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操辦起離婚的事,戴奇大量的心思都花在這上面,酒館成堆的事來不及處理,借著給家里消化的這幾天,他開始著手處理這些事情。
開車回去的路上,戴奇點著一支煙,把半只胳膊伸出車窗。
表面淡定的他,內(nèi)心何止后怕。
新進(jìn)的一批伏特加居然有假酒!
從包裝上看,字跡清晰、凹凸感強,防偽也有一套,若不是調(diào)酒師有品基酒的習(xí)慣,這些酒將不斷進(jìn)入客人口中。若被查出,工商那邊就足夠自己喝一壺了,若是客人出事,那可就是刑事案件了!
一邊是后怕,一邊則是心亂如麻。
陸雪的“劇本”浮現(xiàn)眼前,假酒正是“六大橋段”之一!
很快,戴奇又陷入掙扎,他想和陸雪坦白這件事,可又考慮到說了會不會給陸雪很大壓力,若是陸雪因此亂了節(jié)奏,白費了這一個月多的努力,同樣讓人無法接受。
根據(jù)陸雪的把控,接下來他們二人不需要大張旗鼓圍繞事件絞盡腦汁了,而是要留給雙方父母一段消化的時間。
樁樁事情密集而洶涌,要用些時間讓雙方父母平靜下來,不再是一味的感性撮合,而是真正去想兩個人到底合不合適,畢竟命勢犯沖這樣的事是不能拗的。用陸雪的話說,這叫“自我糾正”,讓他們草木皆兵,才有最后一根稻草。
可要是不說,戴奇又恐懼于這樣的一語成讖,他有種懸刀在背的感覺。
但愿吧,但愿這只是巧合而已。
戴奇為結(jié)婚租的這處房子是兩梯兩戶的構(gòu)造,獨立電梯還有一處入戶前廳,無論是電梯轎廂還是前廳都掛著一幅畫,準(zhǔn)確地說,是一幅畫被復(fù)制了八幅。
這似乎是一副著名的油畫,戴奇卻一直沒能想起它的名字,而且它還經(jīng)過裁剪。也許是畫框的尺寸不合適,也許是稀疏頭發(fā)的神父太丑了,這幅畫竟然生生把左側(cè)神父的那部分切掉了。本來神父要給新娘戴戒指,這一來仿佛新娘要推開門也似的,她的面容沒有一點回家的喜悅,看上去更古怪了。
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回來了,開門之后,屋里黑壓壓的。
正要開燈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不要開燈?!?p> 只見餐桌下面,陸雪靠在桌子腿上,窗外的燈光映出一副慘淡的面容。她坐在地板上,雙臂合起來抱住小腿,下巴貼著膝蓋,蜷在那里像受氣的貓。似有滿腹的委屈,而又沒有言語能夠表達(dá)。
戴奇緩緩上前,陸雪的頭發(fā)肆意垂著,有的遮住眼睛有的含在嘴角。
“你怎么了?”
陸雪一語不發(fā),戴奇忽然被絆了一下,附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臺筆記本電腦,離它不遠(yuǎn)的地方,還有一塊被摳出來的硬盤。
“怎么了?硬盤出問題了?”
剎那間,戴奇的腦海嗡的一聲,看到眼前再聯(lián)想自己,滿心尖銳的話差點就破出口來!
陸雪的狀態(tài)異常的差,臉色煞白,眼窩發(fā)青,不知是好久沒洗臉了還是哭了太多層,顴骨看上去黏黏的,蓋住了一小縷頭發(fā),像琥珀中的黑絲。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吧?!?p> “沒去修嗎?”
“徹底燒了,我所有的存稿都沒了、都沒了?!?p> 陸雪撇著嘴角,眼淚又淌了下來。
戴奇蹲在她面前,剛要取桌子上的紙巾,卻被陸雪一把抓住了手腕,“戴奇,我們必須當(dāng)下!立刻!馬上離婚!現(xiàn)在的事已經(jīng)不是劇本了,而是真真切切在發(fā)生!趕緊離婚止損,不然我們就要完蛋了!”
她的話完全戳中戴奇的心坎,感覺到陸雪在用力,戴奇把她攙了起來。
陸雪直勾勾盯著戴奇,雙眼布著血絲,“事情都是我編的,硬盤毀了我活該!可是你不一樣,假酒、車禍、煤氣事故!樁樁件件都是要命的事!它們真要……它們不能發(fā)生??!”
戴奇看著陸雪,感受到她冰塊一樣的手指,這一番話卻是不曾所料。
“陸雪,不要再等了,我們加快進(jìn)度吧!”
“加快進(jìn)度、加快進(jìn)度?!标懷┰诘厣吓腔擦似饋怼?p> 戴奇不曾見過這樣的陸雪,從前陸雪給她的感覺像個殺手,敏銳而精準(zhǔn),永遠(yuǎn)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一擊必中。而眼前的她,像把所有的刺都斂進(jìn)了海洋球,是蹦是跳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陸雪手背抵著嘴唇,忽然間又抵到了戴奇面前,“明天我們就要走到最后一步,我不想再隔夜晚,也不想再回想這些!”
“你說吧,這一步怎么走?!?p> “你之前答應(yīng)過的,能找到姻緣先生的對不對?”
戴奇點了點頭,“我和他打過招呼了,可如今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還需要他出面嗎?”
“這樣更快!”陸雪語氣堅定,“讓他大包大攬就是?!?p> “什么意思?”
“不用家里再私自算這算那了,把他們想知道的都交給這位大師,這位姻緣先生應(yīng)該是靠譜的吧?”
“這你完全可以放心,據(jù)我所知,他是方圓三百里最牛的姻緣先生?!?p> “這么厲害?有何名號?”
“嗯……大龍甲。”
“大龍甲?怎么聽著和海鮮火鍋也似的?”
戴奇咂了咂嘴,“我認(rèn)識他許多年了,別的不說,他對姻緣婚姻這一套著實很有造詣,去了之后你就知道了?!?p> “那就約明晚,如何?”
“沒問題?!?p> “好,到時我們一起去,我和他多交待一些,完后就聯(lián)系父母?!?p> 陸雪不再說一句話,撿起地上的硬盤又把電腦夾在腋下,不快不慢走回了臥室。看著她的背影,戴奇知道此時的陸雪很悲傷、很慌張。
可怎樣安慰的話都讓人覺得不痛不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