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未雨綢繆
茫茫大海，方位難分。
張無忌一家人乘著木筏在大海中飄行，北風呼呼地吹著，帶著木筏不斷向南前行。
在這無邊大海之上，沒有司南根本分不出方向，只有每晚北極星亮起時，看著不斷地遠離它，這才有了向南的感覺。
他們一路行進，在開始的二十多天里，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撞上冰山，直到過了冰山群，這才揚帆而行。
北風日夜不停，木筏的速度自然快了數(shù)倍，且正好又是春季，一路上也沒遭遇風暴，這讓他們的心靈有了不少安慰，心中想著應該能順利回到中原了。
在大海上漂流，能活動的地方也就那么點，自然也是極其乏味枯燥的事情。
所以張無忌便會以指作劍，不時和爹娘切磋武功，如此一來日子倒是也過得快。
然而隨著越來越靠近南方，張無忌卻發(fā)現(xiàn)母親殷素素時常會看著大海發(fā)呆，時而露出甜蜜的笑容，時而又會皺著眉頭。
張翠山身為她的枕邊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妻子的變化，但是每每問起，殷素素都只說是要回歸中原了，所以有些不適應，但是張無忌卻是清楚，知道母親是在擔心當年傷了武當三俠俞岱巖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一行回到中原，她這做媳婦的自然是要隨同丈夫去武當山拜師回門的，那么不可避免地就會和俞岱巖碰上。
倘若俞岱巖全無記憶，那倒也還好，日后再想辦法彌補就是了。但是殷素素就是擔心俞岱巖萬一記起了什么，那她如今的幸福都要盡數(shù)化為泡影了。
她和張翠山十年夫妻，自然是清楚他的脾氣的，要是被丈夫知道她隱瞞了這么多年的真相，恐怕定然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她才這么憂愁。
這天夜晚，張翠山依照習慣先行躺下休息，然后后半夜再來換殷素素。
在海上漂流，他們也休息不好，張翠山剛剛倒下，便沉沉睡去。
張無忌則和母親殷素素靠在一起，靜靜地看著天空的星星。
此時，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天空的星光指引著他們，給他們做伴。
張無忌忽然小聲地說道：“娘，你有心事。不如說出來，讓無忌幫你分憂?！?p> 他這話說得很肯定，并不是疑問的語氣。
殷素素面色一滯，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我沒有啊，我好好的哪來的什么心事，你別瞎猜了啊，趕緊休息一會兒?！?p> 張無忌再說道：“娘，您是騙不過我的，我是您的兒子，完美地繼承了您的聰慧，我一早就看出您有心事。爹也看出來了，但是他太相信娘了，所以才沒有堅持追問。娘，您就快告訴我吧，我肯定能幫上您的。就算我?guī)筒涣四?，不是還有爹嗎？”
殷素素聞言便沉默了下來。她心中糾結(jié)萬千，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時張無忌忽然提醒道：“娘，有的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是避不開的，與其等到事到臨頭不可收拾，還不如提前準備，制定萬全的之策，這樣就算真的遇上了，也不至于被打個措手不及。娘，您說我說得對不對？”
殷素素頓時被兒子的話動搖了心神。
她心中想著那件事，心道：“是啊，終究是要面對的，與其臨了了陷入被動，為何不提前做好準備？殷素素啊殷素素，你如今怎么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了，還讓無忌提醒你？”
她心中念頭一通達，便也不再遲疑了。
她先是回過頭看了眼丈夫還在沉睡，便低頭在張無忌耳邊說起了當年的那件悔事。
張無忌聽完，眉頭皺了皺了，嘆了口氣，小聲說道：“娘，其實您在島上的時候就該和爹坦白了，比如就在懷我的那段時間，爹哪怕是心中再氣，也不忍心看我們娘倆一尸兩命，然后時間久了，他也就放下了?！?p> “可如果我們回到中原后，再將一切告訴他，甚至是再上了武當山，那就一切都晚了。以爹的性格，他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過神來，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p> 殷素素聞言也點了點頭，心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但是那會兒她也沒想那么多，自以為永遠不會回中原了，沒成想如今卻是成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殷素素有些失落，自嘲道：“你爹要是知道當年是我用毒針傷了他三哥，才害得俞三俠遭人毒手，形同廢人，只怕恨不得一劍殺了我才好。”
張無忌忙安慰道：“娘，你怎么會那么想，就像之前義父不也差點就殺了宋師伯？那時候你們誰都不認識誰，陣營對立，各為其主，為了爭奪屠龍刀用上了毒針，這并無可指摘的。而且您也盡心盡力了，又是托人護送，又是親自跟隨，自己還為此中了敵人的毒鏢，放到江湖上，我不覺得有誰還能像您一樣，能如此對待敵手了?！?p> 殷素素聽了兒子的話，開心地笑了笑，心中有了安慰。
“我們無忌可真是越來越會哄娘開心了，兒子啊，你怎么就這么會說呢？”
張無忌說道：“俗話說，女兒是爹的貼心小棉襖，兒子當然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了。放心吧娘，無忌肯定是和您站在一起的?！?p> “嗯～有無忌這話，娘就算心里有再多委屈，也不覺得有什么害怕的了?！?p> 殷素素聽著兒子暖心的話語，將他緊緊抱著，心中非常歡喜。
張無忌見母親開心，自然也就覺得開心了。
旋即，他想了想才說道：“娘，我覺得要妥善解決這些事，得分三步來走?！?p> 殷素素看著寶貝兒子給自己出謀劃策，更是幸福得不行。
“嗯～你說來聽聽?！?p> “首先，我們得過了爹這關(guān)，爹是我們突破武當?shù)娜肟?。娘，我說了您別不高興，當然我心里絕不是那么想的，我和娘是一條心的?！?p> “嗯，娘聽著呢，你說?！?p> “武當派的宗旨是濟世救人，行俠仗義，自詡為正道，當然這沒什么不好，但是卻和我們天鷹教的理念應該有所差別?！?p> 說到這里，張無忌悄悄看了眼自家娘親，希望她沒有生氣。
旋即，他繼續(xù)說道：“所以您上了武當，可能不會不太……習慣?！彼肓讼?，最終還是用了“習慣”這個詞。
“嗯，你繼續(xù)說，和娘有什么不能說的，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娘什么話沒聽過，什么風浪沒見過？”
于是，張無忌繼續(xù)說道：“所以我們必須早在上山之前，讓爹先接受您傷了俞三叔的事實，和我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然后，我們只要以柔示人，不管他們怎么說，我們只需做到守禮就行，該我們認錯的時候，便大大方方地認錯。但是這個也要分先后，講技巧?！?p> “我們得先找機會和師公張真人坦白，爭取到他老人家的諒解，然后再向俞三叔坦白，必要時可以苦肉計，最后便是解決其他諸位叔伯就是了。我們只要做到誠心誠意，讓他們感受到，他們想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自然就會接受我們了?！?p> “這就是我的計劃，娘，你覺得怎么樣，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殷素素溫柔地笑了笑，看著兒子認真幫自己出謀劃策的樣子，真的是太暖心了。
“嗯嗯，你考慮得很周到了，而且條理清楚，娘很欣慰?！?p> “那行，我們等下就開始執(zhí)行第一步，先搞定爹再說。娘，我記得您和我說過，當年你是和我爹因為一場海難才定了白首之約，今日我們還得靠這片大海完成這件事了。”
“其實要打動爹很簡單，苦肉計就夠了。以我爹的性格，他最吃這一套了?！?p> 聽到這里，殷素素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道：“兒子果然是娘的貼心小棉襖，順手就把他爹賣了?！?p> 隨即，張無忌悄咪咪地趴在殷素素耳朵邊上說了些悄悄話，讓殷素素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忽然殷素素拉著張無忌，認真地問道：“兒子，你老實告訴娘，你是神仙下凡啊，還是妖仙轉(zhuǎn)世??？那些都誰跟你說的，你可別說是你義父，也別說是你爹，我是你娘，我比他們誰都了解你，你可不要想騙我！”
張無忌早就知道他也會遇到這種時候的，畢竟沒有母親會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于是，張無忌便也坦誠道：“娘，等我們回了中原，我一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但請你相信我，我是您的兒子，我想做的也就是保護好你們?！?p> 殷素素早就有種感覺“兒子并不簡單”，如今聽到了張無忌的答復，心中也輕松了許多。
她溫柔地笑了笑，臉頰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梨渦，揉了揉張無忌的小臉蛋，說道：“我也只當你是我的孩子，娘相信你。”
旋即，母子二人就開始按計劃行事了。
時間接近下半夜，正是張翠山半睡半醒的時候。忽然，張翠山聽“撲通”一聲，好像有什么掉到水里去了，緊接著，兒子的喊叫聲響起，同時他感覺到了劇烈的搖晃。
“爹，不好了，快醒醒，娘一時想不開，跳海自盡了。”
什么？
張翠山登時睜開雙眼，看著身邊“淚流滿面”的兒子，以及海中那個正在撲騰的身影。
他來不及多想，二話不說就跳下去救人了，這要是晚一步，天知道海水會把妻子沖到哪里去。
經(jīng)過一番折騰，張翠山終于將殷素素從海中救起，此刻，她因為口鼻中灌了海水，已經(jīng)被嗆暈過去了。幸好張翠山營救及時，不然就真的危險了。
看著昏迷的妻子，哭泣的兒子，張翠山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向張無忌問道。
“無忌，你可知發(fā)生了什么，你娘為什么跳海自盡？”
隨即，張無忌將殷素素的種種疑慮都說了出來，然后不斷觀察他的表情，果然臉色不斷變幻，顯然是正在糾結(jié)之中。
他悄悄捏了一下母親的手指，給出了暗示。
這時，殷素素突然咳嗽起來，從口中嗆出了幾口海水。
只見她醒來后說道：“這是哪里？是地府嗎？”
忽然她抬頭看見了神色復雜的丈夫和“哭泣”的兒子，這才“失望”地說道：“原來，我還沒死啊！”
旋即，她流出了痛苦的眼淚，說道：“五哥，我對不住你，你何必救我，倒不如讓我死了一了百了。我這樣的人，有什么臉面和你去見武當派的張真人和各位叔伯？
“我知道你與俞三俠情同手足，從小長到大的感情，素素不能讓你為難。這一生能成為你的妻子是素素的福氣，可惜還是情深緣淺，等我死后你不要難過，看到你難過我便是死了也不安心?！?p> “只是可憐了我的無忌，從今以后便沒有娘陪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聽爹的話。五哥，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涼要多加衣服，平時多喝些水，對身體好，我死以后你就找一個正道女俠做妻子，別的不求，只求她能善待我的無忌……”
說到傷心之處，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張翠山看著失聲痛哭的母子二人，心中糾結(jié)不已，一面想到往日里的夫妻恩愛，柔情似水，一面又想到師兄俞岱巖終生癱瘓，心中的糾結(jié)可想而知。
這件事他的確很氣，但是這時他忽然想到了謝遜的話，又看著痛哭的娘倆兒，便嘆了口氣，安慰道：“說什么傻話，什么死不死的。我們夫妻一體同心，有什么事自當一同承擔。你做錯了事，就等于是我做錯了事。俞三哥那里我來解釋，便是他打我罵我，我也絕不還口，直到求得他原諒為止?！?p> 殷素素紅著眼睛，渾身濕漉漉的，哭聲問道：“五哥，你能原諒我嗎？我真的后悔了，我回去后一定向俞三叔磕頭賠罪，求他原諒，再尋訪天下神醫(yī)為俞三叔治傷。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不理我了?！?p> 此時，殷素素情到深處，直抒心意，也不顧有張無忌在場了。
張翠山見妻子情真意切，往日恩愛盡數(shù)涌上心頭，溫聲說道：“別傻了，我們既是夫妻，便要做一輩子夫妻的，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等我們回去了，一起向三哥賠罪。無論艱難險阻，也要想盡辦法讓三哥原諒我們?！?p> 話到這里，一家人已是情融一處，再無半分隔閡，殷素素心頭的陰霾也悄然散去。
這時，張無忌忽然提及道：“對了，我聽義父說過，明教中有一位醫(yī)仙，能活死人肉白骨，醫(yī)術(shù)通神，或許到時候我們可以找他求教，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接骨續(xù)筋，即便不能痊愈，想必也可以為俞三叔調(diào)理身體?！?p> 此時，殷素素也忽然醒覺，說道：“是了，我年輕時聽我爹提起過，我怎么沒想到，真是急糊涂了?！?p> 隨即，殷素素說起了胡青牛的通神醫(yī)術(shù)，讓張翠山心中不免寬慰了幾分，倒是多了一絲恢復俞三哥傷勢的希望，終究聊勝于無。
張翠山懷中，張無忌娘倆交換了下眼神，露出獲勝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