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舍粥
這天晚上，有流民砍了樹做成了梯子，想攀爬上來，林引旺沒有按照小麥教的，警告后就直接置于死地，而是把箭射在領頭的人腳下，沒想到那些流民竟然大喊著林引旺箭術不行，瞬間跑來一群人，還出現(xiàn)了第二個第三個梯子。這下林引旺也急了，嗖嗖幾箭，他都能射中兔子，何況這些餓得行動笨拙的人？爬上梯子的，紛紛掉落，再加上墻頭上的人，還往下丟石塊，打得下面的人鬼哭狼嚎的。這一撥流民見占不到便宜，哭著走了，過幾天，下一撥又來了。
林引旺是個心軟的，傷了人就會難過，可是，他不能開粥棚，幾萬斤糧食聽起來很多，但夠多少人吃？附近的流民，一擁而上，沒得吃了，肯定會亂起來，他不敢拿自家的親人去賭。
官府只管收稅，這時候卻不見放糧，甚至也不派人維持秩序，小麥心里將顧縣令罵了又罵。
后來，錢師爺給林引旺吐槽：朝廷把庫房的糧食都調走了，顧縣令就是有心也無力。
小麥也算是理解顧縣令的難處了，沒有糧食，軍隊派出來，更禍害老百姓。
二月過去，又是三月，流民一波一波，來了又去。
三十多個大男人，再加上每人每個月還發(fā)紅薯和高粱米，外面的三千斤高粱和一菜窖的紅薯，很快就完了，小麥又偷偷運出來三千斤，一大缸的魚干粉、蠶蛹粉也吃完了，第二缸也開了蓋兒，可是，老天爺就是扛著不肯下雨。
看到林引旺一箭就嚇退了流民，有心的人就跟著他學射箭，他們希望自己也能練會射箭，這樣，災情過去，也能憑本事射個兔子、野’雞什么的，不也能換點糧食？
流民看到這個大院的人冷漠無情，又防備森嚴，漸漸不再圍著了。
四月初，天空終于積聚了一些陰云，所有人都跪下祈禱，祈求老天下雨。
當?shù)谝坏斡晁涞降孛?，院子里一片哭聲?p> 可是，下雨了，就要刮風，就要降溫，在外面流浪的流民，躲也沒地方躲，身上沒衣，肚子里沒食，越發(fā)顯得可憐。
但他們還是忍不住喜悅地哭泣起來，終于有救了。
為了避風，好些流民聚集在院墻外面。
小麥燒了一大鍋的姜糖水，讓爹爹從墻頭，用大木桶吊下去：“都喝點，喝了就不會傷風了?！?p> 流民又冷又餓，搶著喝，尤其是那幾個長得高大有力的。
林引旺也不說什么，反正，只要有人沒喝上，他就一桶一桶放下去，圍在院子外面的，都喝了姜糖水，他就換了米粥，熬得濃稠的小米粥。
幾個老弱，因為實在沒力氣，木桶邊上沒人了，才走過去，沒想到竟然是米粥，他們每人舀了一碗，一邊喝一邊流淚。
聞到米粥香味，其他流民紛紛拿著手里的飯碗從里面舀，那幾個壯漢發(fā)現(xiàn)不對，也過來搶
林引旺害怕踩踏出人命，急得大喊大叫：“都有，別搶！這幾位大哥，你們不要搶，讓大家都排好隊，排好隊，我就開始放粥?！?p> 聽到都有吃的，外面的流民先是歡呼，后來就開始哭了，還有人跑到村子那邊，將被擋在村墻外面的流民叫過來。
“大哥，前幾天你怎么不放粥?。 庇腥嗽谙旅鎲?。
“我怕引來更多的人，太多人我招架不住啊，今天下雨了，大家都會回家的，不會有人聽說這里舍粥就跑過來，我也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大財主?！?p> 大家也能理解林引旺的苦衷。
有幾個漢子人還不錯，把院子外面的人組織起來，排成長隊，林引旺和林澤旺幾個人，從墻頭把粥一桶一桶地放下去：“聽我說，一人先喝一碗，千萬別多喝，等會兒，肚子有食了，暖和了，再喝第二碗，今天我保證管飽，千萬別多吃，等你覺得撐了，那就吃太多了，太撐了，會出人命的。”
那幾個蠻橫的大漢，剛才搶喝姜糖水，喝太多了，這會兒肚子都燒得難受，已經沒辦法喝更多的粥了，別的人，看他們的樣子，又聽了林引旺的話，都克制著，沒有狠喝粥。
有幾個狠吃的漢子，聽到這些話，一個個都停下來，很快就覺得肚子很脹，還好，及時停下了，不然，沒有餓死，被撐死了，才更可悲。
所有的人，每人吃了一碗粥，等了兩個小時，又是一頓更稠的粥，里面還放著紅薯，紅薯糖分多，喝了容易飽腹，小麥還給粥里放了鹽，流民好久都吃不到鹽了，有些人走路都打晃。
夜幕降臨，大家都找地方睡了，第二天，上面先是放下粥桶，里面是稠稠的紅薯粥，香甜美味，所有人都吃了兩碗以上，接著，上面放下的大筐里全都是餅，高粱面做的餅子，那些長得壯實的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惡念，一擁而上，每人手里搶了幾個，林引旺氣得放箭警告，他們都飛快得跑了，有人跑得遠了，還得意洋洋地：“射不著我，哈哈”
有人則跪下磕頭：“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這就回去了，謝謝啦！”院子外面就剩下老弱和幾個老實一些的漢子，林引旺這才開了大門，指揮院子里的人，抬出幾個大筐：“來，排隊領饅頭、餅子，每人五個，你們路上省著吃，爭取早日回到家，到家就好了?！?p> 所有人都跪下了，對著林引旺磕頭。
“別，別，領了就走吧，回去吧?！?p> 大家按順序，一個個走過來，每人五個，一個饅頭四個餅，餅耐放，不容易餿了。
忙活了一上午，院子外面的人終于消散一空。
雨停了，林鳳祥帶著幾十個青壯年打開村墻上面的大門，分成幾個小隊四處查看，碰上流民，給點吃的讓他們離開，餓死的人抬到亂墳地埋了。
就這么一個小村莊外面，就死了幾十個。
林鳳祥在亂葬崗燒了好些紙錢，祈禱那些冤魂不要怨恨，早死早托生。
村里幾個大戶，捐了些米面，在村口支起大鍋，碰上流民，就給一碗粥，幾個饅頭。
這些被迫出來討飯的人，一個個枯瘦如柴，衣衫襤褸，一邊吃一邊哭，領了饅頭，磕頭謝過，就繼續(xù)往回走。
他們遇到舍飯的，就吃些，討要不到吃的，好歹地里有樹葉、野草了，他們就有希望活下去。
堿灘地大院的外面，也支起一口大鍋，有流民經過，也能喝一碗小米粥，坐下歇息一下，走的時候，還有幾個高粱面餅子。
小麥和娘親在家舍飯，男人們都跑到地里搶種去了，豆子高粱谷子，所有的地都種上。
就這三個月，再加上后來的開粥棚，三萬多斤糧食和全部的紅薯，都消耗掉了。
路上的流民漸漸沒有了，地里的莊稼也長得綠油油的，莊稼人的臉上，終于看到了一絲生氣。
老銀家的尹大，準備娶媳婦兒，喜帖散遍全村，給災后的人們，帶來了一絲喜氣。