)槍上彈,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動彈不得的喬治,“要不我們換一個結(jié)局吧?!?p> 砰!
他把槍口偏移了一點點,對著喬治后面的白胡子老頭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