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款過的很快,這本來是件好事,卻讓整個快銷部的設(shè)計師都有點緊張。
當(dāng)然,工廠制作那邊也挺緊張的。
整個下午,陸總都靠在轉(zhuǎn)椅上,沒什么表情。偶爾提出幾個問題,跟上午跟以前似乎一樣。
但莫名的給人一種壓迫感。
一點半開始,到五點,中間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在眾人以為馬上下班,馬上解脫的時刻。
陸修平?jīng)_凌信招手?!坝唫€夜宵,加個班。爭取明天把款過完?!鼻謇实哪新暎粽{(diào)不大也不小,會議室眾人都能聽到。
陸修平又轉(zhuǎn)而看向蘇總監(jiān)?!翱梢詥??誰家中有事,可以先回去?!?p> 蘇總監(jiān)笑著還沒來得及開口,眾人就看陸總把胳膊擱到辦公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拔铱创蠹野素詴r都很有精神,想必也很有時間吧?!?p> 陸修平支著手臂,十指交叉,手指上方是他微笑的臉。“我跟顧舒,我想,還輪不到你們置喙?!?p> “管好自己的事。應(yīng)聘時,顧舒沒告訴過你們,學(xué)會閉嘴?”
會議室鴉雀無聲,中午在茶水室的那些人,后背一層一層的往外冒汗。工廠那邊的人也都挺直了背,低著頭,不明所以。
“他沒教會你們,凌信也沒教會你們。所以我親自教教你們,在紅袖,給我學(xué)會閉嘴?!标懶奁剿砷_交叉的手,點了桌子幾下。
“我這里是紅袖服飾有限公司,不是八卦公司。懂嗎?”
“還有,希望你們都謹(jǐn)記,顧舒不止是顧助。他還是股東,是今天在坐各位的老板。他是嚴(yán)厲了點,但他提出,你們都可以回家八卦個夠。”
陸修平的目光如同銳利的刀子一樣,挨著個的從坐在左邊的快銷部的設(shè)計師們身上掃過。他很輕的哼了一聲,然后起身往外走。
“凌信,夜宵,在會議室吃,吃完繼續(xù)過款?!?p> 設(shè)計部的人全都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直到腳步聲走出好遠(yuǎn),工廠那邊才伸著脖子問凌信:“怎么回事?意有所指啊?!?p> 凌信“呵呵”的苦笑了兩聲?!安杷g離辦公室那么近,你們走了,陸總讓我給他沖咖啡。我還納悶我怎么無緣無故被罵了。”
“好了——”凌信長嘆了口氣。“大家共勉,以后不要胡說?!?p> 那個年輕的,很不屑的說顧舒是舔狗的設(shè)計師站起來,目光焦急的向凌信求助。
凌信擺手?!胺判?,陸總沒那么小氣?!?p> 凌信說完,走出會議室打電話訂外賣。外賣一時來不了,他回了自己辦公室。
這里之前是顧舒的辦公室。
站在窗邊,冷風(fēng)吹進來,把凌信一條手臂吹的冰涼。職場是真的艱難,不知道快銷部他們會不會信,真的不是他告密。
這翻倍的工資不是那么好拿的,燙手。
不過凌信也懂了陸總中午那番“度假”言論是什么意思。應(yīng)該是想喝咖啡,從茶水間路過,聽到了他們對話。
陸總所謂“度假”——就是要去顧哥的民宿。
他們斷了聯(lián)系,陸總不知道,或者是拉不下臉說。
這才捏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度假來。
公司以前也不是沒加過班,沒訂過夜宵。凌信跟從前一樣,訂的潮汕粥,還有些主食、鹵味。
凌信把陸總的那份送進他辦公室。
陸修平挺滿意的?!白彀捅?,怕得罪人,記性倒還不錯?!?p> 凌信擦汗,這算夸,還算罵?
“那個,陸總,度假……度假是想去個安靜點的民宿嗎?”
陸修平頓了一下才點頭。
“……就是往年,不管團建還是怎么樣。都跟你顧哥一起,今年自己,可能不太適應(yīng)。”
“哦——”
凌信感覺他腦瓜子都快讓陸總點出火星子了,要在聽不明白,就是豬腦子了。他問“那您大概想什么時候去?呆多久,我好聯(lián)系一下?!?p> 陸修平筷子在蠔烙上戳了好幾下,慢悠悠的說:“你先聯(lián)系,聯(lián)系完在說?!?p> 話音剛落,陸修平還是給了凌信一個時間。
“幾個部門的款都過完的?!?p> 陸修平還是有那么點自信的,顧舒不會不見他。
陸修平埋頭吃飯,生滾牛肉粥還是在以前店里訂的,無論材料、做法,還是送過來的距離都一樣。
牛肉還應(yīng)該是嫩的,生菜絲還應(yīng)該是脆的。應(yīng)該是一碗香濃滑嫩的粥,蠔烙也應(yīng)該是又脆又鮮。
但好像這次的差了點,陸修平想凌信大概是先把眾人的分了,才把他的拿給他。
顧舒就不會,訂的時候就會備注單獨包裝。他會在看到送餐員的第一時間,把陸修平的取出來。
他們一般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吃,顧舒會去廚房拿筷子跟勺子給陸修平用。
他們說“舔狗”好像也真的沒錯。
陸修平左手撐在膝上,手指卡在眼睛跟眉毛之間,不停的勾描眼睛的輪廓。他另一只手,速度很均勻的把桌上這些吃的送進嘴里。
晚上過款比較沉默嚴(yán)肅,設(shè)計師快速的做講解。工廠那邊看布料材質(zhì)版型,預(yù)估做出來后的效果。
快九點,陸修平叫停了。
“打車回去,發(fā)票報銷。在你們的工作群里,回去后互報一下平安?!标懶奁搅嘀鞣瑳_蘇總監(jiān)說:“確定都安全回家,有聯(lián)系不上的找我?!闭f完他也不等別人在說什么,穿上外套,辦公室都沒去。頭也不回的直奔地下車庫。
春夏交接雨水很多,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來的,好在不是很大。
陸修平出了車庫,夜幕下的繁華上海別有風(fēng)情。絢爛閃爍的霓虹,匆匆的人群,雨水從傘上滑落,折射出建筑,人臉。
等燈的當(dāng)口,陸修平看車玻璃上往下滑的水珠,連不成片,只是一條一條的。今天的雨,下的沒有顧舒去到他家里那天大。
吃完了飯,顧舒想要冒雨走,問陸修平借了一把傘。那時交通遠(yuǎn)沒現(xiàn)在順暢方便,過了八點,就沒車了。
陸修平把顧舒留下了,帶去以前阿姨住的房間?!澳阋蠈W(xué)——”他轉(zhuǎn)頭問。“走讀還是住校?”
“走讀,住宿需要交住宿費,福利院不用。”顧舒坦誠而直率。
“等奶奶回來,問問怎么辦。”陸修平又補充說:“不用擔(dān)心,明天早上讓司機先送你回福利院拿書,在送你去學(xué)校?!?p> 阿姨住的房間在一樓,西向,不算大。屋里東西也簡單,一張床,一個床頭柜,一個衣柜。
阿姨走時收拾的非常干凈,一塵不染。床單被罩也都好好的平鋪著,不過是粉色的,上邊還印著紅花。
陸修平彎腰湊過去,聞到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跋催^的,干凈!你將就著睡吧。我床比這個大,床單你用不了?!?p> 陸修平回頭,顧舒還背著他老土的書包站在門口,跟剛進門時一樣,怯生生的像只小兔子。
“進來?。 标懶奁桨胃吡它c音量。
顧舒握著書包肩帶,很慢的往里走。陸修平掀開被子,摸了下?!氨蛔雍孟裼悬c薄,下雨降溫了?!?p> 顧舒像他一樣,彎腰摸了摸被子。
“不薄,很干?!?p> 陸修平好像聽到一個很精彩的笑話一樣的笑了幾聲。
“被子當(dāng)然是干的了!難不成還是濕的?”
顧舒垂著睫毛,沒有說話。
陸奶奶那晚很忙,九點半還沒回來。四十打電話問陸修平情況。
陸修平將自己對顧舒手藝的滿意說了出去,把自己留客說了。末了,頤指氣使的讓奶奶明早叫司機來接送他和顧舒,還得去福利院一趟。
顧舒聽到電話那端的笑聲,以及“早起、一小時”
陸修平回答:“起就起,有什么大不了的。”
顧舒猜測大概是送他去福利院取書,陸修平就得早起了。他想說可以不用送他,他自己坐車去,明天借同學(xué)的書一天也是可以的。
陸修平?jīng)]給他機會,拍著胸脯說明天一定起的來,然后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