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到了時間,熱鬧起來。音樂加上眾人歡呼笑鬧,震耳欲聾。康瑋見陸修平不說話,似乎是在想什么。
就出了包廂,趴在欄桿上往下看。
繽紛的燈光晃動著,年輕的男女擺動著妖嬈的身姿。
康瑋上了歲數,沒那個心氣去扭,去跳。來這也就喝喝酒,過過眼癮,在看看能不能尋個伴。
陸修平也跟了出來,趴到康瑋旁邊的欄桿上。望著下方的舞池,他告訴康瑋。
“顧舒,他喜……他說他愛我?!?p> 陸修平的話說完,康瑋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不知道是酒吧太吵了康瑋沒聽到,還是怎么樣。
在欄桿上趴了一會,他們回到包廂。
“你呢?”
“什么?”
“顧舒愛你,你呢?”
陸修平彎腰撈起茶幾上的長島冰茶,里邊冰塊全化掉了,透心的涼意。
“他——男人!我——男人?!?p> 康瑋點頭,什么反應都沒。弄的陸修平很是迷惑?!拔腋?,這么多年,兄弟,朋友。都是男的?!标懶奁绞箘诺膹娬{。“男!愛!”
“同性戀?!笨惮|很淡定的下了定義。
陸修平苦笑不得?!安皇?,咱們國家,咱們社會,是在什么我不知道的時候。開放了同性戀婚姻的合法嗎?”
陸修平想扒開康瑋腦袋看看,為什么會這么的淡定。倆朋友,忽然成這么個關系。
他居然什么反應都沒有。
康瑋伸手拿酒?!霸缇涂闯鰜砹税 !?p> 陸修平如遭霹靂,揪著衣領把康瑋從沙發(fā)上拉起來?!霸趺纯闯鰜淼??為什么不告訴我?”
“勒死我,松開?!笨惮|廢了好大勁才從陸修平手里掙開,邊整理衣服邊說:“自己傻!粗神經!”
陸修平一后背抵在沙發(fā)上,心里忽然覺得很涼。是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嗎?
“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兄弟?!?p> “兄弟個屁!你沒親兄弟,就是有親兄弟,也做不到那份上。十幾年,誰能一直等你。為你做了多少事?”
陸修平偏頭看康瑋,眸色深沉??惮|張嘴想繼續(xù)說什么,讓他制止了。他仰頭看著包廂頂,
過了好長時間,陸修平才從嗓子里擠出。
“我該怎么做?”
“看你自己?!笨涤贮c了幾杯酒,點了些小吃。玩的心思是徹底沒了,就吃點喝點,陪兄弟聊點吧。
“你對他,兄弟,愛人?”
“顧舒是聰明人,他現在大概只想讓你知道他的意思,做個決斷。我想——不管你選哪個。他都會接受,做兄弟朋友,他也會繼續(xù)幫你?!笨惮|攤手?!皭廴说脑?,就是你們兩個自己的事了?!?p> “那我想跟他做兄弟。我想正常戀愛,結婚,生子?!标懶奁窖鲋^,語氣平淡。
服務生把東西送來,康瑋去接,順帶把新點的長島冰茶遞給陸修平?!霸校 ?p> 陸修平笑了下,坐起來?!八麜趺醋觯俊?p> “做兄弟就做嘍,我估計他還能給你當伴郎,還能替你搶新娘。你有孩子了,他也能包個大紅包,沒準都能把你贈予他的股份在贈予回來?!笨惮|笑瞇瞇的攤手。
“但是呢?”陸修平問。
“疏遠,就是現在這樣。你需要的時候他會出現,做兄弟該做的事?!?p> “其他時候,就不見了吧?!?p> 陸修平嗤笑一聲,對康瑋說的這個顧舒會做的答案,但他不想要的答案不滿。
“我要以前那樣。一起……”
“……直到死亡?!边@是顧舒自己答應過的事。
康瑋被酒嗆到了,撕心裂肺的咳了半天。
“TM的,一口酒噴死你!信不信?陸修平,你人渣???”
“你TM我兄弟還是他朋友???他這么耍我,你怎么不給我想?你就覺得我有問題!”陸修平氣的大叫。
顧舒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他一直當顧舒是兄弟是朋友。結果他來了這么一出,第一天晚上說了,第二天就走了。
這種事,他居然都不給陸修平留一點考慮的時間。
康瑋靠在沙發(fā)上,“呵呵”笑了兩聲,很無奈。
“陸修平,你腦袋是不是有毛???做兄弟,以前那樣?你們住一起,吃一起,一個公司。直到死?可能嗎?”康瑋拍著胸脯質問?!拔姨孛词悄阈值埽阍趺礇]想跟我這樣?”
“你腦袋缺弦吧?你是把他當兄弟嗎?”
康瑋的兩個問題,如同兩記重錘,敲進陸修平心里。他是真的——把顧舒當兄弟嗎?
“你記得第一次見我是什么樣子?”康瑋問。
陸修平翻個白眼。
“校服,上課?!?p> “放屁!老子是特么轉校生,我成績不夠,爸媽花錢轉的。我剛開始到那的兩個星期,壓根沒校服?!?p> 康瑋轉向陸修平,笑著問:“顧舒呢?第一次見他。”
“…………”陸修平不想回答。
“記得還是不記得?”
陸修平點頭,不想回答因為細想想他自己都覺得不對。關于康瑋他什么都沒記住,而顧舒什么他都記得。長的有點蓋眼睛的頭發(fā),老土的書包,肥大不合身的衣服。他吃他拿來的軟糕時,薄紅微怒的臉。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里,會遇見很多人,發(fā)生經歷很多事。但有的人,在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你會記得他被風吹起的衣角,記得他膝蓋上的補丁。
陸修平明顯心里有鬼。
茶幾上新點的酒喝光了,陸修平又問康瑋?!拔以撛趺醋觯俊?p> 康瑋撇著嘴,很嫌棄。不知道該說陸修平渣,還是說他腦袋不好用。
這么多年,就對顧舒的那個表現,委實有吊著人,利用人的痕跡。
酒吧越晚越熱鬧,震耳欲聾的音樂毫不費力的穿透包廂。加上酒精,讓人頭痛。
兩人出酒吧,準備回陸家。
高中時,康瑋沒少來陸家。后來陸修平當了兵,就沒怎么來過了。
進屋前,陸修平噴著酒氣說:“不這,顧舒走了?!?p> 康瑋不管他,把人拖進屋。先去廚房接了杯水給陸修平灌下去。喝完后,陸修平清醒了一點,于是很不要臉的跟康瑋提要求。
“我想喝橙汁?!?p> “你像橙汁!”。
前幾年裝修,顧舒把客廳窗戶換成了一整扇的落地窗,采光好。今晚月色不錯,透過大窗戶照進室內。月色中的一切,有一種朦朧的、模糊的美感。
康瑋丟在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一下,昏暗中很刺目。他湊過去看,歡呼了一聲?!翱靵砜?。舒哥更新了?!?p> “嗯?”陸修平坐直,奪過康瑋手機。他已經打開了推送,陸修平點了播放。
背景還是那個比較復古的廚房,配著悠揚的歌聲。米白案板上,一只修長的手指指著食材。
番茄,巴沙魚。鏡頭往旁邊移動,白色卡片上寫的菜名,番茄巴沙魚??ㄆ苡型?,在顧舒瀟灑利落字旁,用彩色蠟筆畫的番茄和魚。
魚是藍色的,番茄是紅色的,蠟筆在哪里斷開的痕跡很明顯,很可愛??吹目惮|不禁一笑。陸修平則皺著眉,不開心。
顧舒將一整塊的巴沙魚切成片,放料酒蔥姜和胡椒粉腌制。修長漂亮的手指握著番茄,很漂亮的一副畫面。
“他手上有很多疤的?!标懶奁秸f,視頻里怎么沒了。
康瑋嗤笑一聲。“大哥!磨皮——濾鏡啊?!?p> 番茄頂端劃了個十字,放到白色瓷盆中,經熱水一燙,紅色的皮自己就往下卷了。過了會,顧舒用無情鐵手將番茄撈出來,剝去皮。先一切兩半,去了底下青色的部分,然后切成小塊。
這種番茄湯類的菜,顧舒很拿手,陸修平也吃過不少次。他的心神也不在菜上,全在那雙手上。
上一個視頻,他人還出鏡了。這次不出鏡,也不知道因為什么。磨皮跟濾鏡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把一雙布滿疤痕的手弄的這么無瑕。
如果顧舒小時候就生活在他們家,那就是另請個阿姨照顧他們兩個。他們會一起上學,一起讀書,顧舒就不會連三分球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顧舒的這雙手,大概就真的會如同視頻中經過美化的一樣。修長,漂亮,毫無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