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這次深思熟慮,細(xì)細(xì)回想,片刻之后才斟酌答道。
“回先生,我自有吃人,也該有害人,如那山犬之輩,便是我之爪牙,以人言稱,就是助紂為掠,因我之錯,想來有許多人家夜夜悲傷無睡,以淚洗面。先生您有大能耐,山大雖以妖身,問心無愧,但也知妖人有別,今那四人入山除妖,他們技不如人,輸了定會入我口腹,供我飽餐一頓。反之亦然,我于先生手中,不過螻蟻之蟲,身死也是應(yīng)當(dāng)。雖有不甘,但也認(rèn)命。”
陸罄竹很驚訝,單純說,他不急著殺虎妖,只是想著跟一個妖物聊聊,畢竟虎口說人話,可比鸚鵡學(xué)舌要亮眼多了。
卻沒想到,這山中野虎,自我認(rèn)知居然這么高。
言語間條理清晰,分析時頭頭是道。
該說不愧是活了百年的妖怪?
虎妖閉目等死,卻只等來陸罄竹的聲音。
“為人而言,殺你,為民除害,此舉正義,合情合理?!?p> 不錯。
懲惡揚善,這正是陸罄竹的信條,看那松花江的水妖,吃人之?dāng)?shù)比之虎妖估計還不如,但依舊被陸罄竹一道劍氣掃的渣渣都不剩了。
今對虎妖,又豈能額外對待?
“可老夫何時說過,老夫是正義之土了?莫不是狹路救四個少俠,便是正義了?正義哪能是這般廉價的東西…”
虎妖又睜開眼,困惑之情不言而表。
但,懲惡揚善只是陸罄竹的信條之一罷了。
陸罄竹撫摸胡須,高聲道。
“你吃人害人,罪不可赦,若是這么死了,實在是有些便宜你。所以,老夫要讓你以身贖罪…”
虎妖還要愣神,一個瓶子當(dāng)一聲砸在他腦門。
“等你化形為人,便做一萬件善事,不可作假,不可欺人,這,就是老夫?qū)δ愕膽土P?!?p> “先,先生…”
虎妖不能理解,莫不是前輩高人的想法,都是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陸罄竹笑著說道。
“老夫給你機會,是以小換大,你害了多少人家,便要救多少人家,一報還一報,罪惡雖然依舊是罪惡,并不會因善抵消,但你卻能夠有一個,茍活于世的借口,便是那些裹挾正義之徒,應(yīng)該也會很難沖你下手吧?!?p> “先生因何不殺我?”
陸罄竹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對謝虎妖的赤眼,高聲說道。
“老夫不殺你,與天無關(guān),與地?zé)o關(guān),與人無關(guān),只是老夫心中所想,想的是讓你以身彌補,將功贖罪,把利益最大化。行了,拿著東西趕緊走,否則等老夫心思一變,你也要做那斷頭的尸體?!?p> 如果可以不死,誰會想死啊。虎妖連忙起身。
“虎獸山大,謝先生不殺之恩!”
“呵,野虎一頭,人話倒是學(xué)的不錯,走吧。”
正如那四少俠,虎妖叼起瓶子,便急忙狂奔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想來估計是跑去他山吧。
為什么不殺虎妖,可是他有所圖謀?
自然不是。
只是陸罄竹突然想起來一個概念。
人道主義殺生。
虎妖吃人害人,也讓人悲苦,這是罪過??蛇@罪過跟人吃雞鴨,沒啥區(qū)別。跟那水妖害人,區(qū)別很大,水妖吃人不多,可害人不少。
貶人尊嚴(yán),罪過更大。
當(dāng)然,根本而言,無論是虎妖水妖,都是罪應(yīng)當(dāng)誅。
但陸罄竹就是只殺水妖,卻放虎妖,因為他覺得虎妖的罪,符合天理。以人而言,陸罄竹肯定做的不對。
甚至該說奇怪,你一個大活人,不沖著人的一方考慮問題,反而吃里扒外,你怕不是腦子有坑。
陸罄竹笑笑,枉活二世,不做點怪事,他還不如死了算求。
這便是陸罄竹的第二個人生信條,不問天,不問地,不求人,只以自己為基準(zhǔn),無論善惡道德,錯誤正確。
但,也肯定是周掌柜一事,刺激的他忍不住發(fā)了善心。
畢竟,妖能有情,人也無情哉…
……
一路往東,過三座山后,才見到一座縣城。
大齊國地廣人稀,想要尋人蹤可真不容易。
那縣城頗大,也有高墻,甚至能瞧著箭樓,不過樓口空空。
“看來還有故事呢…”
入城自然也不需要通關(guān)文牒,自大門只見到一個杵著長槍打瞌睡的守衛(wèi),這日子確實過的舒坦,
城中喧囂熱鬧,人影灼灼,多有車馬。
也見雕梁畫棟,也見青板鋪平。
“不錯,有前途!”
陸罄竹背著手,晃晃悠悠亂轉(zhuǎn),此城喚曰竹取縣,距離府都已經(jīng)是遠(yuǎn)山他鄉(xiāng)處。連帶著民俗氣氛,都有了不同之處。
從府都往外走,途徑也有一村一縣。
可都是沉悶死氣之地。
看不到太多生氣,
而這竹取縣卻不同,用水火之說來作比較,那此刻,他正站在水線邊緣,沐浴燭火。
莫不成,竹取縣其名,是這個意思?
胡思亂想,陸罄竹晃進(jìn)一家葫蘆店,還真是天下無奇不有,無所不成生意。
店老板是個懶人,抬著眼皮瞥一眼,也就罷了。一句招呼都沒有,不愧是能開葫蘆店的,這店與其說是生意,倒更像是個人的興趣吧。
瞧瞧這大大小小的葫蘆,圓潤各有滋味,顏色也有區(qū)分。
便是那葫蘆娃中的爺爺,到了這里,估計也得歡呼一聲。
不不不,酒葫蘆,對那俠情風(fēng)流之輩,更有魅力才對。
陸罄竹沒有喝酒的興趣,可以說是滴酒不沾,倒不是覺得酒不好,只是比起酒水,一桌子滿漢全席,更符合他的需求罷了。
可不做好人的壞蛋,都能頂著人皮堂而皇之的活著。
他這不喝酒的老頭,買個酒葫蘆做裝飾,也實屬正常。
挑來挑去,終究是選中了一個小紅,顏色透亮,潤光如玉。
“店家,這葫蘆價錢幾何?”
店老板瞇著眼無精打采的說道。
“普通的葫蘆,一個五錢銀子,至于你手里面拿的那個,得加錢!”
“好說,算算賬吧?!?p> 片刻后,拎著一個小葫蘆的陸罄竹,晃出了店鋪,接著游蕩。
過了一道河橋,風(fēng)景有所變化。比之鬧市,更顯得清冷。踏步在那綠茵路上,頗為舒服,風(fēng)吹涼爽。
“這是?”
陸罄竹望水中,水色清透,但卻有些異樣之處。
有妖氣!
莫不是哪個投河自盡的,死后生怨?
城景繁盛,可真是不分明暗的繁盛啊。
但陸罄竹卻沒有計較的意思,繞著路走,終于見到一家客棧。
小二是個黑臉的,額頭貼著一刀白痕,應(yīng)該是胎記。
“老先生,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一路奔趕確實餓了。這可有美食?”
小二笑著說道。
“有有有,咱們店中,可有竹取縣特色的滾刀肉,滋味鮮美。再搭上那黃梅酒,嗯~”
這小二,表情豐富,不去演戲可惜了。
“那,就品一品這滾刀肉的滋味?!?p> “唉!您喝口茶稍作片刻?!?p> 這客棧有點奇怪,因為只有小二一個人忙活,再給陸罄竹送來一壺?zé)岵韬螅《沣@進(jìn)廚房不一會兒傳來滋油的聲音。
莫不是這大齊國的客棧都這樣?
陸罄竹喝口茶,果然,還是品不出來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