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余碧月想著。
今天她沒有搭外套,這場雨偏偏又帶來了冷風(fēng),余碧月一個寒戰(zhàn),準備退回店里去。
不如將剛才看上的那件紫貂買下來,也好擋擋風(fēng)。
余碧月正要回頭,卻見到眼前一輛黃包車吱扭扭地停了下來,車棚擋著之中客人的面容,卻隱隱露出一雙小巧的銀白色高跟鞋、以及一截白玉般的小腿:
這種時興款式的鞋,在滬上也是不多見,更何況如此的時節(jié)穿著這樣短的裙子,更是稀奇。
余碧月突然對這位小姐產(chǎn)生了濃濃的好奇,她停下身子立在原地,頗想要見見真容。
果然,纖纖手指拈了鈔票遞給了車夫,車夫連忙壓下車,銀白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小腿站直了,一襲玉白撒銀的短旗袍攏起了她的細腰。上身一件白羊毛織的披肩打著穗子在胸前搭著,耳邊蕩著長到肩膀的銀墜子。
余碧月嘆到,這樣的裝束,倒真是難得一見。
再轉(zhuǎn)眼,那白衣的女子正過臉來:在滬上她的容貌算不得頂尖,卻莫名讓人眼前一亮。眉毛淡淡的卻十分細長,幾乎要飛入鬢中;眼神有些冷淡,頭發(fā)梳得整齊不帶半分雜亂。
她似乎覺察到余碧月在看她,移過眼來,微微一笑。
余碧月頓時覺得,這個人即使是笑,也肅穆得像一尊菩薩。
那女子“噔噔”地拐進了皮貨店,余碧月想起自己也要買那件紫貂,于是也折了回去。
她晚進門了一步,卻發(fā)現(xiàn)皮貨店里熙熙攘攘。余碧月的目光搜尋著,卻不見得那個白色的身影。
余碧月正奇怪,服務(wù)生就迎了上來,笑著問:
“余小姐,您是落下什么東西了嗎?”
這家皮貨算得上皮貨里的尖子,能來逛一逛的都不是什么凡人,余碧月也回了笑,說道:
“外面下了雨怪冷的,幫我把剛才那件紫貂包起來吧。”
服務(wù)生答應(yīng)著要去工作,余碧月卻多問了一句:
“剛才門口遇到一個白旗袍的小姐,你可認得是誰?”
服務(wù)生想了一下,問道:
“不知道是怎樣的小姐?”
余碧月扶了扶耳邊的松掉的頭發(fā),耳邊響起碎鉆撞擊的聲音,她回憶道:
“模樣生得好,穿一身打著銀穗子的白旗袍和頂時髦的高跟鞋,但是笑起來就像那家里供的白玉觀音像一般?!?p> 聽到這個描述,服務(wù)生笑了:
“余小姐這不是把她的名號說出來了嗎?”
余碧月摸不著頭腦,就見到服務(wù)生解釋道:
“余小姐見的,八九就是咱廣月臺首名的昆曲名角兒、上海昆曲頭把交椅的白玉像:林宛儀?!?p> 白玉像?
余碧月在心中念道。
果然,就如同那白玉的觀音一樣。
第一集很快結(jié)束,
第二集的開頭還是一個纏綿著困苦的雨天。
還是洋傘、油紙傘遮蓋住紅塵。
余碧月穿著茶綠色的短襖、烏青的長裙、羊皮的小靴子,像是從深閨閉戶中走出來的小姐,繪著一縷竹葉的油紙傘一滴一滴地垂著雨水,碎落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